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之冬》吾将上至

33、34

　　寒假来临，因为周迟遇兼职的缘故方知一和他的见面次数就比较少了，加上他工作时间长的原因两人之间以短信联系的方式渐渐变得多了。
　　今天是兼职的第七天了，已经来这个咖啡店有一周了，周迟遇没想到的是时间竟然可以过的这么快。
　　已经有一周的时间没和方知一见过面了。
　　周迟遇正盯着玻璃门上方的时刻钟发呆，肩膀突然就被人拍了一下。回头看去发现时一起兼职的同事江娜。
　　江娜年纪大他两岁，已经没上学了，高考后没考上大学就辍学工作了。
　　江娜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周迟遇对她的目光感到又些难受。江娜笑盈盈地问他在想什么想得那么入迷。
　　“在想一个人。”他如是说。
　　江娜脸上的笑短暂的消失了一会儿之后又重新挂上笑，说她才不信。周迟遇也没继续解释下去，自己的私事儿没必要和别人说。
　　他环顾四周然后又去操作间看了一眼没有找到店长于是便问江娜：“店长呢？”
　　“刚刚有事儿出去了。”江娜回答他，然后又问，“你今天怎么总是找店长？有事儿？”
　　他没有回答。确实是有事儿的，兼职要一直持续到过年才能放假，到今天已经有一周时间没见到方知一了他很想他，很想见他。任何在短信中互相发送的话不管再怎么暧昧都不如见上一面。
　　要是能见上面了他一定要好好抱抱他然后把他的脸和唇都亲个遍。他想，想着想着就笑出了声儿。
　　他拿出手机跟方知一发了个短信，恰巧玻璃门开了，有客人来了，他收好手机跟客人说着欢迎语。
　　来者是一对夫妇还带着个小孩。小孩大概五六岁被他父亲抱着，脑袋上还带了一顶毛茸茸的淡黄色毛线帽，小脸蛋红扑扑的看起来奶奶的甚是可爱。
　　小孩自顾自地玩着手里的小玩具，周迟遇注意到他耳背上被帽沿隐藏起来的助听器。
　　原来是个有听障的孩子。这小孩不禁令他想起了自家的小毛孩。
　　前台周迟遇已经帮客人点好了餐，打好单子交给江娜后剩余的事情都是江娜的工作了。
　　他刚来不久，还不了解奶茶和咖啡的制作配比和方法，他因此还处于学习中。
　　要是哪天学会了，能调配的好喝了，那能喝到他亲手做的第一杯的人就是方知一，也只能是他。
　　父亲抱着孩子一直等在前台，母亲则是坐在室内落地窗旁边的木椅上等着。周迟遇这才注意到这位妇女好像怀孕了。
　　应该是个即将拥有第二个孩子的幸福家庭吧。
　　约摸过了十来分钟，两杯热饮就做好了。
　　大人喝的是咖啡，热奶茶是给奶帽小孩喝的。不，就周迟遇的观察来看，奶茶应该是给怀孕妇女和小孩分着喝的。
　　父亲很细心，知道怀孕妇女和小孩子应该少喝点这种东西。
　　目送一家人离开后江娜又凑了上来。好像一天到晚没事的时候她总是会来粘着周迟遇，这让他有些反感。他不喜欢除了家人和方知一意外的任何人靠近自己。
　　于是他往一边挪了挪。
　　江娜好像也察觉到了他细微的举动，没在靠近。
　　她旁敲侧击地向周迟遇打听他的情况他都只是马马虎虎地敷衍过去了，知道江娜问起他感情上的问题。
　　她问周迟遇这个年纪有没有女朋友他并没有回答，接着她又问：“你长这么大就没有喜欢过的人？”
　　周迟遇又些反感：“你就问这些干什么？”
　　江娜撇撇嘴嘀咕道：“就想问问……”
　　对于江娜对自己的情感态度周迟遇还是能明显地感觉到的。其实抛开她爱打听自己的坏毛病，她人还是很好的。
　　自己工作上的事她会经常帮忙，刚来的时候也是江娜交他怎样操作点单机和店里的一些工作制度的。
　　上班第一天的时候某位顾客因为一些小事情差点跟他闹起来后来也是江娜帮他解决的。
　　不得不说，来店里的这段时间江娜帮他解决的麻烦还真不少。在他眼里，江娜待他就像是姐姐带着弟弟那样照顾他。起初他对江娜也以江娜姐称呼，直到又天江娜对他的称呼感到很生气。让他以后不准再叫自己姐姐的时候他对她对自己的态度就已经察觉到了。
　　后来他便适当保持距离，让他依旧感觉自在的原因是江娜一直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
　　除了方知一，江娜是他第二个能从对方身上感觉到她对自己异于朋友之间的“喜欢”的情感。
　　他挺感激的。
