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闲庭》无处可逃

7、灵犀剑

　　这苏磐上仙口中言道的“一间屋子”，其实是五行殿的一间小小偏殿。
　　西面朝向，在清晨借不到什么光线，暗蒙蒙一片，推开门便是一股呛人的烟尘气，显是荒置已久。
　　点上了灯，锦瑟甫一跨进门槛，便被里边杂货间似的布局给惊着了。
　　左首是一堆破破烂烂的铠甲，上边似乎还有形迹可疑的血点分布；右首是几片木柴，随意耷拉着抹布数条；偏殿正中央，却是一套梨花木的家具。
　　锦瑟为难的左看看右看看，着实找不出什么有眼缘的法器。
　　“这铠甲呐，是当年仙魔大战之时，天庭上将们穿坏的，上边还残余仙力呢……木柴啊？吴刚你知道不？吴刚每日在月宫砍树，别看那树自个儿能长回去，可总有些碎屑落下来，这可就珍贵了……”
　　子澈静静打断了苏磐口沫横飞的介绍，温和道：“如此，你觉得此处什么适合锦瑟？”
　　“哦，呵呵。”苏磐搔搔头，拉过子澈到一边，轻声道，“我瞧你家小童也就是个半调子，资质什么的……咳咳，所以来这里碰碰运气。”
　　说到底还是自尊心受损，他这五行殿怎么可能找不到一样称心的法器！

　　锦瑟虽然站得远，可耳力素来敏锐，听到苏磐的话语，有些难过的低下头，手指掰着小袄的衣角，泪水开始在眼眶打转转。
　　“锦瑟心底纯良，之所以难以选到法器，恐是和之前遇上的一桩奇异因缘有关系。”子澈淡淡扫了一眼远处的小身影，锦瑟的影子投在地上，被拉长，更显得几分单薄。
　　“我选的仙童，怎会资质平平。”他微微一笑，笃定的下了定论，转身拉过锦瑟便要离开。

　　“上仙，你看到……那边的光亮了吗？”锦瑟却没动，指着偏殿一角，回头问子澈。
　　子澈一愕，皱眉道：“什么？”
　　“那边有什么东西，一亮一亮的。”锦瑟走近了几步，又问苏磐，“苏磐上仙，你看到了么？”
　　苏磐亦是一头雾水。
　　“如此，你便去看看。”子澈负手立着，颀长的身影恰好拢住锦瑟，语带鼓励道。

　　锦瑟小心的拨开了那随意堆积着的笸箩，看见地上蜷曲这一条像是绸带形状的物事，正滢滢发出蓝紫色的光亮。身子越是接近，那光亮越强，等到锦瑟小心的伸手触了触那绸带，蓝紫色猛然间暴涨，将整座偏殿都洇染得一丝不落。
　　锦瑟吓了一跳，噔噔噔往后回退了数步，又被一个笸箩绊倒在地上，半晌说不出话来。
　　那绸带远离了锦瑟，竟似有些不甘心，漂浮到空中，有些茫然的顿了顿。
　　“嘿，我在这里。”锦瑟小声的说，不确定它是不是听得懂自己的话。
　　小绸带轻轻颤抖了一下，循着声音，停在锦瑟身边，幽幽荧荧的蓝紫光芒，甚是可爱。

　　“你……是法器吗？”锦瑟张大眼睛，看了看软软绵绵的布带，它……看上去，很不可靠耶……
　　小绸带欢快的晃了晃。
　　“可是上仙用的，是一把剑唉……你摸上去，软软的……”锦瑟小心翼翼的，伸出食指，又摸了摸。
　　绸带倏然退后了一尺，原本不过数寸的长短，忽然平伸拉直，竟成了一把细韧剑。剑身依然是蓝紫色，剑宽不过半个指甲盖，纤直一束，轻灵锋锐，倒是适合女孩子使用的样子。
　　“好细的剑。”锦瑟感叹，连忙爬起来，伸手握住。此刻锦瑟身量未长成，握着这足有自己个子高的剑，望向子澈：“上仙，握着它，我掌心暖暖的。”
　　“那便是你的法器了，锦瑟。”子澈目睹适才这一切，心中亦是欢喜，“你再驱唤它，试试能不能将它变小。”
　　“哦。”锦瑟抚了抚剑柄，小声道，“喂，你变小一点。我现下，拿不住你。”
　　哧溜一声，那长剑又缩回成绸布的样子，缠在了锦瑟的左臂上。

