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长痛》獭

27、乐器

　　据说本校教室在装修，暂时不能搬入，要等到暑假结束后才能装好。杨略背着一大包书，拎着吴简章借给她的手提袋，袋子里也装满了书。死沉的课本让杨略体会到了知识的重量，一想到要带着这些沉重的负担，在可能没有座位的公交车上站好几个小时，她不由得发出了哀叹。

　　她走出校门，看到骑着摩托挂着墨镜的杨大行，顿时又惊又喜。

　　“爸。”杨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跳上杨大行的摩托车后座，期间不忘把手提袋塞给杨大行，“帮我放尾箱里。”

　　杨大行心情不错，要是心情不好肯定会让杨略自己来。他下车帮杨略放东西的时候，杨略瞥到了他车把手上挂着的熟菜，从颜色来判断应该是十字街路口卖的五花叉烧和凉拌牛肚。

　　“今天怎么吃这么好？”

　　“听老师说你们今天出成绩了。”

　　各科的分数条塞在杨略的裤兜里，她掏出来的时候发现纸条被汗水打湿了，天气实在是太热了。

　　杨大行开车，不方便看，杨略为了让风声不盖过自己的声音，大声喊着：“我考了年级第十，数学考了一百一十六分，是年级第二。”

　　“考得不错，下次继续保持。”

　　“那你要给我买我们约定好的东西。”

　　杨略当时提出约定的时候还有些忐忑，她想要一把萨克斯。杨大行还没说话，邓临上网搜索了一下价钱后扯着杨大行的衣服让他不要答应。

　　“这东西太贵了。”

　　杨大行抽着烟，接过鼠标，看着商品页面的简介，问杨略：“非萨克斯不可吗？上面推荐说单簧管更适合入门。”

　　想要萨克斯的原因很简单，只是最近读了一本小说，其中的男主穿着白衬衫打领结吹萨克斯的插图让杨略向往不已。杨略瞟到了萨克斯的价格，对于他们家来说确实是高得有点离谱。相比之下，出现在推荐页面的单簧管的价格只有萨克斯的一半。

　　杨略的心有些动摇，杨大行见她不说话，又使出了缓兵之计：“我们先买单簧管好不好？等你之后学会了，练好了，再买萨克斯。”

　　邓临紧张的神色有所缓和，杨略意识到坚持要萨克斯会让谈判土崩瓦解，于是选择了向单簧管妥协。

　　“要考到年级前十才能买哈。”邓临重申了一遍约定，杨略的成绩浮动在班级十来名左右浮动，要达成这个目标有一定的难度。

　　邓临一边期望着杨略能考好，一边又担心杨略考到约定的名次，担心后者给家庭的额外支出。

　　“妈，我考了年级第十。”杨略的手指勾着装着蔬菜的白色熟料袋，食品塑料袋格外柔软，挂带部分沾着零星的油渍，但一想到袋中的美食，就不会对此感到厌恶。

　　矮桌上恰好放着一个不锈钢碗，杨略把塑料袋放在碗中，打开袋子，迫不及待地用手捻起一块叉烧放入口中。叉烧的表面被烤得焦香，内里却十分多汁，咀嚼几口后咸甜的肉香在口中弥漫开来。

　　杨略还想再拿一块，被从隔间后端着菜走出来的邓临开头了。

　　“怎么用手拿，回来后洗手了吗？”邓临呵斥着，“也不知道拿个盘子，把菜倒出来，隔着塑料袋吃不卫生。”

　　大人对塑料袋的忍受度太低了，杨略庆幸上次捧着桶装方便面狂吸的景象没有被邓临看到，不然肯定又要念她，“新闻都说了方便面桶上有一层蜡，吃多了胃也会蒙上一层蜡，会死掉的。”

　　“放在袋子里不是也可以吃吗？还能少洗个碗。”杨略看着眼前的叉烧实在是挪不动脚。

　　看不下去的邓临折返回隔间，拿出印着花朵的搪瓷盘子，把袋中的熟食都倒了出来，边倒边说：“懒死你算了。”

　　杨略拿起邓临放在一旁的筷子，连吃了好几块叉烧后才肯起身盛饭。

　　“帮你爸和我也一起盛了。”邓临坐在矮桌旁，使唤完杨略又开始对杨大行发问，“怎么今天买这么多菜，花了多少钱。”