　　见他不说话，江娜又问到：“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这次他愣了一会儿才慎重回答她：“有。”为什么要慎重，是因为他再考虑应不应该让别人知道方知一的存在，他担心自己这样与周围人格格不入的性恋会给方知一带来麻烦。
　　江娜怅然失意“哦”了一声。几秒过后她又像打了鸡血似的问周迟遇周末晚上有没有时间想邀请他去看电影。
　　周迟遇计算了一下时间，周末晚上刚好是除夕夜。他一直的打算都是那天晚上和方知一去放烟花的，打算从打算的那一刻起就没想过要换掉。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理由是那晚已经有约了。
　　不过江娜依旧不罢休的样子继续问他往后的几个晚上有没有时间。看电影的事儿也不是非得要去看首映，江娜觉得只要能跟他一起去看才是最好的。而且电影院就在旁边商场里面，他总不能以没时间或者路程遥远而拒绝她吧？
　　如果约会成功，到时候再顺势跟他告白，然后两人再顺理成章地成为恋人……这不就两全其美吗？
　　江娜心里打着小算盘。只不过这一切都只能称之为她的幻想抑或是她的意淫，因为周迟遇真的以没时间也把她后面的邀约给拒绝了。
　　这一刻对她来说简直犹如五雷轰顶，她整个人瞬间被劈成了几半。
　　“小周，周周，周弟弟，周迟遇，你就答应我嘛～”她苦苦哀求。周迟遇受不了他便走开了。
　　江娜跟着追了上去，结果路过操作间门槛的时候走得急脚下没注意被门槛绊了一下摔了下去。
　　好在身前有周迟遇，她一下子扑在他后背上才没摔下地去。
　　两人这个姿势从玻璃门那个角度来看，就好像是江娜从背后抱住了周迟遇。
　　江娜刚扑上去，玻璃门就被人打开了。
　　门口那个方向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声音的内容是“周迟遇”。
　　周迟遇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上一秒还在想念方知一他不相信现在他就能出现在他的身后。
　　他回头看了一眼，真的是方知一，他身后还跟着洪甜和李栋，不知道为什么史大助没有来。
　　身后的三个人都像被葵花点穴手定住身体了一般僵在原地一动不动。方知一看着他，眼里有种不可思议，就连他的笑也因见到如此的一幕而僵在脸上。
　　江娜有点歪了脚一时半会站不起来一直趴在周迟遇脊背上，片刻周迟遇才醒悟过来，急忙推开江娜向方知一迎了上去。
　　待走到他面前，他才缓缓开口：“知一……”
　　“你朋友吗？”江娜转了转脚踝缓了一下然后缓缓走了上来。
　　才不是朋友，是男朋友男朋友！请注意您的用词！方知一心里又些不满，但一点都没表现在脸上。周迟遇往身后看了眼然后“嗯”了一声。方知一仍然站在原地不为所动。
　　这是一直站在他身后的洪甜走了过来，拽住周迟遇的手把他拉到了一边。路过江娜的时候还用一种傲视群雄的眼神藐视着她。
　　江娜见她这番模样也不甘示弱地抬头挺胸起来。
　　“周迟遇，你怎么回事儿？说！刚刚抱你那女人是谁？”洪甜眯着眼看着他，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杀气，仿佛周迟遇稍有一句话或者措辞不如她的意思她就能一巴掌给他呼脸上去。
　　周迟遇谨慎又谨慎地回答到：“她摔倒了，我发四她没抱我我也没碰过她！”
　　洪甜半信半疑地盯着他，语罢，洪甜又看了眼方知一—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都快哭了。洪甜朝李栋“噗呲”了几下示意他去看看方知一，李栋心领神会前去安慰。
　　“周迟遇，你最好祈祷方知一没有因为你们刚才的举动而小心肝儿痛！”洪甜做了个双手合十的动作然后向方知一走过去了。
　　周迟遇也正要上前啥看他的情况却被江娜拦住了。
　　“干什么？”他问。
　　“那女生，”她朝洪甜那个位置抬了抬下颚，然后问，“是你女朋友吗？”
　　“？你再瞎说什么啊？”周迟遇一脸不理解的表情。
　　见他没过来，洪甜转身朝他喊了一句：“喂！周迟遇，你还不快过来点单？”
　　面对洪甜的语言示意外加眼神示意，周迟遇心领神会，洪甜这是在帮他脱身。于是他大喊了一声“来了”便去了前台。
　　“请问三位客人需要喝点什么呢？”他点起单来倒是有模有样的。
　　“哪个买的最好就哪个。”李栋说。
　　洪甜：“我和他一样。”她指了指李栋。
　　还剩方知一没点单了。周迟遇轻轻又悄悄的握了握他放在前台桌上的手然后朝他温柔一笑：“您呢？”
