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长痛》獭

98、早恋

　　张弘辉花了一个星期，尝遍了一中附近的早餐，每天下早读后雷打不动地拎着早餐站在杨略班级门口对她招手。

　　星期一是饭团，星期二是桂林米粉，星期三是鲜肉汤包，星期四是芋头糕，星期五是炒粉。

　　杨略尝了两口炒粉，放下了筷子：“这家炒粉没有初中门口那家好吃，没有酸黄瓜，吃起来好腻。”

　　张弘辉一边塞着炒粉一边点头附和：“我也觉得，后来我去初中门口找过好几次，但是都没看到炒粉摊了，不知道老板骑着三轮车去哪了。”

　　“我看你吃得挺香的。”杨略决定还是不要跟他说自己感觉这家店好像用了地沟油的事情。

　　“对了，说到初中。我们初一的校区，已经变成幼儿园了。听说那里本来就是学校临时租用的场地，学校在老校区修了新楼，把钱花得一干二净，付不起租金了。”

　　杨略想起了老校区的教学楼，感叹道：“是该修新楼了。在旧楼里读初二的时候，每次走廊上有人追逐打闹，我总以为是地震。”

　　“哪有你说得这么夸张，不过确实挺破的，我之前不小心掰掉了一节楼梯扶手。”张弘辉打了个饱嗝，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咽了下口水，“你干嘛用那种嫌弃的眼神看着我？那节扶手是生锈腐朽的，就算不是我，迟早有一天也会被别人掰下来。”

　　“最后学校要你赔钱了吗？”

　　张弘辉冷哼一声：“他们哪敢让我赔，本来就是快到了使用年限的旧楼。学校应该庆幸我没有被铁锈划破手，不然要是得了破伤风，还得给我赔钱。”

　　杨略合上了装着炒粉的一次性餐盒：“我看你皮挺厚的，区区扶手怎么奈何得了你。而且你现在是不是比以前更胖了？”

　　“别提了。中考压力太大了，你知道我为了考上这个学校有多努力吗？我晚上十点多还在看书，我奶奶每天晚上都给我做夜宵。”张弘辉的手从上到下，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肚子，“我决心要减肥了。”

　　杨略听这句话听得耳朵都起茧了：“这是第几次了？”

　　“这次是认真的！因为我们班的数学老师夸我可爱，她说我要是瘦一点就更帅了。她长得好漂亮啊，听说是今年毕业的研究生。”

　　看着张弘辉一脸春心荡漾的样子，杨略感到一阵恶寒：“研究生怎么会来这里？来这种小地方……算了，她夸你帅，多半是哪里有问题。”

　　张弘辉激动地说：“你少放屁了，她肯定知道在我英俊的外表下藏着一个有趣的灵魂。”

　　“你先减肥再说吧，这肚子和有脂肪肝的我爸有得一拼。”杨略把炒粉盒子装在张弘辉带来的塑料袋里，塞到他怀中，“帮忙丢下垃圾，我们班没有垃圾篓。”

　　张弘辉气得直跺脚：“杨略，没见过你这么会使唤人的。”

　　杨略回座位上的时候发现吴简章还在睡觉，忍不住戳了戳她的脸颊。

　　“喂，起床了，是班主任的课。”

　　吴简章从课桌上爬起来，恰好在班主任走进教室的时候打了个哈欠。

　　杨略感受到从讲台投来的目光，吓得挺直了后背，见吴简章一脸迷茫，连忙低头在笔记本上写了一句话。

　　“班主任在看我们，老实一点。”

　　吴简章瞄了一眼杨略的笔记本，慢悠悠地从课桌上成堆的课本中抽出一本历史书。

　　杨略总感觉班主任在盯着她们，但她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事情会引起班主任的注意。难道是吴简章做了什么？

　　下课铃声响起，平时极其爱拖堂的班主任很少见地马上宣布了下课。杨略听到后举起了双手，想伸个懒腰，就听到班主任喊她：“杨略，来我办公室一趟。”

　　杨略在众多唏嘘声中离开了教室，教师办公室就在边上，进去之前回头望了一眼吴简章，发现她又在座位上睡觉。

　　吴简章不要张弘辉带早餐的原因是早读后的课间时间很宝贵，她要睡觉。杨略不明白，去食堂至少要早起二十分钟，而课间只有十分钟，不去食堂多睡一会儿不好吗？

　　烦人。杨略老老实实地站在班主任旁边，在老师面前低下头了装作听话的样子，但背在身后的双手却不老实，她在努力地撕手指边上的倒刺。

　　班主任把沾着粉笔灰的历史课本放在课桌上，拿起茶杯喝了口茶水，润了润喉咙说：“你跟那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同学关系很好啊？”

