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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路弹腿 ...


  •   煮石自小就体弱,久咳成病,早晚尤盛。
      父母领着他走遍东乡,瞧了多少郎中并不见好。
      石家穷,也就此罢手。但每天晨早,他咳得厉害,咳声不停,父母睡着也不消停,石父怒道:“到外面咳去,这早早晚晚的烦死人。”
      煮石也不多言,披起棉袄,闷声不响地走到宅院,压抑着嗓音低低的咳。
      “咳,咳,咳”
      “咳,咳,咳”
      ……
      他初时咳声极低,时间一长,也就不再压着嗓,索性咳得痛快。这样一来,不独是石家,就是左近邻舍也都听到了,不免多出几分怨言,与石家交涉几次,石父嗯嗯啊啊应着,却依然故我。
      众邻大为恼怒,但又拿他没办法。时间一长,却发现煮石咳声的妙处,原来他的咳声每日必是太阳初生之前半个时辰始,至日出止。合乎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原则,于是村中人家听闻咳声就起床,竟比公鸡司晨还要准时。

      渐渐的,东村中公鸡们渐被宰杀殆尽,再无用处。

      正当高邻窃以为喜时,石母倒反而过意不去,与石父商量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闹得乡邻乡亲不安宁,况且这孩子身子日渐亏损。我们家虽贫,但也不能亏待孩子,好呆死马当做活马医……我听说西村中来了个武师,开馆授艺,只要孝敬些钱财,逢年过节送上酒肉,能让他养家糊口,他是不拘收多少弟子的……”
      她话说至一半,石父已明白她的意思,说道:“也是,也不想学出什么三拳两脚,只要能强身就可以。”

      于是第二天清晨,石父用油纸包了个猪肘子,又拎了尾活鱼,披着一身薄雾,领着煮石上门拜师去了。

      到了西村,进去叙话见礼。那师父瞅了瞅煮石,又摸了摸他身子骨,略略摇头,叹了口气道:“石师傅,我丑话说在前头,我只管教,但要想有所成,那只看令郎的造化。”
      “那是,那是,师傅领进门,修为在自身。”石父忙道。

      至此以后,煮石每日便从东乡至西村去学艺,晨早微曦初透时去,又踏着晚间余霞回。

      一日,石母无意之间问起:“你师父都教了你些什么?”
      “一路弹腿。”煮石扒拉饭粒往嘴里送,近日来他饭量大了许多,早上咳声也少了那么一声二声。
      又过了月半,石母又问:“你师父教了你什么?”
      “一路弹腿。”
      又过了半年,石母问:“孩子你学了几路弹腿啊?”
      “一路弹腿。”

      晚上歇下后,石母道:“他爹,这样下去不行,这不是欺负咱么,大半年过去,才学了一路弹腿。”
      石父说:“那又怎的,孩子近来都不大咳了,管他学了几路弹腿,只要身子棒就成。”
      “话不能这么说,既然许了他家钱财酒肉,就该用心教……”
      石父“嗯”了一声,过了片刻就响起轻微的鼾声。

      次晨,石父领着煮石出门。
      正碰上邻舍从市集买来一只会打鸣的鸡,见石父父子匆匆行路,问候一声:“大清早上哪儿去?”
      “走走!”石父含混道。

      到了西村,石父与师傅叙话见礼。
      “我家孩子这半年来,已学会了一路弹腿,师傅可以多教他几招别的。”
      “一路弹腿,后着变化有十二招。你家孩子资质有限,要多学几招,反而连学会的一路弹腿也要忘掉的。”师傅淡淡道。
      “既如此,已无再学的必要,家里忙,孩儿可帮着干点活儿,从明儿起就不再来。”石父道。
      师傅答应了,叫进煮石,细细叮嘱几句,让他每天勤练一路弹腿,不可懈怠。
      煮石答应。

      至此,煮石每日在家里帮大人干些零碎活,无非是打柴、捕鱼、看守农田。
      但无论干什么,他都会在路上练一路弹腿……

      “你家煮石把我家柴禾堆踢倒了!”张三路过石家时,愤愤告状。
      “煮石这孩子把鸡舍踢翻啦。”李四猛打着石家的木门。
      “石老爹,怎么管孩子的!我刚栽在院外的一株新枣被踢断了!你赔得起么!”王五把石家的吃饭板桌擂得山响。