　　刚刚明明还在生气中的方知一因为受不了他对自己的温柔这会儿又原谅他了。但他还是傲傲地回了句不知道。
　　“那就这个吧。”周迟遇指了指单子上的奶茶名字，“冬之蓝，我刚学会调配的。这可是绝版的哦，第一杯就做给你喝。”后面那句话是他捂着嘴悄悄跟方知一讲的。
　　他说话发出的气腔都是那么的撩人。方知一红了脸，默默点了点头。
　　这时候江娜走了过来，问周迟遇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周迟遇把洪甜和李栋的点单给了她让她去调奶茶，自己手里则是拿着方知一的点单去了操作间。
　　洪甜又些不满，她大叫道：“周迟遇，你凭什么不做我和李栋的？难道我的李栋不配当你朋友吗？”
　　周迟遇汗颜：“不是那个意思，方知一这个我是刚学会做，可能做的时间就有些长，所以就把你们两个的单子给江娜姐了，她很熟练，做得比我快。”
　　“……”洪甜没在说什么了。周迟遇这个借口找得好，找得她无言以对。
　　四个人聊得正开心时方知一去接了个电话，回来之后告诉另外三个人自己必须得回家了。
　　刚刚的电话就是母亲打来的，他还问洪甜跟李栋要不要一起离开了。
　　洪甜觉得方知一不在挺没意思的就也打算跟着离开，李栋也是。
　　走的时候恋人们依旧依依不舍，方知一是一步一回头，走到门口的时候周迟遇叫住了他，然后把握着手机的手举在空中晃了晃。方知一心领神会，他是告诉自己短信联系。
　　方知有点点头，接着三个人就离开了。
　　三人离开过后，一旁顾不上说话的江娜终于开口了，她看出了周迟遇和方知一两人之间的端倪，问他：“你和那个男生，有什么关系吗？”
　　他明知故问：“有两个男生，我不知道你说的哪个。”
　　“就那个蓝衣服的男生。”
　　片刻，周迟遇回答：“……哦，他呀……有关系呀。”
　　回家后方知一忘了周迟遇说的短信联系这回事儿了，自己的手机直接就放在了客厅的茶桌上然后去房间拿着换洗衣物就进了浴室。
　　其实他丝毫不担心手机会被父母偷看的，因为他知道父母从来都不会都看自己的隐私。
　　在浴室里舒舒服服地洗着澡，放茶桌上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
　　是洪甜跟他打电话来了。
　　方母本来不打算替他接电话的，但看着对方的电话已经打来了两次，而浴室里的方知一丝好没有快洗完澡的意思便帮他接了电话。
　　在告知对方事情原委之后两人便都挂科电话。
　　方母还没来得及放下手中的电话，一个短信过来，手里的电话又连着震动了好几下。联系人的名字是“周迟遇”。能发来这么多条短信，方母担心对方有急事便又擅自替方知一看了短信。
　　她翻着方知一和对方的聊天记录，越看越不对劲越看越生气。
　　看完短信记录，她又气愤地把手机扔到了一旁的方知一父亲面前。
　　“你看看你儿子读个高中在干什么！真是不看不知道，越看越生气！”
　　“什么事儿呀？”方父拿起电话也看了起来。
　　短信里也没有什么越界的内容，不过就是青春期的少男少女面对自己喜欢的人说的一些暧昧的话。不过也几乎但不限于“我想你。”“好喜欢你。”“最喜欢你”之类的话。最近的那条消息是：除夕夜一起要放烟花吗？
　　“你看看，上个高中就学会在早恋了！他在以前学校可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的！”
　　方母情绪有些激动。
　　方父倒是挺淡定的：“带回他出来的问问他。”
　　约摸过了十分钟，方知一洗完澡出来了。他见父亲和母亲坐在沙发上一脸严肃，自己摸不着状况。
　　可能又是工作上的事情吧。方知一没再多想。拿着衣物进了卧室。片刻，他又出来了，走到客厅茶桌旁边着了一圈没找着手机，便问坐在沙发神情严肃的母亲。
　　“妈，您见着我诺基亚了吗？”
　　“这个吗。”
　　他见方父亲手机捏着自己的迷你电话，加上对面两人的表情态度，心里不好的预感陡然上升。
　　“是。”他畏畏缩缩伸出了手去。
　　没想到方母一下子就把方父手里电话一把强了去，抑制不住情绪对着方知一大叫。
　　“方知一，你看看你在学校干了些什么？！啊？”边说她边打开方知一的手机翻着他和周迟遇的聊天记录，“你看看这些是什么？都是什么啊这？读个高中你就学会早恋了是吧？”
