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我自己》师小札

18、第十八章

　　莫骤和悦昭牵手回去，不巧又在巷口碰到了俞滕。
　　俞滕红光满面，似有喜事，竟主动和他们打起招呼。悦昭有礼貌地回了他一声，莫骤简单地点了点头。
　　俞滕先回屋了，莫骤在悦昭的屋子里逗留了一会儿才回去。
　　莫骤一进门，俞滕就从卫生间钻出来，一边拿毛巾擦刚洗完的头发，一边迫不及待地打趣室友：“兄弟，你和对面的美女在一起了？啧啧，看来男人不懈努力是有效果的啊，现在如愿以偿了感觉很不错吧？”
　　莫骤默认了和悦昭在一起的事实，但对俞滕的戏谑之词没兴趣理会。
　　俞滕敏锐地观察到莫骤眼里有着和平素不一样的喜悦，心里竟然有一丝发酸。
　　如果对面的大美人不只是一个打工妹，自己早就出手了，凭自己的经验，哪里还轮得到莫骤。
　　俞滕走过来，将毛巾随意丢在玻璃几上，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大咧咧往沙发上一坐，不由说：“得意的不仅是你，我的感情也在顺利进展中。女神这几天老对我笑，不枉费我每天早上给她送早餐，中午为她订餐，下午还准备咖啡和巧克力。不过话又要说回来，我的难度比你高多了，整个公司的单身男士都对她虎视眈眈，放眼望去，全是情敌。嘿嘿，胜在我运气不错，目前是这一季度重点项目组的临时组长，每天能去她的办公室汇报工作两次。这种在密闭空间里一对一的交流不是他们能拥有的。”
　　莫骤淡淡看了一眼俞滕，后知后觉意识到俞滕最近很注重自己的仪容，头发一天要洗两次，出门前涂抹发油，还在脖子上喷香水。
　　对此，莫骤没有发表任何看法，只要俞滕出门前别把卫生间和客厅搞得一团糟就行。
　　提及自身优势，俞滕伸开双臂横贴在沙发上，闭上眼睛，惬意地说：“凭我一八二的个头，一双迷人的大长腿，就甩那几个歪瓜裂枣一大截了。那个小她六岁的男生，每天都往皮鞋里塞增高垫，就前天上洗手间，我亲眼看见他的增高垫掉出来一半，快笑死我了。当女人是瞎子，看不出猫腻啊？白费什么劲，我目测他最多一米六八。”
　　俞滕继续就自己的身高优势展开详细描述，还回忆当年参加校篮球队一事，可谓是风靡一众少女，多少女孩排队给他送水喝。
　　他自认为个子高，手和腿都不缺肌肉，脸虽说不如莫骤好看，但也有些痞味的小帅气，在他们公司的男同胞里颜值排名进的了前三。其他两位都不是单身，不构成威胁，也就剩他有资格采撷那朵富贵花了。
　　然而莫骤早在他说到篮球队的时候已经了无兴趣，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许久后，俞滕睁开眼睛，一脸茫然地看着没有听众的客厅。

　　翌日，悦昭早早起来做好了丰富的早餐——炒蛋、香煎培根、水煮西蓝花和一碗浇了麻油撒了葱花的素面，打电话通知莫骤过来吃早餐。
　　莫骤赏脸地把悦昭做的早餐都吃完后才上去班。
　　白天里，悦昭也忙个不停。她洗了衣服，收拾了屋子后决定出门去一趟菜市场。
　　这些日子气温上升，可以说是已经迎来了初春，出门在衬衫外加一件薄外套就可以了。悦昭披了一件米色的带帽外套，换了一条牛仔裤，扎起头发，简简单单地出门了。
　　春天来了，蔬菜的品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多起来——春笋、荠菜、莴苣、菠菜、茄子、萝卜、小番茄，每种蔬菜看起来都很新鲜，水煮或炒着，怎么都好吃。
　　悦昭买了不少蔬菜，还有一条鱼和一斤排骨，鱼让师傅切成块，她打算拿来和番茄一起炖，排骨则和萝卜一起炖汤。
　　或者做红烧排骨？莫骤可能更爱吃红烧的，悦昭细心考虑。
　　买好菜，提着大包小包，悦昭很有成就感地走回去。
　　她拐了一个弯，朝巷口走去的途中，忽地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喊她的名字。
　　悦昭回头一看，阳光下的不远处，站着一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
　　待那个人缓缓走近，刚好烈日往西移了一些，悦昭便看清了他的脸，在几秒钟的辨认之后，她确认这人是自己见过的人。
　　但这免不了让悦昭感觉怪异，他怎么会在这里？
　　展彦之缓缓走过来，选择在离悦昭不到一米的地方停下，含蓄有礼地说：“是你母亲告诉我你目前住在这里。”
　　悦昭皱眉，很快问：“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展彦之犹豫着该如何开口，却无意间瞟见悦昭手上提着的大包小包的菜，心里惊讶她竟然会自己去买菜，瞬间对她生出了一种怜惜，要是她好好在家，哪有可能是她去买菜。
　　真不知她这段时间是怎么过的，她可是一个从未有过苦日子的千金小姐。
　　展彦之心疼之余，客气地问：“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悦昭直说：“你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可是你手上拎着东西，看起来很重。”展彦之不愿让悦昭拎着重物站在路上，但估计自己提出帮她拎，她也不会接受。
　　悦昭说：“没事，一点也不重。你快说吧。”
　　展彦之白净的脸上闪过一抹尴尬，好像直到今天，他还是不太习惯和面前这个美丽的女子对视太长时间。
　　虽然他心里有不少的顾虑，但依旧鼓起勇气继续说：“悦昭，我今天过来是唐突了，我自己也很明白这一点。不过，我确实是有一些话想对你说，如果你有时间，我们找一个人多的公共场所，可以吗？当然不会浪费你很多时间。”
　　悦昭心想一次性把话说清楚也好，省得以后再打交道，于是说：“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回去放一放东西再出来。”

