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如初的悄悄》兆焜兆儿

86、荆棘丛后

　　漫山遍野的绿色，眼下是一片醉心的景致。
　　两个俊美的男孩儿在这依山傍水的地界，说着只能彼此共享的话，来自山谷里的风肆意撕扯身上单薄的衣服，蹂躏发丝的柔软。
　　“哥，多亏还有你。”
　　辛熠眺望远处的城镇。
　　“谁叫我是过来人。我知道，再不给你个发泄的空间，你离疯也不远啦。”
　　昌祺低下头，耳边萦绕着自己还未平复的喘息声。
　　他一步一步登上山峰，想把心底的难过和悲伤踩在每一个脚印下面。
　　“让自己耗尽力气，就没有精力去离愁别绪啦。”
　　昌祺悠悠回头：“哥，谢谢你。”
　　辛熠轻笑。
　　“我猜，昌辞带你回家的第一天就对你说过，家人之间不需要‘谢谢’这两个字。”
　　“的确说过，来到这个家之后爸爸也说过，可是我一直认为‘家人’这个承诺是有附加条件的，尤其是认识爸爸之后。我害怕看到他对我失望的眼神，我敢闯祸，却不敢露出一丁点儿没出息的样子让他看见。”
　　这种感受太熟悉了，辛熠眼睛微微迷离。
　　“可能这是所有不自信孩子的通病，就像曾经的自己。”
　　“哥？你也会这样害怕吗？”
　　辛熠摘下鸭舌帽。
　　“我也想表现的更完美，换取更多父爱。可随着长大，我才知道自己想的有多离谱。”
　　他在昌祺脸上落下幽深的目光：“如果你真的把他当作父亲，你就有权力在他面前脆弱、痛哭、柔弱。”
　　“可那样会让他厌恶我。”
　　他浅笑：“脆弱和错误是你长大的过程，不是他们嫌弃你的理由，一个正常的家庭，没有哪个小孩儿是无错的。”
　　这些话对昌祺的触动很大，只是他一时还转不过自己的思想。辛熠也不会妄想他能一朝一夕改变，只是告诉他这样也是可以的。
　　辛熠四处望了望，眼睛慢慢定格在一处。
　　“敢不敢跟我挑战那座山？”
　　昌祺避开刺眼的阳光，眯着眼睛寻找他说的那座山峰，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向往。
　　“哥，这一次我一定能跟上你。”
　　辛熠手一抬。
　　“跟不上也不要紧，以后有的是时间让你追上我！”
　　昌祺的担忧害怕似乎消失了一些，他或许不该再这么惶恐不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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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绿荫如海的路上没有什么行人路过，不过有这一家三口在，倒也不显得落寞。
　　昌辞挽着辛勐函的胳膊，走在这条已经经过很多次的路上。辛思一个人蹦蹦跳跳的走在前头，对路边的一切都充满好奇。
　　“昌祺好像开心一点儿了，辛熠有时候挺懂事儿的，这个哥哥当的比我称职。”
　　“瞧你这语气比我都老了。”
　　昌辞提醒他：“我本来就是长辈，应该给他表扬嘛。”
　　辛勐函宠溺一笑。
　　“姑姑姑姑。”
　　小辛思的声音打破了欢笑的氛围，昌辞看到前边已经抱起辛思的顾仟玥冰寒了脸色。上次的事儿她虽然没有多嘴她也不感激她，可是这小东西竟然跟她那么亲近？
　　顾仟玥抱着辛思走到他们面前：“巧啊，随便出趟门儿也能碰见。”
　　“回来看看。”
　　“听说辛熠已经带薄严回家啦，我可得先恭喜啦。”
　　辛勐函从她手里接过辛思。
　　“你这声祝贺有点早。”
　　顾仟玥了然一笑，看穿他的心思：“那是你还看不清事实。”
　　她又逗弄了辛思一下：“好啦，我还有事儿，走啦。”
　　小辛思扭过头来积极的跟她道别：“姑姑再见。”
　　顾仟玥摸了摸他的小脑门儿离开了。
　　自始至终保持沉默的昌辞在她离开之后立刻复活啦。
　　“小子，你跟她还挺亲的嘛。”
　　辛勐函无言的笑了笑，然后领着他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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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卓晴十把手覆在肚子上，这是让她十分陌生的感觉，更是莫名其妙。
　　东垚愁云满面。
　　“你打算怎么办。”
　　卓晴十蹙眉摇头：“算来算去，居然是这么荒唐的结果。”
　　东垚对她也很苦恼。
　　“是够荒唐。我早就觉得你不正常了，没想到你玩这么大。”
　　卓晴十慵懒靠着沙发：“不是大跌眼镜的事我就不做了。”
　　她拿出烟想要点燃，东垚一把夺过来。
　　“可从这支烟开始你要做抉择了。是要杀死‘他’一如既往颓靡，还是戒掉你所有的不良嗜好与‘他’一起重生。”
　　“和‘他’一起重生？我为什么要为了‘他’改变自己呢。”
　　卓晴十嘴硬，但其实她很迷茫，从未有过的迷茫。
　　“我知道，你是害怕了。”
　　东垚蹲在她身边握住她的双手。
　　“一下出现太多你不能把控的事，你不知道怎么继续，其实没有难度的。就当你重生一次好了，就当……你刚失去了初恋，可这一次失去不是彻底失败，至少给你留下了记忆，这种记忆就是继续下去的开端和信心。”
　　卓晴十脸上是不确信。
　　“至少你还有一个选择，让这个小生命陪你一起。”
　　卓晴十茫然低了一下眼眸。
　　“我不能留下这个孩子，理由有一万个，留下他的却没有。”
　　东垚轻轻抚摸她的头，她从未见卓晴十的眼神有这样的空洞。
　　“怎么没有？辛熠不是已经把你改变了吗？不然你怎么会怀上他的孩子。”
