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糍粑鱼

65、第65章

　　近来邸报上写的战事消息变少了，而且全是打了胜仗，剿灭了多少乱军这类；官员任免消息变多了。
　　迟岚疑惑地看着那些打胜仗的消息，按他们这个说法，乱党那边应该已经被打得七零八落了，墨素怎么还跟个没事人似的？
　　如果邸报上是真的，墨素就危险了；如果邸报上是假的，那就是朝廷目前已经乱到只能靠糊弄欺瞒众人了。

　　天擦黑时，墨素回来了。
　　迟岚正在花厅里盘点账目，见到他只是问了声“你回来了”，便又低头继续打算盘。
　　手里捧着一个颇有分量的匣子的墨素倍觉冷落。他今日拒了新皇的挽留，早早赶回来，原以为会看到一个温柔小意的迟岚，未料满耳都是算盘珠子的啪啪声。
　　从前在她心里宣平侯夫人的身份是第一位，如今生意是第一位，总归都排在他前面，衬得他很是不务正业。
　　他也不做声，只是默默放下手里的匣子，叫秦管事煮茶送过来。
　　约莫一刻钟后，迟岚终于算完了账目，放下了算盘和纸笔，十分满意地伸了个懒腰。
　　在看到墨素之前，她先看到了桌上的匣子，双眸霎时明亮异常，声音也十分轻快：“这是送给我的吗？”
　　一双亮闪闪的眸子看着他，原先有心要在嘴上痛快两句的墨素顿时就改了主意，和颜悦色道：“打开看看？”
　　细想起来，两人这么些年来，竟是头一回如同寻常夫妻般相处，墨素只觉她方才的模样十分可爱，对她看到匣子里的珠花后的反应也莫名期待。

　　那镶金嵌玉的匣子看起来就很值钱，迟岚一见就开心，她冲墨素甜甜一笑，打开了匣子。
　　里面是一副金镶宝的头面，宝石不仅成色好，也够大，在如今这个时候要凑齐一套这样的宝石可不容易。
　　迟岚毫不掩饰自己的开心，她放下匣子，十分主动地坐到墨素怀里，勾住他的脖子，斜睨向他：“多久前寻人定制的？是为我制的么？”
　　而这亲密热情的动作，本就是她的本性，只是从前无处施展，如今施展出来倒也不觉尴尬。
　　墨素却还未能习惯，手有些无处放，滞了片刻才扶住她的腰，只觉那腰不盈一握，手扶上去便不想拿下来。
　　“如何看出是很久前定制的，怎地不疑是我在外面随意买的？”他的唇贴着她的脸，声音低沉。
　　“这京里的好东西，除了宫里头的那些，可都是有数的，我们这些时常做这种生意的，便是拿不到也能知晓。”迟岚得意一笑：“若是宫里赏的，上头都有印记。我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了。”
　　墨素一贯知道她对生意上心，却也头一回知道已到了如此眼力。她似乎做什么都很认真，无论从前还是现在。
　　正想着，迟岚在他唇上轻轻落下一吻，便松开手欲站起：“时候不早了……”
　　人却没能站起来，被墨素按住，狠狠纠缠了一番。
　　都是饿狠了的，好不容易开了荤，便忍不住如同少年郎一般回味再三。

　　良久，迟岚才托着自己摇摇欲坠的发髻抱怨：“你动我头发做什么，这下可好，怎么叫人来传饭？给你炖了一下午的补汤呢！”
　　墨素这才知道她眼里并非只有那账本，熨帖之下心里更加舒坦，揽着她便往屋里去，说要给她重新绾发。
　　这般亲密的情状，他做起来丝毫不觉有异，仿佛一直都是这样似的。
　　迟岚也与他一般，只是嘴上仍是要挤兑他几句。

　　这一夜自然也浓情蜜意，只不过不像前一晚那般凶狠和不知餍足。
　　清理过之后，两人依偎在一起，喁喁细语。
　　“其实我头一回见你，就觉得这宣平侯世子长得可真好，带出门一定很有面子。”
　　迟岚趴在他胸前，用手指绕他的乌发，声音略略有些哑。
　　她抬眼，问了个危险的问题：“你头一回见我，心里是怎么想的？”
　　墨素沉默。
　　“说真话，你知道的，我本就是直来直去的人……”
　　墨素：“真话是，不记得了。”
　　迟岚翻身躺到一旁，拿背对着他。
　　墨素好笑，但还是贴过来哄她：“你才说自己是直来直去的人。”
　　迟岚气呼呼“哼”了一声：“直来直去的人就不能心眼小吗？”
　　“你自然是长得好看的，但我爹当初因为一张脸几次三番被皇族觊觎，而我娘曾是京中第一美人。”墨素不怎么谦虚地说道：“我那时对婚事并无想法，初见那日你又同其他贵女般处处乖巧温顺……若你那时便如现在这般，我定然一见倾心。”

　　初见是在先宣平侯夫人安排的赏花宴上，当时亲事已定，迟岚得了这样好的婚事，当然是使出浑身解数装乖。

　　迟岚冷笑着戳穿他：“你撞见我与袁氏女时，可没有一见钟情，甚至还拿我们斗气的话去和婆母告状。”
　　墨素心道糟糕。
　　他努力狡辩：“那是我年少无知。”
　　迟岚噗嗤一声笑出来，到后面很有些止不住，眼泪也笑出来了。
　　“你要不要脸？”迟岚贴着他，拿手刮他脸：“那会儿你都多大了，还年少无知，讲这种话你羞不羞？”
　　墨素按住迟岚在他脸上作乱的手，有些愧疚，又有些郑重其事：“阿岚，我以后会对你好的。”
　　迟岚沉默了片刻，才开口说道：“其实那时我也不是很诚心，你知道的，我当初看中的是宣平侯府。我那时……”
　　“你那时并没有错。”墨素低低地说，轻柔的吻落在她额上、眼上。“母亲那时看到的是你，也是她决定上门提亲，她亦可以不这么做，她有无数种法子可以报恩，但她只选了这一种。更何况，世人皆道嫁高娶低，世人都能如此作想，你为何不能？”
　　他也是后来才想明白。他冷落了迟岚那么久，可迟岚有什么错呢？
　　他那时，真是年少无知呵。

　　若是早几年的迟岚，努力想要获得他喜爱与认可的迟岚，怕是要热泪盈眶了。
　　可她不是了。
　　她一把推开墨素，生气地瞪着他：“你不说还好，一说我就气，我本来就没错，可那时我心里总觉得我是做错了。现在一想到我为了这个小心翼翼了多久，憋屈了多久，真是想找人揍你一顿。”
　　她越说越气，狠狠地揪了墨素一把。她也是很久以后才明白自己当初并没有错，可只因为她将那么多人都有的心思露了白，却成了她的错处。
　　诚然面前这个男人待她的好并不少，让她受过的气却也不少。
　　迟岚想着，揪他都已经不能解气了。
　　墨素将手抬到她面前：“若不解气，你咬我？”
　　他现在呼吸都是错。迟岚继续瞪他：“咬你？你当我是什么？”
　　话是这么说，她当真一口咬了下去，用了十分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