　　悦昭带着展彦之去了菜市场旁边一家小茶馆。
　　这家开了很多年的小茶馆一共有两层，因为生意向来不佳，店主也无心打理，一层已经堆满了和营业无关的杂物，走进去先要绕过几个大箱子和一堆木料。
　　等他们踩着高高的阶梯来到二楼，却见二楼的空间也很小，仅摆着四张小桌子。
　　这里很热闹，人靠窗坐下，几乎可以听清楚楼下的每一句吆喝声。
　　展彦之和悦昭面对面坐下，点了两杯配料简单的花茶。
　　展彦之静静地看着悦昭，内心复杂。
　　他忆起和她的上一回见面，行程是先去听了音乐会，音乐会后俩人一同吃了一顿西餐。
　　那个西餐厅，环境幽静、布置高雅，和这个小空间相比，像是两个世界。
　　那次约会简直如同黄粱一梦，就在他心心念念惦记着下一次和她见面时，忽然就收到了她发来的短信——
　　“经过最近的两次见面，我充分感觉出自己和你不合适，所以到此为止，我们不必再联系了。”
　　当时他读着那条短信，震惊万分，震惊之后是心灰意冷，就像是好好地走在路上，却突然撞上了一根铁柱子。
　　他的姑姑在他约会前已经郑重交待过他：“从第一回见面开始，你就要万分上心，拿出对待学业的专注力和上进心去对待这个女人。虽然我们明白，以她的家境和财富，你是属于高攀的，但你不许自卑。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只要你本身有实力，机会就是会落在你手里，没有人有资格能对你说三道四。”
　　姑姑的话是直接了点，但展彦之自己也知道如果能赢得悦昭的心，那究竟意味着什么，再进一步，如果能和悦昭结婚，又意味着什么。
　　他十几载的寒窗苦读，他此生的理想与抱负，他的尊严和目标，几乎都能凭借这段婚姻轻易转化为一个他和长辈们共同盼望已久的结果。
　　他们盼望太久了，凭借着偶然的幸运才能得到一个跨越的机会。
　　他为此还拒绝了同门师妹的殷切表白，虽然师妹一直诚心实意地对他好，但更远更好的目标令他清醒地放弃了其他的一切诱惑，决心专注于对悦昭的追求。
　　谁知悦昭没给他机会。