　　杨略一开始有点纳闷，她跟班里的男生基本上没有任何交集，甚至不知道班里有哪些男生戴眼镜，更别说具体到黑框眼镜了。

　　“你们每天下早读了都一起吃早餐。”班主任看杨略沉默，又补了一句。

　　她问得很迂回，但眼神里的打探让杨略明白了她的意思。

　　杨略直接说：“宁老师，你是说张弘辉吗？来联培班前我们是初中同班同学，是关系很好的朋友。”

　　班主任的眉毛挑了起来，语气中夹着几分不信任：“只是朋友吗？”

　　大人的怀疑让杨略握紧了拳头：“只是朋友。”

　　“我听这个男生班上的数学老师说，他天天给你带早餐，怎么不给别人带呢？”

　　张弘辉班上的数学老师？他说夸他很帅，长得很漂亮的数学老师？她不会真喜欢张弘辉吧，跟我班主任告状，吃我的醋？

　　怎么可能，不会有老师喜欢上学生的。杨略慎重地思考着要如何回复，最终吐出一句：“我付了钱的。”

　　“哦？那按你这么说，我要是给那个男同学钱，他是不是也会帮我买早餐？如果他来者不拒，我相信很快他就能在学校里开早餐店了。”班主任说话夹枪带棒，话里话外都是说杨略和张弘辉有点什么。

　　班主任看了一眼沉默的杨略，叮嘱道：“我觉得最好还是注意一下，你们现在还没有成年，很容易萌生一些不该有的感情。”

　　杨略气得牙痒痒，咬牙切齿地说：“老师，我们真的没有什么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真的只是让他帮忙买早餐而已。”

　　她急得想说我不喜欢男的，但在关键时刻踩了刹车。小县城的人对同性恋的偏见深得难以消除。幼儿园的杨略坐在杨大行的摩托车前座上，说某个女生很漂亮，她很喜欢。气得杨大行猛踩刹车，大声骂她心理变态，口水透过头盔挡风镜喷到了她的后颈上。

　　班主任一脸不解：“学校食堂也有早餐，吃早餐的话可以去食堂呀。”

　　杨略知道没有办法说服对自己有成见的班主任，她只能唯唯诺诺点头，走出教师办公室时带着一肚子火。

　　许多同学对杨略投来好奇的眼神，但碍于上课铃声，不好多问。

　　杨略像一座快要爆发的火山，但凡有人回头看她，她都直接瞪回去。看什么看？没被班主任找过是不是？

　　她又委屈，又愤怒，有一肚子话想和吴简章说，但不能在教室里说，不然被别人听到了会说她杨略侮辱师长。

　　终于等到了中午放学，杨略伸手去拍吴简章的肩膀：“简章，放学了，我们一起去食堂吧。”

　　住宿的学生在吃饭这件事上没有选择的余地，无非就是食堂或者小卖部，食堂至少每天会更换菜单，但小卖部里的零食和泡面来来去去就那几样。

　　杨略和吴简章在军训的时候因为食堂排队太长，为了节省宝贵的休息时间，几乎每顿饭都在小卖部里解决。军训后两人瘫在各自的床上发誓再也不要吃红烧牛肉口味的泡面。

　　所以杨略没想到吴简章会拒绝。

　　“不去，今天我直接回宿舍。”吴简章站起身来，绕过了杨略朝教室门口走去。

　　杨略跟在吴简章身后，被拒绝的打击感让她变得焉了吧唧。

　　“不去食堂，你吃什么？要不要我给你带饭？”

　　“不用。”吴简章的头甩得跟拨浪鼓似的，她都没有给身后的杨略一个眼神，反而跟另一个坐在第一桌的女生说起了话，“人嘉，我们走吧，一起去拿。”

　　女生绑着一个短短的马尾，眼睛大得像牛，鼻头有点红，嘴唇很厚，饱满的圆脸长满了青春痘。

　　她是杨略和吴简章的室友卢人嘉，给杨略的留下的印象是憨厚老实的乖学生——因为她把宿舍钥匙挂在脖子上，穿的衣服都是奶奶踩缝纫机做的。

　　她们什么时候好上的？杨略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一头雾水。一起去拿什么东西？吴简章和别人有什么不能让自己知道的秘密？

　　杨略看卢人嘉挽上了吴简章的手臂，心里难受得厉害，嘴巴里泛起酸味，像初中同学给的那颗酸得牙齿疼的糖果的滋味。班主任怎么不说她俩谈恋爱，说我谈恋爱——我怎么会跟男的谈恋爱，气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