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城主大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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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桃所处的堡垒叫做白云，这是个被他用生命保护的地方。
但他不是这儿出生的孩子，谁也不知道黑桃是哪儿来的，突然有一天城主就带着这个漂亮的过分的孩子回到了堡垒。
那时候黑桃还不叫黑桃，也没人知道他，甚至路边整天游手好闲的混混都能对他吐一口带着黄痰的唾沫。
而黑桃也只能瑟缩一下，不敢反抗。
白云城主很护着黑桃，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很喜欢这个孩子，走到哪里都要抱着他，甚至于面见其他城主商讨合作时也要带上他。
稍小的时候还好，年龄逐渐大了后白云城主还是到哪都带着他，这就不太正常了。
“这一定是个狐狸精，你看他比一些女的都要漂亮，在这种世道！”
“城主大人被这个人蛊惑了！”
“城主大人被他蒙骗了，可我们没有！”
“我们的眼睛什么都看着呢！”
“杀了他！”
“杀！”
城里的风声逐渐大起来，那风吹在脸上像是钝刀子，不至于流出血，却也留下一道道泛白的痕迹。
“白云先生，您为什么总是带着我？”黑桃终于忍不住了，他微微仰着头问道。
白云城主笑了笑，只是不清不楚的说：
“是啊，为什么呢......”
黑桃敏锐的察觉到白云城主不希望他再问下去了，于是只能闭上嘴，把疑惑藏在心里。
城里的风声依旧吹着，白云城主好像没有察觉似的，依旧带着长大了些，但还是小小的黑桃四处与城主们商谈，依旧不时借着黑桃的名义对其他城主提出一些不太合理的要求。
说来也怪，自从黑桃来了之后，白云城主与其他城主谈判次次成功，这对于白云这个小基地来说是非常的不可置信的。
因此白云城主经常将黑桃高高举起，亲昵的亲吻他的脸颊，用欢喜到颤抖的声音一再的重复：“你真是太棒了黑桃，你是我的福星，是白云城的福星！我真高兴在那天遇到你并将你带回来！”
而黑桃总是会红着脸推开他，让他放下自己，随后牵住他的衣角，小小声地说：“是我很幸运能被你带回来，白云先生。”
等到黑桃大一些，再大一些，从当年瘦弱的孩子变成精瘦的青年，白云城主也从正当壮年的中年人变得虚弱，脸颊爬上皱纹，皮肤失去弹性，开始暗黄和色素沉积，偶尔还会忘记会议安排时，城里如刀的风终于变了。
城里的人开始鼓吹黑桃，开始说他一定是下任城主，白云城主当年带他回来就是为了培养他，只是我们目光短浅没看出来。
这向黑桃吹来的刺骨的寒风终于开始带暖，有了回春的预兆，说的多了，黑桃便也就信了，认为白云城主是为了培养他，才这么多年一直将他带在身边。
被宠坏的孩子惯不会隐瞒和掩盖，从那天起他每天都积极的向白云城主询问管理事务的详情以及研究与别的城主沟通的方法，但一向黑桃想学什么都会倾囊相授的白云城主却闭上了嘴，一言不发，又或者支支吾吾的糊弄过去。
黑桃毫不怀疑白云先生是不愿意教导自己，而是在心里为白云先生找好了解释。
或许，是我刚刚太小声了，白云先生没有听到。
或许，只是白云先生一会还有别的事要做，没有时间教导我。
或许，白云先生只是太累了，毕竟他也并不年轻了。
或许......
