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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从外面日头下猛进入室内,南鸢的眼睛有些许的刺痛,她要缓一缓才能看清楚内殿侧面的案几后坐着一个凛如霜雪的身影。

      她鼓足勇气跪下行礼:“多谢官家叫人替民女传递家书。”

      厉晏没有立刻回答,修长的手指微微蜷曲,慢条斯理在案几上扣动,在寂寥的内殿中发出清晰的响声。

      南鸢不敢触怒她,只恭恭敬敬跪着。

      殿内昏昏暗暗,鎏金铜漏“滴答——”一声低落水面,厉晏才像是从沉思中惊醒:“既然家里有喜事,不若朕遣你出宫如何?”

      南鸢顾不得分辨这句话是真是假,忙将头垂得更恭顺:“民女愿报答官家,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厉晏嗤笑了一声,像是在嘲笑她的小心思:“你舍得出宫?”

      南鸢不知如何作答,好在官家似乎并不等他的回答。

      “时语序,江南士林领袖,殷朝宰相,不惜背着世人罪名也要将自己的掌上明珠献给朕……”声音渐渐淡了下去,却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着的怒意越发深重。

      殿内空荡荡,金阶前的青铜周亚尊上刻着的狰狞兽面张牙舞爪,像是要直扑人而来。

      南鸢不安地吞咽一下。

      在官家眼里她不仅是太后棋子更是殷朝旧民,她更加恭顺垂首下去,努力辩解:“哀帝听信谗言杀害民女外祖父阖族,间接害得民女母亲去世,血海深仇势不两立,还请官家明察。”

      龙椅上的人不说话,南鸢吸一口气,鼓足了全身的勇气道:“民女心知家父曾是两朝贰臣,官家猜忌理所应当,民女想求官家一个恩典……”

      手指敲击声暂歇,龙椅上的男子饶有兴味:“哦?”

      “还请官家将身边信重的女子赐为时家主母,既以示恩泽,也有勉励殷朝旧民之意。”这是南鸢事先想好了的办法,堂堂天子自然不会伸手进臣民内宅,可若是涉及旧朝余孽就不一样了。

      自古帝王猜疑心重,用这个法子以退为进,既在官家跟前表明了心迹,又能将喻姨娘晋升之路彻底堵死。

      龙椅上的君王不说话,南鸢提心吊胆抬起头,只瞥见一对寒冷的星眸在昏暗光线里熠熠生辉,她登时心跳肉惊,忙叩首请罪:“民女非是借官家之力,实在是急于在官家面前剖白此心。”

      不知为何官家并未继续这个话题,反而转而问:“这便是你求人的态度么?过来。”

      他的声音像是腊月河岸上的冰块,冷冽而锋利。

      从前母亲曾牵着南鸢远远去看太监们拉着冰车运进宫里的冰窖,等夏天那些冰块便被能工巧匠雕琢出来。

      母亲的手总是又软又香,闻到都能让人安心。她总是答应南鸢奇奇怪怪的请求,包括要看匠人取冰、去市井买零嘴。

      可是如今母亲不在了。

      南鸢感觉眼泪又要流出来,她仍旧跪着,慢慢挪动膝盖往官家身边膝行而去。

      她是娇宠长大的大家闺秀,哪里受过这样践踩尊严的羞侮呢?当即面红耳赤,恨不得死在这里,心里只能默念着“只要能为母亲报仇烟消云散亦无悔”才能勉强提醒着自己不要晕过去。

      她今日身着月白轻纱上襦配窃蓝旋裙,一路跪行过去,柔软腰肢匍匐出魅惑人心的曲线,

      乌发下面耳垂也泛上一层微红,虽然看不见她的脸,但也可以想见此时一定是羞愤难当。

      厉晏瞥了一眼,面无表情。

      南鸢膝行到了案几旁边,却不敢抬头,只看得见视线里出现了一对明黄团龙皂靴,她住了膝盖,继续柔顺跪在地上。

      “母后送你过来,却没叫人教过你怎么服侍人么?”对方嗤笑一声,“木头一样无趣。”

      南鸢不用抬头就能想象到他此时一定是薄唇微启。

      南鸢的心如在海里微微晃动起来,不住扑通扑通跳动起,一声一声。

      是要开始掐自己了吗?南鸢心一横扬起脖颈:“民女听从官家差遣,肝脑涂地亦在所不惜。”

      “你的命没那么金贵。”官家淡淡道。

      南鸢怔忪之际,忽然只觉天旋地转,原来是被厉晏扯着头发钳制在身边,细细打量起了她的面庞。

      铺地的金砖冰凉而硌人,南鸢想起可能发生的事情,登时面色惨白,她下意识哆嗦一下。

      他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冰寒的唇角提起,嗤笑一声:“你不配。”

      他只是盯着南鸢的眼睛,死死盯着,像是从南鸢双眼里寻找什么。

      果然又一次看到了幻境。

      也是在这座大殿, “南鸢”低着头,双手哆哆嗦嗦揭开层层繁复的衣饰,带着金色团龙的腰带落在了地上,弹到她脸上,她闭上了眼睛。

      她一开始似乎是在笨拙讨好“厉晏”,可是他似乎是嗤笑了一声,,毫不手软就把她推到在地上……

      厉晏只看到那个女子小腹侧面处有几点红痣,正好组成梅花形状。

      南鸢不知官家这回又在做什么,他盯着她的眼睛,像是在寻找什么秘境一样。

      手腕被他攥得生疼,金砖硌得膝盖生疼,可她不敢过问,只是战战兢兢跪在当地不敢说话。

      好容易铁钳一样的糙手从她手腕上松落,却听到让南鸢更加胆寒的话语:“脱。”

      言简意赅。

      **

      大殿外齐大水也有些糊涂。

      那天也不知道殿内发生了什么,到底是时娘子献媚惹恼了官家呢,还是官家想要恩宠时娘子被拒后恼羞成怒呢?

      宫里因此私下里传出了这两个版本,虽然齐大水也当众处置过嚼舌根的小太监,但他自己心里也在嘀咕:到底是哪种呢?

      要说是前者的话,官家一直都未处置时娘子还任由她住在宫里,要是后者的话时娘子可是为着承宠进宫的!这哪有将恩宠推出去的?

      还有,这次又是为着什么呢?

      青天白日的,将他们这些奴才都赶出去,偌大的一个大殿只有官家和时娘子两人,这是要做什么呢?

      大殿内,南鸢含着泪,颤抖的右手触碰到了第一枚贝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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