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长痛》獭

139、汤圆

　　吴简章以自己吃过了为由，让余下的板栗全进了杨略的肚子。粉糯的板栗给人一种饱肚的错觉，杨略没再吃其他东西，就这样度过了午休。

　　下午化学课才刚开头，杨略的肚子就叫了起来，声音奇大无比。杨略装作没听见的同时碰了碰卢人嘉的手臂，在笔记本写下一行字，推了过去。
　　有没有吃的？好饿。

　　除了睡觉的时候，卢人嘉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吃东西。同桌不过几日，杨略却数不清卢人嘉的抽屉里到底有多少种零食，毕竟每次她抽出来的零食都不一样。

　　卢人嘉收到杨略传达的信息，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趁化学老师继续专注讲课的时候在抽屉里摸索着。
　　杨略已经没有力气坐直，只好趴在桌子上听老师讲课，但透过骨传导传递的肠鸣音胜过了飘在空气中的讲课声。换句话说，她饿得只能听到肚子的悲鸣。

　　她可怜巴巴地望着卢人嘉，希望对方能从抽屉里抽出一个面包，不是菠萝包也没关系，饿到极致的杨略没得选择。

　　卢人嘉摸索了半天，抽出手来的时候拳头紧握，杨略的心已经凉了半截。
　　能被人一手包裹的，肯定不是面包。

　　也许是小饼干呢？杨略抱着一丝期待，挺直了身子看卢人嘉缓缓摊开手掌。

　　躺在她手心的零食让杨略有几分眼熟，她定睛一看发现是覃甜上午给她，她转手塞给卢人嘉的干吃汤圆。

　　杨略随即又瘫倒在课桌上，提起笔在笔记本上有气无力地留下一行歪歪扭扭的字：有别的吗？

　　卢人嘉摇摇头，在纸页上写下回复：抽屉里没东西了，应该是被我吃完了，现在只有这个。

　　有总比没有好——杨略安慰自己，拿起卢人嘉手中的干吃汤圆。

　　化学老师刚讲完实验要领，正忙着抽人上台演示。杨略趁老师不注意，往嘴里塞了干吃汤圆。
　　她还没来得咀嚼，突然对上了覃甜的视线。

　　做贼心虚的杨略鼓起了腮帮子，给干吃汤圆留了一点空间，抢先质问覃甜：“你不看黑板，转头看什么呢？”

　　覃甜看穿了杨略心中所想，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脸颊：“你偷吃东西。”

　　“我没有。”杨略单手撑着脸颊，移开了视线。

　　“你不是说不喜欢吗？”

　　杨略听出覃甜声音里的笑意，也许是含的时间太长，干吃汤圆的馅淌了出来，甜得她牙根发酸。她被迫开始咀嚼干吃汤圆，回答道：“没得挑啊。”

　　杨略刚说完，覃甜就拍了拍她的桌子，给了眼神示意，还不忘出声提醒：“认真看实验演示。”

　　“哪看得到，人这么多。”坐在后排的同学前仆后继地离开座位，挤到讲台前，围成了一道道人墙。纵使杨略长得高，也只能看到一排密密麻麻的后脑勺。

　　覃甜难得没有反驳杨略：“那你看课本吧。”

　　“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妙招。”

　　“有什么妙招？”

　　杨略笑了笑：“把我驾在肩膀上，让看实验演示。”

　　覃甜翻了个白眼：“你比我高，不是应该反过来吗？”

　　“我不爱看实验演示，你让我认真看，你总要付出点代价。”

　　“你不认真看，你会付出代价。”覃甜停笔，浅色的眼珠转个不停，“我记得期末考试，你的实验题没拿满分。”

　　“我能拿分就不错了，你还要求我拿满分？”杨略不满地咂舌，“你们这些学霸不要用自己的标准来要求我们学渣。”

　　覃甜并不赞同杨略的话：“谁跟你是我们？我们组里，除了你以外，都是班级前三十。”

　　杨略觉得覃甜存心跟她作对：“这个班有七十个人，我考第三十五有什么问题吗？”

　　“作为你的组长，我有义务带着你更上一层楼。”

　　杨略一连灌了好几口凉水，但还是冲不掉口中的黏腻。她烦躁地说：“别扯了，楼上是普尖班，你要亲自把我踢出重点班？”

　　“杨略，声音有点大了。”卢人嘉戳了戳杨略的手肘，示意她不要再说。

　　杨略停止后发现之前袒护覃甜的男生正瞪着自己，顿时感觉更火大了。

　　下课了之后，卢人嘉和杨略到走廊上透气，主动问道：“你平时挺温和的，为什么一跟覃甜说话就有种针尖对麦芒的感觉？”

　　“你应该问问她，为什么区别对待我。”杨略背靠着走廊栏杆，正面对着教室前门的第一扇窗，透过窗户能看到覃甜正在教其他人做题。

　　“你这么一说，好像也是。”卢人嘉思考了片刻，似乎在回想着什么，“她好像只在跟你说话的时候发脾气。”

　　杨略耸了耸肩：“我是无辜的受害者。”

　　“但你们以前不是朋友吗？”

　　杨略嗤之以鼻：“小学，那都是三四年前的事了。”

　　“现在难得在一个班级，还在一个学习小组，要不要试试和睦相处？”卢人嘉掰着手指算数，“小学六年，初中三年，高中三年，你们在一起的时间一共十二年。如果活到六十岁，就是人生的五分之一了。”

　　“我初中的时候没有和她同班。”杨略一板一眼地纠正道，“万一我没跟上班里的节奏，调到其他班也有可能。”

