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妹她专业挡桃花》尘寐

63、第 六十三朵桃花

　　琉花有些失落地退回来，瞧见漆洲凝神望着隔壁梨树冒出来的那根枝桠，把话头拐了回去：
　　“大师兄，陛下给兮颂赐了婚，那跟你和安乐又是怎么说的？”
　　漆洲盯着那枝梨花，眼皮抬也不抬：“自然也是赐了婚，与他们同一天。”
　　什么？
　　“你，你答应了？你不是要拒婚吗？”琉花仿佛被当头一棒，脑袋开始发晕：
　　“你怎么…”
　　漆洲定定地转过来，一副‘你是蠢猪’的神态向她道：
　　“我何时说过会拒婚？”见她呆愣在原地，漆洲上前两步揪住她日渐圆润的脸颊，语气带着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你既要与她一起离开，难道要将我一个留在这里？权宜之计你看不出来？”两个带着薄怒的问句问完，漆洲便冷冷淡淡地飘走，徒留脑袋冒金花的琉花一人站在原地。
　　拖着疲惫的心推开房门，琉花泄气地往床上一滚。
　　明明知道漆洲不会和安乐成亲，也知道他们之间没什么，可不知怎的，想象到他在陛下面前风轻云淡地应承婚事的模样，她心里面就堵得慌，仿佛有一口气出不来。
　　又想到兮颂刚才那副冷淡的表情，她更是憋闷，将床上的软枕从床头掷到床尾，从床尾掷到床头。
　　掷了好几个来回，琉花拍了拍快要散架的软枕，暗暗打气：
　　琉花啊琉花，你可是天上的仙女，月老的徒弟，马上就要飞升上仙的好苗苗，这里不过是一个幻境，都是假的，绝不能被这些虚假的幻影影响情绪…
　　想着这些，琉花挺直了脊背，扬起一个笑，刚暗自道了声‘加油’，肩膀却不自觉泄下去了。她沮丧低下头，不得不承认，纵然他们都是虚幻的泡沫，但他们的举措的的确确会牵动她的心。
　　难道说…她真的陷进去了？
　　陷进这个虚幻的世界里了？
　　琉花没来由觉得恐惧。
　　闭上眼，琉花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想起曾经在姻缘殿的时候，月老向大师兄二师姐她们说过的话：
　　“虽则大千世界三千亿，凡人生死须臾，但下界历劫绝非易事，若是不能跳脱尘笼，反而耽溺其中，被那周围的人事物牵动本心，则入迷途。”
　　观她现如今，他们一举一动随时令她心神摇晃，先前那个聪慧灵敏本心如铁的自己去哪儿了？
　　完蛋了。
　　琉花认命地长吁短叹起来，师父他老人家也没有说过入了迷途应当怎么办才好啊。
　　凡人云，迷途知返，可她现在也无路可返啊。
　　琉花在床上滚了一滚，知道自己心绪如同头上一窝乱草乱糟糟，索性丢开不想，盖上被子开始打盹儿。
　　月光透过精美窗纱流进房间，变做一绺朦胧细烟，琉花翻了个身，纠结起是先吃晚饭还是再睡一会儿…
　　一个身影凭空出现在窗前，琉花瞥见那朦胧月光映出来的影子，吓得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掌中蓄力反身就往那影子拍过去。
　　那厉若冬风的灵力被漆洲堪堪化为初春细雨散在眼前，他身姿挺拔，不动如山。
　　看着琉花那张气鼓鼓的脸，眉角一挑：“你不开心。”
　　琉花看清来人，心里话依着堵在胸口的一股气，一股脑倾泻出来：“走路没个声，又不说话，不知道的以为你要装鬼吓唬谁呢…”
　　听见她气冲冲的话，漆洲罕见地没有反驳她，反而伸手替她理了理沾在额前的乱发，轻声：“嗯。”
　　“我错了。”
　　睡得一团浆糊的脑子慢慢清醒过来，琉花看着这张放大的绝世容颜，回味他刚才说的话。
　　他刚才说，他错了。
　　他说他错了。
　　他是不是吃错药了。
　　遵循见好就收万事小心的处事法则，琉花干巴巴地和他大眼瞪小眼了一会，悻悻一笑：“那个什么…古语云知错就改，乃是大大的善，由此可见大师兄你真是个大大的好人呐…哈哈…”
　　“我饿了。”漆洲忽道。
　　啊？
　　若不是看见他瞳孔里难得一见的湿漉漉光泽，琉花一定会以为是自己在幻听。
　　他今夜，很不正常。
　　莫说身为妖物，根本不必吃凡间食物，就算要吃，也不会是因为饿这个十分不正当的理由吧。
　　他，真的是漆洲吗？
　　琉花犹疑着伸手点了点他近在咫尺的洁白额头，问：“你，是假的吧。”
　　话问出声，漆洲微眯双眼，俯身朝她靠了一靠，阴测测出声：