      石父石母重重叹气。

      晚间煮石回来,把打来的柴禾整整齐齐堆放在后院。
      “煮石!”石父道。
      “嗯。”煮石回过头看爹爹,他唇上微有一层淡淡茸毛,已见青涩少年模样。
      “你可以不练一路弹腿吗?”
      煮石挠挠头,低下头去道:“师父说过,每天都得练习,否则要忘记的。”
      这孩子心实,石父叹气:“那么你每天上山拾柴打猪草时,每天对着山崖石壁练罢。”
      石父心道:这一脚踢在石壁上,腿脚生疼,这傻孩子多半就不会再练。”
      岂料煮石“嗯”的一声答应后,就此天天往山上跑。

      几天过去后,煮石脸上无异样,也不嚷疼,左邻右舍也不见来告状,石父石母舒了一口气,也就由他去了。

      太平镇自本朝以来共出过一百二十一个秀才,三十二个举人,三个进士,也算是蔚蔚士林。更有清流习气,不求政事官阶,只问名士风流。本镇里就有这么几个人物:一曰“奋青”,一曰“药明珠”,一曰“微斯人”。俱是家学渊源,仪表非凡,况又是殷富人家。闲来无事,最喜相邀出游寄情山水。

      太平镇北山风景独好,春日溪流无声,秋日枫林织霞,常年薄雾笼罩峰峦,寻常不见峥嵘。于是此处便成了太平镇清流们踏青寻幽、浑洒风流的极致景地,所谓:陶治性情、乐在其中。

      这日,微斯人,奋青,药明珠携同两名本镇“红袖招”诗妓,三男二女共五人,又一次踏足北山。半山草亭坐下,两名诗妓铺排瓜果,盛来山泉,堆垆煮茶。

      “这世道,还有什么干净去处?唯有老死北山,也算是吾之夙愿。”奋青道。
      “奋青又愤慨上了!出世入世,自求安然。若都似你这般,逃避世俗,跳梁之辈肆舞官场,就是这北山也未见干净。”微斯人恬然道。
      “是啊,君子有所不为,有所必为。只惜朝庭逆流横生,全然不顾‘与民生息,还民之本’,一味横征暴殓,夫复何言。”药明珠附额叹息。
      “得了,假惺惺作什么!药兄你领镇江知府一职时,我也没见你略有建树,唯唯诺诺而已。”奋青“嗤”地一声笑。
      “唯唯诺诺总比某君空叹来得强,时不待我,君子处世之道……”药明珠淡然斜睥奋青,不屑一顾。
      微斯人见话不对头,笑道:“今日只谈风月,莫谈国事!您二位呐……一见面就同那玩艺儿一样。”说着一指那正“咕噜”“咕噜”冒着热气被火烧滚了水的小瓦壶。
      药明珠奋青一笑作罢,两名诗妓忙过去搁上茶盏,执壶沏茶。

      一时寂然无声。

      这时煮石来了,与往常一样,他走至石壁前,伸开拳脚,“嘿哈”几声,左腾右挪对着石壁一阵猛踢。

      这里五人瞧着煮石所为,一时哑然。

      “嘿,这位兄弟,你这是做什么呐?”奋青问。
      煮石无动于衷,置若罔闻,自顾弹腿。
      “原来是个傻小子。”奋青大笑。

      煮石不理不睬,踢完了腿后,拭了一下额间的汗,只用眼斜瞥了这五个男女一眼,便自顾向山上行去。天天往北山上跑,这样衣着光鲜的镇里人隔三差五就得一见,无论天寒天暖手里都摇着一把折扇,男女混杂吃喝玩乐,嘴里还似唱歌似吟诵着他听不懂的句子,不知所谓,常常一人唱完了后,其他几个附掌大笑,也不知高兴个什么劲儿。他可没有像他们那么空!要拾柴火,割猪草,间或要上陡坡采摘草药……最重要的是挤出一点空暇练那一路弹腿。

