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长痛》獭

39、昏睡

　　杨略睡得很沉，短时间的睡眠并不足以消弥精神上的疲倦。她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变成了汤姆。

　　小时候杨大行给她买过几张盗版光碟，有猫和老鼠，葫芦娃还有米老鼠。杨略一有时间就翻来覆去地看，每张光碟看了不下数十次。

　　她甚至一看到片头的花纹底色，就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故事。

　　变成了汤姆，在她的印象下里接下来就是要翻越围栏进入禁止垂钓的地方钓鱼。她小心翼翼地走着，却被灰色的看门狗抱住了腿。

　　灰狗熟睡之中把她的腿当成了鸡腿，舔得她满腿都是口水。杨略正要抽身，却发现自己的世界天旋地转，她从汤姆变成了狗。

　　她正在抱着什么东西又舔又啃，隐隐约约还听到了不应该出现在动画里的人声。

　　“……杨略，放开我……快醒醒。”吴简章有些无可奈何。她只是戳了戳杨略的脸颊，没想到杨略会顺势抱着她的手，还用脸蹭着她的手臂。

　　正当她觉得杨略这个样子可爱得像主动亲人的野猫时，杨略猛地咬住了她的小臂。

　　这不是猫，是食人鳄。吴简章被咬疼了，伸手去推杨略的额头，不停地说着“杨略，你清醒一点。”

　　也许是听到了她的呼唤，杨略渐渐松口。吴简章刚想抽离手臂，却被杨略舔了一口。

　　手臂上传来温热湿润的滑腻感，吴简章被激得起了鸡皮疙瘩，又羞又恼地弹了下杨略的额头。

　　清脆的撞击声证明吴简章没有手下留情，杨略睁开双眼时一脸懵，显然自己做过什么事。

　　“吴简章……几点了？”杨略睡眼朦胧地打了个哈欠，每次打哈欠的时候眼泪都会不由自主地跑出来。她擦了擦眼角，拍了拍自己的脸，想让自己更快清醒过来，准备去阳台接水洗脸。

　　吴简章还没开口跟杨略算账，瞧见杨略盯着自己手臂上的牙印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本以为杨略要和她道歉，没想到听到的却是：“你是不是听我之前说在手臂上留下痕迹很帅，所以刚才偷偷自己咬自己了？”

　　人不能对别人心软，她要是在一开始杨略缠上她手臂时就推开她，哪里还用听杨略说这么气人的话？

　　“我没咬。”

　　杨略从吴简章简洁的回复中察觉到她不开心，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但是刚苏醒的大脑就像是没有机油的齿轮，根本转不动。

　　“那是谁咬的……房间里只有我们，你没咬，我没咬……难道发生了灵异事件？”

　　杨略一提起恐怖故事就来劲，虽然自己会被吓到，但同时也很热衷吓别人。

　　“让我看看你手上的齿痕，分析一下是何方妖孽。”杨略笑嘻嘻地去拉吴简章的手，但是被她拍掉了。

　　吴简章走向阳台的水池，下午的太阳从没有窗帘的栏杆缝隙中照进来，让冲刷小臂的流水看起来闪着光。与黏腻感一同被洗掉的似乎还有齿印，杨略并没有咬得很深，吴简章低头观察手臂发现齿印已经消散了，只余点点红痕。

　　一个短暂的中午，却被塞进了许多需要人耗费心思解读的事情。吴简章被杨略的一系列举动弄得心猿意马，但杨略却一直嬉皮笑脸没个正形，似乎没把她认为重要的事情当回事。

　　想到这里她就气不打一处来，用自以为威严的的声音质问杨略：“中午的豆芽白菜是不是没填饱你的肚子？”

　　杨略没听出吴简章的怒气，还以为她午睡刚起床所以鼻音很重。她拧开吴简章旁边的水龙头，双手捧起一束水花扑在脸上，顿时清醒了不少。刚才还在感动吴简章好关心她，就连中午她吃了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清醒后突然把两件事搭上了线。