　　方知一顿时僵住了，这一时半会，他居然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语。就呆呆地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母亲一页一页地翻着自己和周迟遇的聊天记录。
　　“说，这人是谁？是不是你们班上的同学！？”
　　方知一看着她，泪失禁体质的他此刻能察觉到眼角溢出的泪水，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
　　“你不说是不是？”方母开始威胁他，“你不说我就去找你们老师，去她家里找人！”
　　“妈！”方知一幡然醒悟，拉着他妈的手肘使劲儿摇头，“别去！”
　　她妈看着他，此刻的她是暴怒的。
　　“说，这女孩到底是不是你们班的？”
　　方母到这一刻还以为和他互相通信的人是一个女生。她从来就没有把自己孩子的性癖往另一个方向上想过。
　　方知一不敢回答。此刻面对母亲如此的神情他才敢如此肯定，自己父母连和异性之间的相互喜欢都接受不了，什么可能能接受他和周迟遇这样不伦不类的感情？
　　他愣在原地，被母亲的怒吼与震慑吓得瑟瑟发抖。而自己的父亲此刻就如“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那般的态度看着眼前纠纷的母子二人。
　　有点冷血。
　　“你说不说？”方母已经在原地找荆条了。但家里没有能替代荆条的东西。
　　面对她的态度，方知一只能回答她后半个问题。“是我们班上的，是我们班上的！”
　　“班上哪个女生？！”
　　“……不，不是女生……”
　　“什么？什么意思啊你？不是女生还能是男生？”到这儿，方母也没有往另一个方向想。不是不敢，是不愿意。自己亲戚家小孩就有同性向恋爱这样的问题她不愿想象更不能接受自己小孩也有这样的问题。
　　当听那个亲戚谈论起自家小孩的性癖的时候，那时方母还以大方开放的态度劝说他们接受。而当这种问题降落到自己身上，自己却不愿去面对。
　　方知一没说话，只是点头肯定。
　　他这番话这个动作让房母顿时感觉犹如五雷轰顶。她差点两腿发软晕倒下去。
　　踉跄着站定后，她捧着脸，始终不敢相信。这种时候，方父永远都是沉默的那一个。
　　明明来这里之前一切都正常的方知一怎么可能突然就改变了自己的性向？不，一定是那个叫周迟遇的男生的错，一定是他诱导自家方知一的。现在这个年龄阶段的孩子真是满满树立正确三观的黄金时段可千万不能出什么岔子。方母想。
　　她一定得干涉这件事儿，一定要将两人分开。为了这样，她宁愿自己换工作离开这里再次搬家。
　　“你确定，他是男生？你真的喜欢这个男生？”
　　“…嗯…..”
　　“这个男生住哪儿？我要去找他！一定是他诱导的你，一定都是他的错！这种人就不该活在这世上。”
　　“妈！”方知一连滚带爬冲上去抓住了他妈的手，恳求她不要去找周迟遇麻烦。
　　“你还知道护着他？你知不知道都是因为他你才能有这种扭曲的三观，你就不能和这种人交朋友！”
　　“妈，我错了，您能别去找他吗，我求您了…求您了……”方知一“咚”的一声跪在了地板上，两手使劲拖着他妈的手，想阻止她出门。
　　方母不为所动一意孤行坚持要去找周迟遇，要去找这个带坏自己小孩的罪魁祸首。
　　“我输数三声你最好放开！一——”
　　方知一死死抓着她，泪流满面地一个劲儿摇着脑袋。
　　“二——”
　　“妈算我求您了，别去找他好吗？求求您……”
　　“三——”
　　数完第三声，方知一不但没松手反而抓她手还抓得跟紧了。方母拖着他使出全部力气往门口那边拽着。方知一拖在她身后苦苦哀求。
　　“妈，只要您不去找他你说什么我都答应您好吗？求您了，别去找他别去找他，求求您！”
　　方母也不忍心，看着自家孩子能哭成那样她自己心里也疼，说到底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始终是心连着心的。
　　她不再往门口拽，确认地问道：“你确定？”
　　方知一见他送了口，跪着往前挪了几步：“只要您不去找他，您说什么我都答应，求您了。”他哭得歇斯底里。
　　“那好，”方母转过身，“我不去找他，我们走。”
　　“我们走，是什么意思啊？”方知一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搬家，转学，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