　　“我见今夜月色甚好，忽然想起一人与我情投意合，天地为证，不如索性趁月色造个孩子，更合你心意，对吗？”
　　“别说了。”琉花一把捂住他双唇，脸上囧色尽显：“不许提了。”
　　被她忽然捂住嘴，漆洲堪堪停声。只是，他双唇带着点湿热贴在她掌心，让琉花忽然觉得有些痒痒，忍不住手腕一抖。
　　漆洲及时握住她发颤的手腕，不许她后撤，氛围不知何时无尽旖旎，他长睫半垂盯着她白玉手腕，琉花觉得似有一只蝴蝶蹁跹钻进心里。
　　晃神片刻，见他没什么动静，琉花收手灰溜溜跳下床，问：“大师兄深夜来访，既饿了，不是想吃些什么，是否需要我去传膳。”
　　漆洲站直身体，瞟她一眼：“茉莉花饼，你做的。”
　　茉莉花饼？
　　前阵子他一晚上就吃了一盒茉莉花饼，怎么今日还要吃？
　　难道是没吃过什么好东西，以为这人世间单就这茉莉花饼好吃？好像有点可怜。
　　琉花旁敲侧击：“大师兄啊，其实这人间甘美佳肴不胜枚举，不若…”不若你换换口味？
　　漆洲了然：“若你想吃，亦可分你半块。”
　　半块？
　　笑话。
　　东西都是她做的怎么就只能分到半块了？
　　琉花正欲反驳，却想起她原本就不是这么意思，想到他虽然堂堂一个未来大反派连一个像样的好吃的都没吃过，看他的眼神颇有些欲言又止。
　　漆洲察觉到她的眼神，有些奇怪：“这么看我做什么？”
　　自然不能说是可怜他没吃过好吃的，琉花一面套外衣一面随口扯道：“自然是好奇大师兄你怎会如此喜欢茉莉花饼呀…”
　　漆洲又一次罕见地沉默了半晌，目光落在她外衣上刚刚打得行云流水的一个结，语气却暗含怅然：
　　“很久没吃，想吃了。”
　　很久没吃，琉花在这句话里敏感地捕捉到了一些情绪，结合起他的身世，不禁又多了一份同情。
　　可怜这位未来的大反派连区区茉莉花饼都吃不上几回，也罢也罢，让她大发一次善心，给他做些吧。
　　想到此处，琉花愉悦地推开门，和漆洲一道往御膳房去了。
　　入夜时分，御膳房房门紧闭，只留了盏小灯以防不时之需。
　　琉花对于领着她轻车熟路摸进御膳房的漆洲不禁十分佩服，思来想去，约莫就只有一个太馋茉莉花饼所以提前问好了路这个理由靠谱些。
　　皇宫里的御膳房很大，东西也多。琉花小心谨慎地翻腾了好久，才摸出来需要的食材。
　　拌馅和面，等到出炉后，月亮已经走到了头顶的位置。
　　琉花慢吞吞打了个哈欠，将茉莉花饼装进食盒里，笑眯眯递给漆洲。
　　漆洲接过食盒，淡淡：“走吧，带你去个地方。”
　　哈？
　　此时琉花余光正研究角落里的几小坛梨花酿，记得从前看话本子里的主角儿，都是一面赏月一面喝得酩酊大醉，据说这样最能解愁。
　　如今她这心里时不时闷闷的酸酸的，不如也学着喝上一喝，兴许能舒服些。
　　于是她一面敷衍着漆洲，一面偷偷摸摸拐走了两小坛梨花酿收进袖中。
　　一个走神的功夫，眼前已是大片梨花盛开，皎洁月光从枝繁叶茂的花海里艰难穿行，到达他们二人面前。被月光照耀的梨花似暖玉一般无瑕，琉花一时间看呆了，险些从身下枝桠上摔下去。
　　这里是…她先前看到的那棵梨树？
　　白日里的景色已经是美不胜收，这月色下的景致，竟比日间还要美上三分。
　　看着眼前这般美景，琉花心情终于明朗了些。
　　漆洲推开食盒，从里面拣起一块茉莉花饼，揪给她半块。
　　哼，还真就只给她半块，小气鬼。
　　琉花腹诽着接过茉莉花饼，咬了一口，刚出炉饼皮倒是很酥，不过兴许是她没什么手艺，闻着香，吃起来确实平平无奇。
　　半块下肚，她倒是没什么兴致再来一块，反倒是与她并肩而坐的漆洲，一块接着一块，面无异色。
　　看着这场景，琉花心中同情又加上一分，这么普通的饼他觉得好吃？好可怜。
　　可怜…不行，她不能觉得他可怜，烦闷渐渐涌上心头。
　　琉花从袖中变出一坛梨花酿，打开盖子闷了一口。
　　从酒中能喝出来清甜，可那浓郁酒气却经久不散，熏得琉花头晕，心里也沉闷闷的。她果然还是不大喜欢酒的。
　　琉花皱着眉头，又仰头连喝了好几口，咕嘟咕嘟很快一坛见底。
　　这小坛也不是很能装嘛…
　　她捏着坛子，将坛口朝下倒了倒，一滴也没有了。
　　酒气却渐渐涌上了，朦胧了她的思绪，一切都迷离又梦幻，向裹了层雾气，她一时间觉得自己清醒，一时间又忘了个干净，昏昏沉沉。
　　“你，喝醉了？”漆洲的声音响在她耳侧，又好像隔着很遥远的距离。
　　她伸出手指摇了一摇，脸上酡红泛滥，嘴上却否认得果断：
　　“没有醉，绝对没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