      然而就是他那轻蔑的一瞥,却让药明珠、奋青、微斯人大起兴味。呵……这绝对是那种目下无尘纤尘不染崖岸自高的眼神,是那种特属于山中高士所有,不属人间非凡之辈啊!
      “奋青又出口伤人!山中自有高士,其特立独行岂是你我凡俗之辈所能领会?想当年谢东山芒鞋竹杖高隐山中,阮藉青眼岂独猖狂,我看这人不简单。”药明珠道。
      微斯人也附合道:“大凡才卓之士,不能以其外形而稍辨,越是胸有丘壑之人越是衣着粗蔽不事修饰。此所谓秉天然之气而神自清,已无需衣着修饰了,不是你我碌碌尘世中人金玉其外啊。”
      他们两人这么一说,连带着奋青也疑惑起来:“难道是我错眼了。”
      倒是两名诗妓抿嘴一笑:“寻常乡野少年罢了,有什么神奇处……”然而话未尽,却被这里三人喝止:“妇道人家,懂什么!”

      最后三人商议,今日宁可晚归,也要良晤那高士,莫让日后有空嗟“入宝山而空回”之叹。

      黄昏时,天际即将收尽最后几缕余霞。
      煮石负了担柴禾归家,走至山旯旮松林处,心里微微一怔:“怎么?这五个家伙还在?”
      “小兄弟,一起饮茶如何?”五个男女中的一人拦住了他。
      煮石打量那人一眼,穿件深色的湖绸直裰,斯文有礼。煮石的脸微微发红,在山上忙忽了半日,此时确实又饥又渴,北山上来来去去的,今日还是首次有贵介公子邀自己说话,很不习惯。
      “嗯。”他应了一声。
      药明珠大喜,帮着煮石卸下身上柴禾,却不料被粗砺的枯枝在自己襟前勾出几道丝来,一件才上身的崭新衣衫顿时被毛了数道口子。药明珠不以为意,反而乐呵呵执住煮石的手走回草亭边。
      诗妓眼色之间早就沏好一杯茶。煮石很是大方,大大咧咧过去坐下,见精巧的小茶盏只半杯茶水,他一仰首就已牛饮而尽。诗妓续茶添水,仍只满半杯,他还是仰首饮尽,但却不解渴——城里人凭般小器,连倒杯茶也似榨汁般,茶味又淡出鸟来。
      “这位兄弟,你晨早上山时,为何连踢石壁?”微斯人问。
      “一路弹腿。”煮石意简言赅,那几缕茶水渗下咽喉,反而更增烟熏火燎般的难受。
      “一路弹腿?”奋青惊讶,“寻常武师都有十路弹腿,或者十二路弹腿。你为何不练其他几路?”
      煮石不满地看他一眼,真是!自己口渴的紧,这人却那么多问话,为何不练其他几路?师傅没教呗。“一路够了。”他理所当然回答。
      奋青疑惑地瞧着煮石,“一路就够?也是,艺在精不在多。你能再试练给我看么?不要踢石壁,就踢那株树试试。”他手指着旁边一株碗口粗的松树说。
      “好。”煮石松了一口气,原来这些人这么殷勤是为了看他练拳脚,那还不容易。
      他一整衣衫,快步走出草亭,扎好马步,双掌对骈,气运丹田。“呔”得声大喝,劲透双腿旋身飞踢,只听“咔嚓”一声——
      这声音岂非是……众人的脸色变了三变。
      眼瞅着巨擎也似的松树顷刻间向自己倒来,奋、药、微五人惊呼一声发足逃出草亭,还未立定脚根,但听身后“轰隆”一声,回首相看,草亭已被压塌半边……那些精美的茶盏、果品、棋局等风雅物事都被淹没在烟尘斗然之中。(作者语:破坏生态植被,该罚该罚。)
      煮石惊呆了,方悟到自己闯祸,急急向呆若木鸡的五人行了一辑,拔足就走。走至道边,尚不忘记负上山柴,匆忙下山而去,此时天已半黑。
      ……
      这里五人一时愣在那里,想起与他相交数语,不过“一路弹腿”,“一路够了”,“好”——三句话十个字都不到,偏又一记漂亮弹腿,随后的翩然而去……顿时为其风神所醉。
      “药兄看人果然非凡。”连奋青都喃喃自语。
      两名诗妓却一声惊呼,伸手指着半塌的亭子——数缕浓烟从松枝间漫出。
      “啊,定是炉火余烬未熄所致!”
      三人这才醒过神来,忙脱下外衫扑火,又是一阵忙乱……