　　“可是如果你调到其他班就不能和简章同楼层了，下课的时候更难碰到了。”

　　“这种事情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话说出口，杨略察觉到自己有几分生硬，怕卢人嘉误会，又干巴巴地补了一句：“我会努力学习……为了我，还有她。”

　　卢人嘉听完，开始甩起手来：“你怎么变得这么煽情，搞得我好想我老婆。”

　　“我们刚才说的话题和你老婆有半毛钱关系吗？”

　　“她之前跟我说她要努力学习，等调班的时候跟我一个班。”卢人嘉笑了起来，大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当时我可开心了。”

　　杨略扫视着班级里的同学，开学分班以来班上有很多新面孔，但她还没有把人和名字对上号。“现在呢？你老婆在我们班里吗？”

　　卢人嘉摇了摇头：“分班的时候她选了文科。”

　　“那你们永远都不会分到一个班里了。”杨略往文科一班的方向探了探身子，看到吴简章正趴在课桌上睡觉。

　　“就算现在不在一个班里，我们可以考一个大学。就算考不上一个大学，那我们也可以考一个城市。就算不在同一个城市，也可以考隔壁省份。就算不在隔壁省份，我们的心也是在一起的。”

　　杨略听完忍不住抖了抖：“你好会用排比句，为什么语文不好？”

　　“因为现在不流行感情牌，老师们都喜欢有条不紊的议论文。”

　　“议论文去死。”杨略想起期末考试前，语文老师给大家找了几篇优秀作文，给大家精读，全都是议论文。

　　“要不要试试最新的提高作文分数的办法？”卢人嘉拍了拍杨略的肩膀，“舍长的作文分数很高，她说看言情小说能提高作文分数。”

　　“我感觉这两者没有任何相关性。”
　　杨略转身回来，瞄到楼下上体育课回来的张弘辉，便大声吼道：“张弘辉！记得我的！”

　　张弘辉提着喝了半瓶的雪碧，听到声音突然愣了一下，然后抬头看到了对他招手的杨略。
　　“放心，我记得。时间变化！你记得六点！”

　　得到张弘辉的肯定后，杨略露出了放心的表情。
　　卢人嘉不解地看着杨略：“你们这是什么接头暗号？”

　　杨略拍了拍手，带着点俏皮：“是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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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弘辉到达的时间比预计晚得多。杨略穿着拖鞋站在校门口等了快半小时，才等来提着黑色塑料袋的张弘辉。

　　“往常门可罗雀，今天大排长龙。”张弘辉气喘吁吁地把塑料袋递给杨略，“你怎么穿凉拖啊？不冷吗？”

　　杨略的上下牙都在发抖：“我回宿舍洗了澡，一看时间，六点了。怕你等久了被老师抓到，踩了拖鞋就下来了。”

　　张弘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对不起了，你赶紧拿上回去找女神吧，别感冒了。”

　　“我没事，谢谢——”杨略猛地打了个喷嚏，吸了吸鼻子，感觉鼻涕要流到嘴边，赶紧一溜烟跑回了宿舍。

　　等她换好衣服，提着黑色塑料袋走到吴简章宿舍门前时，才发现吴简章的宿舍已经锁了门。
　　杨略从窗户望进去，发现宿舍已经关了灯。

　　同一个班级的宿舍一般都会安排在一起，杨略看到隔壁宿舍有一个女生正在锁宿舍门，便出声询问：“同学，你们今天怎么走得这么早？”

　　女生锁好了门，答道：“我们今天晚上有文综测验。”

　　杨略还没来得及多问，就看到那个女生跑下了楼。

　　文综测验？那岂不是要两个半小时？那会儿都已经下晚自习了吧……晚了。
　　杨略看了看手中塑料袋，忍不住挠乱了自己的头发。

　　杨略最终还是把黑色塑料袋带到了教室。她心不在焉地做着作业，每隔五秒就要抬头看一眼时钟，间隔的时间比任何计时器都准。
　　她隔三差五就把手伸到抽屉，隔着塑料袋触碰触碰里面的东西，见证了它的温度从滚烫变得冰冷。

　　下晚自习，杨略提着它，站在文科一班的后门前，等到了约定的人。

　　吴简章怀里揣着一本历史课本，来到杨略面前：“对不起，等久了？”

　　杨略将塑料袋拎到吴简章的视线水平线上，晃了一下：“它等久了。”

　　“它？”吴简章有点不知所措。

　　杨略解开黑色塑料袋，端出两个套着塑料袋的纸碗，惊叹道：“我靠，汤都没了。”

　　吴简章凑过去，端详了一会儿，开口问：“这是什么？年糕？”

　　“这是汤圆。”杨略叹了口气，无奈地说，“今天是十五，我让张弘辉帮我带了两份。本来想让他下晚自习再带给我，但是他说太晚了店家都关门了，就变成上晚自习前。”

　　“我想着我快一点，就能跟你一起吃到了，但没想到你们班晚上要测验。”杨略用塑料小勺剜着黏成一团的汤圆，皱起了眉头，“还是晚了。”

　　吴简章看着夜空，又看了看杨略手中的碗，拿起了另一个小勺：“吃到了就不算晚。”
　　她挖了半天，边挖边感叹：“好黏，感觉撒点黄豆粉就是驴打滚。”

　　“今晚没有月亮，它们黏在一起倒是挺像满月。”杨略终于剜下一块汤圆，首先递给了吴简章：“你尝一口驴打滚？”

　　吴简章笑吟吟地将盛着汤圆的勺子递向杨略：“你尝一口满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