　　吴简章手臂上的齿印和她问自己吃没吃饱——该不会是自己睡觉做梦的时候咬了她一口吧？杨略想起自己的梦，梦里的鸡腿就是吴简章的手吗——

　　想到这里杨略不由得露出了尴尬的表情，在她思考得出神的时候，吴简章丢下她一个人先走了。杨略离开宿舍时整栋宿舍楼都没人了，跑到一楼才发现挂钟显示的时间是两点二十八分，还有两分钟就要迟到了。

　　人刚睡醒的时候不适宜运动。杨略气喘吁吁地趴在课桌上，歪头看着吴简章。夏季的校服是蓝白撞色的短袖衬衫，家长抱着小孩还在生长期的心理，总会让小孩买大一码的校服。吴简章的家长也不例外，大一号的短袖衬衫让本来就小个的她显得更瘦弱了。

　　杨略想起小时候看过的童话书，里面有个被抛弃的小孩离开家门时只能穿父亲的长袍，卷了好几圈都大得不行。吴简章和这个童话故事的主人公有些类似，但又比连环画上笨拙滑稽的主角又好看得多。少女的身体撑不起宽大的衬衫，但也没有显得邋里邋遢，大抵是吴简章把衬衫下摆扎进了裙子里的缘故。

　　夏季校服无论男女都是蓝白撞色衬衫和蓝黑色长裤，但老师一般只管你穿不穿衬衫，却很少在意是否穿了校裤。老师们对仪容仪表检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原因大概是男老师会穿短袖短裤与凉鞋上课吧？杨略撇了撇嘴，想起上次课间休息时无意间听到其他同学的对话，他们在讨论数学老师腿上有多少腿毛。

　　穿着上的些许自由让大家在衣着搭配上有一定的空间。吴简章很喜欢穿裙子，杨略曾亲眼见到过从星期一到星期五，吴简章每天都穿着不一样的裙子来上课。她不穿裙子的时候大概是在生理期——这只是杨略的推测，毕竟吴简章穿裤子实在是少见，而且每次穿裤子的时候她走路总是蹑手蹑脚的。

　　吴简章虽然喜欢穿裙子，但基本上都是长度到小腿下侧的长裙。杨略好奇为什么吴简章不和其他的女生一样穿短裤或者短裙，但她没问。因为杨略自己不喜欢穿裙子，生怕开口提到相关的问题被问“你为什么不穿裙子？”

　　以至于很久以后两人聊天谈起，吴简章告诉杨略她总是穿长裙，很少穿裤子的原因是那时腿上还有被父亲再婚对象虐待的伤痕。虽然伤口早就结疤，成熟的疤也被她抠掉了，但是一道又一道痕迹却留在了腿上，成为她心中一道迈不过去的坎。感觉被裤子摩擦到伤痕，都会觉得伤口开始隐隐作痛了。

　　教室的窗帘是淡黄色的，为了抵挡毒辣的阳光，靠窗的同学不得不放下窗帘。窗帘放下后，整个教室都被笼罩上一层静谧的光，没有太阳那么刺眼，像月光一般柔和。吴简章的眼眸被窗角洒进来的一抹微光点亮，闪着金色的光芒。杨略目不转睛地盯着吴简章的侧脸，她想起了心爱的玻璃弹珠在阳光闪闪发光的样子。

　　初二才开的物理课让所有人都学得很吃力，物理老师浓重的口音可以说是功不可没。大抵是开学前都被家长狠狠地教训了一顿要好好学物理，不然以后中考铁定完蛋，所有学生在物理课时都没有说话。教室安静得只能听到老师的粉笔啄在黑板上的声音。

　　杨略被这种有节奏的声音弄得昏昏欲睡，合上眼的时候还产生了幻觉，觉得教室太安静了，自己听到了吴简章的呼吸声。杨略头低下去的那一秒，物理老师正好转身，将学生上课开小差的景象看得清清楚楚。

　　一个粉笔头砸在了杨略的课桌上，物理老师清了清嗓子，指着黑板上的题目对杨略说：“后排的那位同学，上台来做一下这道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