      西村的胡武师近来颇为得意。
      不知为何,连续几天他上街去,总有人热情地与他打招呼。
      比如此刻——
      “嗬,胡师傅,快到我这里来,新鲜的下水,我特特为你备的。”张屠夫道。
      “呃,你老货改了性子?我记得你以前只奉承李大户家的。”胡武师惊诧万分。
      “咳,我这是有眼不识泰山……我那侄子想从你处学一路弹腿,只要你肯,我这里猪下水天天都是你的。”张屠夫压低声道。
      胡武师眉开眼笑,“成!我道是什么大事,甭说是一路弹腿,十路弹腿都行。”
      “不,不要那些杂七杂八的弹腿,就要那顶顶厉害的一路弹腿教我侄子就够。”
      “一路弹腿?我共有十路弹腿,你的侄子到底要学那一路啊?”
      “你这家伙果然给我玩猫腻!”张屠夫不屑,“你不是教了个弟子一路弹腿的压箱底功夫?厉害得紧啊,连城里的三位‘文曲星’老爷都给惊动了,逢人就说好,还写了文章,说是要‘书辈立传’,到处传阅呐。只是不知那个弟子姓名,后来有熟知掌故的人一推究,原来就是你的高足,以前从东乡踢到西村的少年啊。”
      “啊……难道是煮石那蠢人?”胡武师暗暗讷罕:当年其余弟子都会时不时孝敬些酒水,唯有煮石……只知闷头练拳脚,进门一句‘师傅我来了’,出门一句‘师傅我去了’,惹得自己心里老大不快,就把他搁那儿,只教了一路弹腿……想不到,现在出息了,竟然跟‘文曲星’老爷攀上交情,厉害!厉害!
      胡武师登觉脸上生光,徒弟长脸做师傅的也光彩。“啊,好!好!你侄子尽管来,不就是一路弹腿么……哈哈……容易!”他高兴得拿了猪下水归家去了,连脚步都轻了些许。
      谁知,他刚回到家中,却见大儿子站在门首张望:“爹,爹!不好了……有个叫叶半红的,很厉害!彪形大汉凶神恶煞!在太平镇外一块空地里搭个了棚子,说是要打擂台!扬言:甭管一路弹腿了,就是十路十二路他都不在话下,让太平镇的英雄出来,别只晓得吹牛,让人拿出真章儿来!爹,这不是冲着咱来的!”
      “有这事!走,瞧瞧去。”胡武师进屋放下猪下水就走,出门时看见一只野狗咻咻地在自己家门口前探头探脑,便愤愤不平的踹了一脚,喝道:“往别家打野食去,别净往我家钻。”

      父子二人走了几里地,来到太平镇外,果见搭着个擂台棚子,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威风凛凛的站在台上,不时的活络着手脚,一边睥睨着众生。台下围观的人黑睃睃一大群,却不见有人上台,只在下面指手划脚议论着,倒像是过年看大戏般。

      胡武师看了一会儿,心中不耐烦,对大徒弟道:“阿大,你去试试。”
      “好。”阿大巴不得这一声,一个兔起鹘落,身段在空中划道漂亮的孤线,众人眼一花,他已笑吟吟地站在台上。
      “好!漂亮!”此起彼伏的叫声……
      “英雄贵姓?”叶半红问。
      “太平镇胡家腿第二十三代传人,胡白杨。”
      “我是南家拳第七十九代传人叶半红,请赐教!”
      台上俩人施礼唱喏……
      台下却有人悄声“噫”了一声:“叶半红?这不是去岁在京师连打三天擂台,伤残无数的那位么!”
      胡武师心中一惊,伤残无数?那还了得!不由懊悔自己让大儿子上去打擂。
      台下另一人不以为然道:“京师?现今京师做官的人都目不识丁的,哪有什么真功夫的人在那里混?如今的真主儿都下野了。”