　　“咦！它很听话！”锦瑟欢欢喜喜的笑道。
　　苏磐跨上一步，仔细的看着锦瑟左臂上的那细细绸带，认了半晌，像是想起了什么，大惊道：“子澈，你这小童，果然天赋异禀。”
　　“怎么？”子澈问得波澜不惊。
　　“我五行殿的每一样物事，都是暗合五行，无一样无用之物——也就是说，每一样东西，都能锻炼成仙家的法器。你可明白？”
　　“可唯有这绸带，祖师爷不知从何处得来，测试之后，金木水火土，无一样是其属性。弃之可惜，便搁置在这里。想不到今日被你小童得了去，还化出一把剑来。啧啧，怪事啊，怪事！”
　　子澈凤眸轻轻一眯，似有看不见的光亮滑过，却没有接口，只道：“想是合了锦瑟的仙缘。”
　　锦瑟听不懂这二人在说些什么，只觉得两人的目光绕在自己身边，让自己很是不自在。
　　“上仙，你给它取个名字好不好？”拉拉子澈的衣角，锦瑟充满期待的问。
　　子澈步出大殿，微一抬头，便见层云叠嶂，仙家气象万千。
　　“就叫灵犀吧。它既与你这般灵犀相通。”
　　锦瑟摸摸左臂上的绸带，快活道：“你就叫灵犀啦！”
　　灵犀能辨识主人心意，将锦瑟的左臂烤得微微一暖，显然对这个名字很是满意。

　　“锦瑟，即已得了法器，从今日起，便要开始修行。”
　　“是！”
　　素来人烟罕至的意微殿外，忽然祥云大作，子澈凤眸微抬，又波澜不惊的将视线落回锦瑟身上，淡道：“你的资质与旁人不同。如今五行未定，只能辛苦些，将五系的基础法术均练上一练。”
　　“锦瑟不怕辛苦。”
　　“很好。”子澈柔和一笑。

　　殿外。
　　“二十八星宿求见东陵上仙。”
　　东陵上仙顿了顿，略一抿唇，温润如玉的声音传出殿外：“汝等且候着。“
　　神兵天将们立满了了殿外的空地，黑压压一片，却无一人再敢发出声响。

　　“从水系开始。”子澈微一侧头，认真想了想，道，“拿着这个。”
　　他的指尖轻轻一点，竟凝出了一滴小小的水露。
　　“这……怎么拿？”锦瑟有些无措，隔着水露望向上仙俊美无俦的容颜，竟叫人觉得炫目。
　　子澈却只是将指尖与锦瑟相触，那滴水仿佛覆了一层薄膜般，在锦瑟的掌心滚来滚去，却并不沾湿肌肤。

　　殿外为首神将又出声道：“上仙……”
　　子澈轻轻皱眉，不知为何，他并不喜欢自己在和锦瑟说话之时，被旁人打断。
　　“将这滴水凝成冰。”子澈站起身，“用你能想到的任何方法。”
　　“啊？”
　　子澈摸摸锦瑟的头：“我要出去一段时间，你便在这意微殿好好用功。”
　　“上仙……你什么时候回来？”
　　白色的身影已经到了殿门口，脚步一顿。子澈并没有转身，可心底有某个角落，却莫名的动了动。身后的声音怯怯的，像是等待母亲回来的小兽，有些惊惶，也有几分依赖。
　　“若是一个人无聊，便找金甲来陪你。”子澈不自觉的将语气放柔，浅浅一笑，“待我回来，再检查你的功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