《潘帕斯之夜》歌入云风

1、突如其来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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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翻译？”

　　清玓大清早被一通电话吵醒，从语气能听出来对方很着急，但是天知道她距离她睡觉只过了三个小时。

　　“是的，多明戈回去中国了，他说……”

　　“是的我知道他回国了，但我不想知道他说过什么。请您也不要再联系我。”

　　“他说可以联系您，您会很愿意帮忙的。您是个慷慨善良的人。”

　　“曾经是。”清玓说，“但是现在不是了。”

　　“可是多明戈走了以后，您是我们能联系到的唯一的中国人了。”

　　“哪怕这个城市就剩一个中国人了，那我也不会愿意接手这份工作的。”清玓看了眼时间，早上七点，“感谢您的来电，很遗憾我不能帮到您。”

　　不管对方还在说些什么，清玓直接挂了电话。

　　打电话找她是为这么一件事。潘帕斯这边的一个工厂机床坏了，中方厂家派了维修人员过来。但是厂长除了西班牙语什么都不会说，而中方的维修人员除了汉语什么也不会说。所以他们需要的是一个全程陪同的交传翻译。

　　事情本身不离谱。离谱的是——这是ex之前接的兼职。就在他们闹掰之前，就在他突然飞回国之前。

　　一起远渡重洋来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学校读书，结果学上到一半ex中途鸽了她回国了，现在她还要接手ex在这儿留下的烂摊子？这算什么道理？

　　清玓越想越气，把手机丢回一边，想着再睡一会，一扭头就看到了厚厚的一摞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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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玓找了根橡皮筋扎起头发，叼着牙刷看着今天的复习进度。

　　距离考试还剩二十个小时，该看的书还剩1200页。看着那本厚厚的《拉美文学通论》，她就眼前一黑。清玓从冰箱里取出昨天早上做的煮糊糊，倒了一点水，加了一点芝士碎碎，在厨房里一边搅动一边翻书。

　　考试周的大家都起得很早，隔壁班的鸡窝头小帅哥拿着一个小煎锅在她旁边煎鸡蛋卷，看了看她的锅里，犹豫了一秒，礼貌地寒暄：“噢闻起来……不错，做的是什么？”

　　“来自东方的神秘料理。”清玓说。

　　边吃饭边背书，简单地糊弄完早饭以后，清玓就挤上了去学校的小巴。今天还有倒数第二门考试，而明天就是她最大的心理阴影——拉美文学的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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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考试在中午前结束了。清玓急匆匆从考场冲出来，打算不回家，直接去常去的那家咖啡店坐着复习——但那必须赶上12点的小巴，否则就得走着去了。她一口气冲到一楼，就看见走廊里迎面走来一个人。

　　看来，今天真的很不巧。

　　迎面而来的就是清玓最不想见的人——她的研究生导师，Professor Sánchez.

　　作为本科完全没有接触过西语的清玓来说，来这里留学并非她本意。她本科二外学的是法语，学校的联合培养项目是去巴黎中央理工学院——顺利的话可以在那里继续研究深造土木工程专业。

　　但是ex当时想去西班牙留学。他撺掇清玓一起去。

　　“想象一下，巴塞罗那的夜晚，有斗牛士和红酒，多浪漫啊！”

　　“但是巴黎也很浪漫。”清玓小声反驳说。“巴黎也有红酒。”

　　“巴黎是少数人的浪漫，”ex说，“你们专业有快一百个人，你确定你真的能成为那个去中央理工的人？怕不是最后还是得去非洲国家吧。”

　　“反正，我是一定要去的。这是我的计划。”他最后说。

　　清玓被说服了。她放弃了项目资格，做完毕业设计之后就找了个设计院一边实习，一边报了一个西班牙语培训班。设计院的工作到手2000一个月，但是西语班要7500一个学期，她没有多余的钱再去找中介了，只好自己DIY留学文书。她和ex报了同样的一批学校。

　　但是ex依然没能去成西班牙，因为专业限制加上那年留学市场非常内卷，接连被拒之后他最后直接海投了学校，终于接到了一份也是唯一一份offer——不过不在欧洲，在世界的另一头，南美。

　　ex十分懊丧，这一次的失误把他之后的计划全盘打乱。清玓安慰他，“我也收到这所学校的offer了，本来我们就说好了，要么咱们一起去，要么都……”

　　“没有要么！”他说，“咱们一起去！太好了！咱们可以一直在一起！”

　　看到他那么开心，清玓没有说的是，这是一所文科院校，她拿到offer的专业是拉丁美洲历史与文学。而她高中是理科生，大学学的则是土木工程下的桥梁与隧道工程专业，和文学和历史没有任何沾边的地方。而她报的西班牙语培训班，由于设计院加班太严重，她直到结业也没学会多少西语。

　　这就导致，她的导师Professor Sánchez在听完她磕磕巴巴的自我介绍后，非常十分极其瞧不上她，直接上书院长要求不接收她。虽然遭到了院长的拒绝，但导师每次和她谈话的时候，就像把这几个字写在了眼睛里——别想从我这毕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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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着导师走近了。这会儿再立刻掉头假装没看见是不可能了。

　　清玓只好主动走上前去，打算主动say个hi然后马上离开。

　　但是导师却先和她打招呼了：“我有件事想找你。”

　　清玓瞪大了眼睛——这是她拜入她的门下以来第一次看到她露出这样和颜悦色的笑容，就像是……

　　导师说：“我有个朋友，他的工厂里的机床出了故障，中国人派了人过来维修。他们需要一个翻译。”

　　哦，翻译。

　　“我……”清玓斟酌着用词，“其实，我刚刚……我明天……”

　　“哦，如果因此错过了明天的考试，没有关系，这次翻译可以作为你这门课的学分。”导师说。

　　“我当然没问题！”她说。“那么教授，工作哪天开始呢？”

　　教授：“对方今天下午到。到布宜诺斯艾利斯。”

　　“什么？”清玓没忍住，“可是现在已经十二点了！”

　　“是的，今天下午三点二十，到布宜诺斯艾利斯机场。”教授说，“你的第一项工作就是——去布宜诺斯艾利斯接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