      听他这么一说,胡武师的心又宽了。

      思虑间,台上俩人已你来我往,动起手来。
      胡武师注目看了一回儿,不由又心焦,那叶半红身形腾挪犹为灵巧,绊、挪、旋、移,下盘功夫既稳且活,更兼双拳虎虎有声。
      “这招还行!”
      “唉呀,这招空了。”
      “傻儿子,踢他右路!”
      胡武师的心中也在大战。
      “糟!这招!”他忽地喊出了声,额头上满是汗珠。
      然而他的喊声已被众声所掩盖。
      “砰”的一声,胡白杨当胸挨了一掌,如断线的鹞子般,仍划过一道漂亮孤线,跌落在台下人群中。

      惊呼声中,胡武师忙拨开人群,看见自己家儿子面若金纸躺在尘埃,“阿大,阿大!你还好吧!”
      胡白扬气若游丝应了一声:“还行。”却白眼一翻晕厥过去。

      “还有谁上来!儿子不中用老子也行啊!”叶半红铁塔似的身子站在台前。
      胡武师大怒,捋起袖子就要上阵。

      “师父。”有人扯他袖子。
      回头,原来是煮石。
      “你怎么来了?”
      “听说有人开铺子打架,我来看看。”
      “笨人!什么开铺子打架,那人是来寻你打架的!却害得老子……阿大!阿大!”胡武师捶胸顿足。
      “寻我打架?直说好了……干吗搭这么大个棚子。”煮石嘟哝着,忽地站起身来,一步一步挨过人群,从擂台左首的梯架上爬了上去。
      胡武师一愣神,本能地往前走了几步,想拉扯住煮石——这不是玩的,自己阿大得自己真传尚且伤得人事不知……
      不过,武师还是住手了,都是这蠢人招得那些不识深浅的文曲星老爷们,吹牛吹得过头,招来这祸害,害得自己儿子人事不知,也让他吃些苦头罢。
      他一阵冷笑。

      煮石步上擂台,台下一片静谥。
      叶半红斜了他一眼:“南家拳第七十九代传人叶半红,不打无名之辈,先报上名号。”
      “我叫煮石。”煮石依着刚才胡白杨的样儿鞠了半躬。
      “好!看你年少,让你先出招吧。”叶半红扎实了马步,静候煮石。

      煮石却犯难了,这是个大活人呐!以前踢得都是静物……怎么移步呢?自己踢过去,难道他会站那儿不动?他要是躲开了自己该怎么办……煮石的脸涨红了,站在那里一时不知所措。
      叶半红扎了半天马步,却不见对方动静,大喝一声:“喂,你玩儿呐!你再不动大爷可要先下手了。”
      煮石仍旧不动,脸又红了三分。
      “小兔崽子。”叶半红先行动手了。身形甫动,如恶隼扑兔猛罩而下,去势虽猛,却留有后着,封住煮石退路,掌下也留有三分余地。这乡间少年不知厉害,他只想吓他一吓,绊他一跤扔下台去了事。

      “他过来了!”煮石脸上惊得一片雪白,也不理会他的招式什么后着什么封路,紧闭起双眸对着那团黑影,“啊——”他紧张地一声大叫飞腿踢起……
      “砰”的一声,很结实的感觉,还好……踢中了!煮石舒了口气。

      叶半红飞在半空时的感觉很奇怪。
      他甚至看到了树梢上不知是哪个顽童放飞的半个残缺风筝,他妈的是个猴儿脸,好似在嗤笑着自己——完了,自己京中打擂三载为南家拳挣下的名声,都他妈的完了。
      他结结实实地跌落在地上……恍惚中看到村民一片欢呼,看到那个胡武师率先冲上台去抱住煮石,“乖徒儿,乖徒儿。”不绝于耳……

      那天半夜,叶半红悄然离开了太平镇。
      从此,煮石的一路弹腿得以名传天下。

      也至此,若干年内,大江南北凡风景秀美之山境幽谷处,必有文人雅士羽扇纶巾优游清谈,欲以接交世外高人为胜;同时,也必有武士少年对着石壁猛练腿脚……其身份或为乡野村夫,或为贩夫走卒,也有名门后代……一时之间,竟然世界大同,一路弹腿竟成一时之风,蔚然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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