就这么又过去了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突然有一天半夜，白云城主来到黑桃的房间，轻声细语的问他：“你想不想成为城主？”
黑桃迷迷糊糊的，但还是坚定地点头。
“白云先生也不年轻了，以前也和我说过想要去过安稳悠闲的生活吧！我来为白云先生实现心愿吧！我一定会做好的！”
白云城主的脸似乎抽动了一下，但最后还是停留在那张和蔼的笑脸上，黑桃也只能认为是今夜的月光太诡异，自己看花了眼。
总之，这样相信着白云城主的黑桃恢复意识的时候，面前是亮的刺眼的手术台的灯光，而他酸着眼眶，不顾流下的眼泪，从模糊的视线里找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像很久以前被带回来时问“白云先生，我以后就住在这里了吗？”一样，只是这次的问题是：
“白云先生，您不希望我活下去了吗？”
刺痛的眼睛和被泪水朦胧的视线里，一向宠溺他的白云城主没有回答，只是拿起沉默的佩戴上口罩，又穿好防护服，将双手缓慢又轻巧的塞进有些大的手套里，拿起放在银制托盘上那把光亮的，几乎可以当做镜子来用的手术刀。
当手术刀锋利的边缘接触到黑桃皮肤的一瞬间，白云城主终于开口，却又答非所问。
“黑桃，我带你回来也有十多年了吧，这么多年，你觉得我对你怎么样？”
手术台上的人一言不发，他已经猜到剧情的发展，这么多年以来他早有预料，只是不想承认自己的头脑做出的判断，一味地沉溺在表象的和美罢了。
白云城主轻轻地放下手术刀，落在银制托盘里的刀身碰撞出清脆又刺耳的声音。
“从很久以前，我就想要做一个合格的城主，在我很小的时候这个梦想就扎根在我的脑子里，无论我是走路，喝水，还是和人交流，甚至于做梦都会梦到这件事。”
“在我年轻一些的时候，我尝试过去努力，去学习如何和人交易，学习揣摩别人的心思，学习如何让别人相信我。”
“这不能说是没有用的，在老城主和我的同僚们因为交涉不成功被软禁并死在外面时，在整个白云城只有我的时候，在我已经有些绝望的时候，我得到了‘城主’的位置。”
“可是不够，我当上了城主，但是我的能力依旧在原地踏步，比起以前，我更加没有时间，记忆力也越发差了，我毕竟没有那么年轻了。”
“就在这个时候，我遇到了你，多么神奇，你好像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力，让人小瞧你，却不会忽视你，最后被你牵着鼻子走。”
“你比我聪明的多，也比我有能力的多，我本应该让你来做城主，这才是对白云城好的。”
“但是！”
“但是这是我这辈子的梦想！我从小到大梦寐以求的东西！它在我的脑子里，在我的心脏里，在我的血肉里，在我的骨子里！我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渴望着我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城主。”
“黑桃，你是我带回来的孩子，我算是你的半个父亲，我希望——你能够把你的大脑给我。”
他侧身看着空无一物的洁白地面，说到最后才微微转过脸，真诚而恳切的看着手术台上自己的养子。
可这一幕配上他口中的话语简直是太疯狂了，这样一个人，在诚挚的剖析了自己，诉说了自己的心事后，对自己的养子说希望得到对方的大脑。
这样的冲击使得黑桃一时间失去了语言能力，几度张开嘴又闭上，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自己的养父一直在想这种事情吗？每次拥抱，每次问候，每次亲昵的笑容背后都是这样的想法吗？
他打了个冷颤，顿时从脚底攀附上一缕寒意，不浓厚，却如附骨之疽，一呼一吸间冒出一丝一缕，紧紧缠绕着他。
白云城主再次从托盘里拿起手术刀，他甚至亲昵的和黑桃碰了碰额头，就像之前每次黑桃问东问西，他就碰碰黑桃的额头，告诉他要乖一样。
黑桃闭上眼，一片黑暗里冰冷的刀尖触碰着他的额头，似乎在找寻适合切开的部分，白云城主的呼吸声一声重过一声，他的心跳也一下快过一下。
终于手术刀还是切开了皮肤，他挣扎着双腿，由于用力血流从创口涌出，滑过额角流进耳沟，聚成小小的一片。
在白云城主转身拿开颅钻头时，他挣扎着将小腿上的匕首拆下来，不顾可能会划开自己动脉的风险单手划开了手腕处固定的束缚带，随后快速划开另一边。
听到动静的白云城主转过身，最后的视线是自己送给养子防身的匕首尾端“ht”的刻字，和养子一副几乎要流下眼泪来的模样。
一声沉闷的倒地声后，白云城的城主，或许该说前城主躺倒在地，心脏还没反应过来的持续跳动着，挤压着一股股鲜红的血 液从胸口涌出。
黑桃跪坐在地，双目放空的凝视自己的养父。
“黑桃......”
他只是沉默。
“匕首，用的很好，保护了你自己......”
“黑桃.......”
“过来一些，好吗？”
黑桃沉默着起身跪到白云城主的身边。
“你比我聪明的多，也有天赋的多，我也小瞧了你......”
血液开始涌出嘴角，而两人恍若未觉。
白云城主沉默了很久，沉默到黑桃的腿已经麻木。
“黑桃......你还在吗......”
他还是沉默。
但或许是没能压抑住的沉重呼吸暴露了他，又或许只是一个人死前的自言自语。
“我知道你在。”
“白云城......以后就交给你了。”
“我的孩子。”
第二天，白云城城主换了人，不是黑桃，而是前城主那一批精良里最中庸的一个。
而黑桃成为了拥有一票否决和通过权利的“城主顾问”。
城里的风又开始刮，只是这次没人会总是带着他用披风为他挡风，也没人会在他受不了半夜偷偷哭的时候抚摸他的头。
但白云城的生活还得继续，不过是换了个城主罢了。
作者有话说第8章 城主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