　　片刻后，悦昭开门见山道：“你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
　　展彦之的手指轻按在玻璃杯口上，微微调整好情绪，温润开口：“你母亲告诉我，你是因为我才搬出来住的。”
　　悦昭淡淡地笑了，否认道：“不是因为你，是我自己和他们吵了一架，我考虑后打算搬出来住。”
　　展彦之说：“冒昧问一下，你是不是因为不想继续和我见面，在这方面和父母的意见不一致，所以才和他们有了争吵？”
　　悦昭说：“一方面是吧，但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我已经成熟了，想尝试一个人的生活。”
　　悦昭话里话外都透露出她当下的生活改变和展彦之没有直接关系，这一点展彦之自然是听出来了。
　　展彦之心里失望，没想到自己在她眼里一点分量也没有。
　　展彦之一直按在杯口的手指被袅袅升起的热气烫了一下，他忽然回过神，意识到自己今天过来找悦昭是一个很冒失的行为。
　　他怎么会向她母亲要她的地址？还语带恳求？
　　他怎么会在今天请了三小时的假，从实验室赶到这里来？
　　他竟然会做出这么没有自尊的事，目的是什么？是因为不想辜负家人的期待吗？
　　或者仅仅是因为他自己很想见到她？
　　他又想起和她的第一次约会。
　　那一天结束，他有一种类似花了两块钱买了一张彩票然后被通知中了头等奖的喜悦，简直可以说是他人生至今为止最大的喜悦，比经理日复一日的寒窗苦读，终于如愿考上名校的巨大成就感还要感觉喜悦。
　　他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有希望和这样美丽大方的女人约会，甚至这个女人还有可能成为他的妻子，为他生儿育女。
　　那一天他觉得从小到大每一天的努力都有了实际的意义，也是世俗上的意义——作为一个成年男人，他可以选择一个条件如此优越的伴侣，组成一个让很多人欣羡不已的家。
　　然而他还没有持续喜悦多久，一盆冰寒刺骨的水忽然朝他泼过来。
　　悦昭拒绝了他，之后不管他如何婉转地问她为什么，都没有得到她的回复。
　　想到这里，展彦之的胸口顿时有些痛。
　　坐在展彦之对面的悦昭面色始终很淡，见他一直沉默，不禁问了一句：“你还有别的话要说吗？”
　　她想自己已经表达得够清楚了，搬出来住的这件事和他没有直接关系，那么他应该不必再感到愧疚。
　　她暂时只能认定他是因为愧疚而赶过来对她的现状表示关切。
　　展彦之抬眸，对视着悦昭，慢慢地把手放回膝头，决定拿出一个郑重的态度向悦昭表达自己的心意。
　　他不能再错过这次机会。
　　也许是他之前太被动了，被她误以为是一个温吞怯懦的男人，缺少了男子气概。
　　想到这里，展彦之开口说出了在昨晚反复拟稿很久的一段话：“悦昭，我必须真诚地对你说，我心里一直很喜欢你。我从小性格内敛，话也不多，也许之前和你的两次约会都没有表现好，让你认为我这个人缺少热情，但我想说的是，我愿意以你为先，为你改变。如果我有任何让你觉得不舒服的地方，你直接告诉我，我一定会改。我恳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可以对你好。”
　　他努力把话说完，微笑着问：“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悦昭冷不丁地收到他这一番表白，表情惊讶，但不至于震惊。
　　她怎么说也是一个女人，多少能感觉出对方的眼神及感觉。
　　展彦之说完，手又惯性地去碰了碰桌上的玻璃杯，带着沉重的心情等待悦昭的答案。
　　悦昭往后坐了坐，看着他，直接说：“抱歉，我不能给你这个机会。”
　　展彦之的表情陡然一变。
　　悦昭礼貌地微笑，眼睛里却没有任何留恋：“你真的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哪怕我们相处的时间再多也没有用，我是不会喜欢上你的。”
　　展彦之的一颗心瞬间像是被尖锐的利器刺了一下，手指不由地往掌心里蜷缩。
　　“况且我现在有一个很喜欢的人了，我不会再考虑别人。”悦昭说完，客气地提出请求，“关于我的这个情况，请你暂时对我父母保密。”
　　悦昭很快站起来，冷静地补充：“我们以后真的没必要再联系了。你不适合我，我也不适合你，祝你找到真正适合的人。我先走了，你可以再坐一会儿，我去楼下买单。”
　　悦昭走后，展彦之静坐在原位，眼眸结冰一般，看着一点点冷却下来的茶水，心里反反复复只有一句话：她有很喜欢的人了，她有很喜欢的人了。
　　展彦之凄惨地垂眸。
　　那他该怎么办呢？
　　难道他就此错过她吗？

　　悦昭走在回去的路上，感觉整个人尤其是脸，越来越热。
　　她抬头看一下烈日，很快又眯着眼睛低下头，开心地看着自己脚上穿的卡其色球鞋。
　　这双球鞋是她前天在菜市场附近的一家运动品商店随意买的，五十块钱，很便宜，除了鞋底有些薄之外，很轻很好穿。
　　她轻轻地跳了一下，忽然间有了一种雀跃的感觉。
　　就在今天，她彻底拒绝了不喜欢的人，还坦然承认自己有了很喜欢的人。
　　可以勇敢说出心声的感觉真好。
　　她甚至觉得自己的潜台词应该是——我现在喜欢的人又帅气又可爱，又善良又正直，在我心里没有人能比他更好，更值得我喜欢了。
　　想到自己正在恋着的人，悦昭悄悄地笑了。
　　她一边喃喃着男朋友的名字，一边迈着轻快的步伐，奔向自己那个简陋但温馨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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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这章骤骤的戏份比较少，不过在昭昭的眼里和心里，他的分量是越来越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