　　“她不是考得还可以吗？庆祝一下，没多少钱。”杨大行坐下后盯着凉拌牛肚，一道下酒好菜，可惜他向来不喜欢在家里独自喝酒。

　　处于生长期的小孩吃饭都要拿盆装，邓临特意给杨大行和杨略买了两个不锈钢大碗，看上去像水盆。杨略赶时间，匆匆挖了几勺饭，刚坐下要吃时，又被邓临念叨了。

　　“你不要每次都只舀一勺饭，一勺舀一大块。只有给死人吃的饭才只舀一块。”邓临格外地相信一些迷信的东西。

　　杨略不辩解，要是现在和她顶嘴，那肯定饭都吃不下了。为了回一句“死人才不会吃饭”而放弃眼前的美食实在是不划算。

　　牛肚的厚度刚刚好，不会厚到难以咀嚼，也没有薄到毫无存在感。香菜，花生米，小米辣和店家的秘制调料为牛肚裹上了诱人的香气，赋予它酸辣的口感。牛肚的酱汁洒在米饭上，杨略吃一口牛肚能扒三口饭。吃腻了酸辣的牛肚，又可以夹一筷子咸甜的叉烧，两样硬菜让杨略吃得不亦乐乎。

　　吃完饭杨略主动提出要洗碗，这让邓临有些震惊。

　　邓临狐疑道：“太阳打西边升起了，杨略怎么会主动洗碗？”

　　杨略洗完碗后，走到杨大行和邓临身旁，清了清嗓子，说出了自己的目的：“爸，妈。你们说考到第十就给我买单簧管。”

　　邓临想玩文字游戏，为了减少不必要的支出，她会开始讲歪理——前十不包含第十。这句话还没说出来，只听到杨大行答应了。

　　“给你买，这几天就下单。”

　　杨略兴奋地在店里打转。邓临扯着杨大行的衣服，面露不满，小声地说：“欠那些人的钱还没还呢……”

　　杨大行眯起眼睛，“总有办法还上的。答应了小孩的事情怎么能反悔？你反悔一次，她之后就不肯相信你了。”

　　大概过了一个多星期，杨略收到了装着单簧管的快递，她兴奋地拆开快递箱，拿出一只沉重的黑色小箱子。拉开拉链看到码放得整整齐齐的部件，杨略按说明装了起来。

　　“最后只要把簧片装上去就好了吧。”杨略固定好簧片后，迫不及待地吹了一下，但却没有听到想象中的乐声。

　　杨略模仿着吹奏乐谱的教程图画，自言自语着：“手这样放，没错，按住这里就能吹出do音……”

　　努力了大半天，只能发出低沉的“呜呜”声，杨略垂头丧气地挠了挠脑袋，不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实在不行让杨大行给自己报个班？但邓临肯定不会同意的，报班还要花钱，而且她哪来的时间去学乐器。再说了，这小地方有没有人教这个乐器还是另外一回事。

　　虽然不会吹，但配套的零件买了不少。杨略把单簧管放在支架上一搁，一个暑假就过去了。

　　开学的前一天，班主任通知家长可以搬书了，杨大行带着杨略过去。刚粉刷不久的新教室里还有一股尘土味，楼道里的楼梯比起之前要窄上许多。新楼梯最多只能容纳两个瘦子并排走，不然就太挤了。

　　虽然杨大行帮她拿了一部分新课本，但书实在是太多了。杨略捧着一摞高高的书本，视线都被挡住了，上楼的途中一不小心撞到了下楼的人。

　　“哎，我的书。”杨略慌忙中靠住了墙，将歪斜的书籍斜靠在墙上，才没有变成课本散落一地的惨状。

　　“你没事吧。”回过神来的杨略关心着眼前的人，毕竟自己有错在先，被书挡住了没看到人家。

　　她长得十分娇小，齐刘海遮住了眉毛，不短不长的尾发扎成了一个小揪，脸颊还带着点婴儿肥。

　　“不好意思。”她说完后就径直绕过杨略走了。

　　“我不会被误解成奇怪的人了吧……”杨略吹了吹自己过长的刘海，已经完全遮住了眼睛，被当作怪人好像也挺正常。

　　杨略看着教室门口张贴的座位表，确认了座位后径直从教室后门进入。倒数第一桌，前桌是吴简章。杨略把书放下的时候看到吴简章的新同桌，一个穿着红色衣服晒得黝黑的男生，正在和吴简章搭话。

　　“我从小学到现在拉了七年小提琴了，非常熟练。你感兴趣的话下次可以来我家，我拉给你看。”男生装作拉小提琴的样子，眉飞色舞地对吴简章说着。

　　杨略看到吴简章面无表情，第一个反应是吴简章怎么没有直接拒绝他？不小心把心里所想的说了出来：“拉小提琴不是会歪脖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