　　卓晴十很肯定：“我并不爱他，他和之前的床伴没有区别。”
　　东垚微笑：“区别太大了，你强装不见罢了。他跟你从前经历的那些人一点儿都不同，而且，是唯一的一个。”
　　卓晴十仍不赞同。
　　“不管你怎么给我洗脑，我是不会怀疑自己的。”
　　东垚无奈。
　　“那你就把‘他’当作一个独立的个体，和任何外人都没关系，这样再做取舍你就能客观一些。只是……留下‘他’你的人生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卓晴十就是因为想的太明白，所以不能留下这个孩子，‘他’的血色注定不能成为独属于自己的单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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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昌辞带着新的图纸来了闻瑭的住处，他还没有回来，家里也没有别的女人的痕迹。
　　等待的时候她问起家里的佣人。
　　“我哥最近有带女朋友回来吗？”
　　佣人知道她大概想问什么：“先生的女朋友从不带到家里来，这些年除了你和小姐我没见过别人。”
　　昌辞没有多问，但也还有怀疑，毕竟她的回答也可能是闻瑭教的……
　　……
　　闻瑭回来的时候昌辞正在客厅搂着她的娃娃玩儿呢，他的笑容自然溢出。
　　“看起来今天的心情不错。”
　　昌辞脸色不是太自然，她也不知道再用什么心态面对闻瑭。
　　“你的也不错，也不知道和谁玩儿到现在。”
　　闻瑭揉揉她的头发：“我刚散会，还没时间玩儿呢。”
　　痞痞的话让昌辞有点儿别扭，他从前的稳重上哪儿了……
　　“看来你那个‘新朋友’很幼稚，把你都传染了。”
　　闻瑭坦然一笑，坐在她身边。
　　“那些人来去匆匆，没有这种威力，更大的概率是被你传染的。”
　　昌辞懂了，那个女人已经是过去式了。
　　她却没有觉得开心，因为现在的感觉奇奇怪怪的……
　　“设计图我细化了一部分，上次你没给我反馈，是不是根本没看啊？”
　　闻瑭坦诚：“最近实在太忙了，这次一起看。”
　　昌辞有点郁闷，这可是她努力好久的心血，他居然这么不在乎。本来还以为他会很欣慰、会夸夸自己呢……
　　“那你看吧，我不耽误你的宝贵时间了。”
　　“站住。” 闻瑭有点严肃的叫住她，把她拉到身前。
　　“这么多图又熬了多少个夜啊？是我太过分了，待会儿我好好跟你探讨，来，先去吃饭。”
　　昌辞脾气上来了，别扭的不依他。
　　“不去，不吃。”
　　闻瑭对她的孩子气很享受，这才是她最好的状态。
　　“不吃图我就不看了，还是还给你爸吧。”
　　他教育她的时候一向很严厉，从无例外。
　　昌辞更生气了：“还就还，我早就不想画了！”
　　闻瑭知道把她弄生气了，立即妥协，“好好好，我错了。我不该忽略你的付出，我应该重视你的努力，你的进步，是我错了，原谅我一次好吗？”
　　昌辞这才有点儿满意，也就同意他拉着自己去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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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阳下的湖熠熠生辉，光影印在脸上清明了情绪。
　　昌辞淘气的坐在湖边的围栏上，闻璁在品着咖啡。
　　“我老抱怨哥不喜欢我，从没有往后想过……如果真做了他的女人，得到的也不过是两三天的温存，他一定是不忍心这么对我……我终于想通了，他的滥情不会因我而终止，这辈子……就当他的亲人吧。”
　　闻璁没有发表意见，也没指责她的“多情”。
　　“你就是放不下，每次答应的好好的，转身就又烦恼起了那些不关你的事。”
　　“所以在你面前我也不自欺欺人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的放下。”
　　“快了。”
　　闻璁放下咖啡杯，望着昏黄下的人。
　　“你看透的越多，放下的越多，那一天不远了。”
　　昌辞苦笑，转身向湖水，双腿轻轻晃着。
　　如果有一天她真的对闻瑭麻木了，会是什么感觉……
　　闻璁却有自己的忧愁，她对闻瑭越来越担心。
　　从前他会刻意掩盖自己的感情尽量不影响昌辞，现在他却要主动的刺激昌辞，这样折腾下去一定会出问题……
　　幸而咖啡杯遮住了她的优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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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昌祺的情绪已经趋于稳定，不再像最开始的时候惶恐谨慎了，昌辞可以去面对穆罗了。
　　……
　　这次见面穆罗有些局促。
　　“昌祺好点没有？”
　　“嗯。”
　　昌辞的情绪也比那天平静。
　　“我那天态度不好，跟你道歉。”
　　穆罗摇头：“我理解，我曾想象过更过激的场景。”
　　昌辞没有客气。
　　“或许我应该更恶劣一些，毕竟我还是没体谅你的所作所为，昌祺也是。”
　　开诚布公只是为了让双方都更好的解决问题，穆罗也了解。
　　“现在的局面我已经很满足了，甚至是庆幸，从前……这都是我奢望不到的事。”
　　昌辞蹙眉。
　　“除了谢，你会不会恨我？”
　　穆罗淡然摇头。
　　“要说谢，我还省略了很多话，可说恨，我找不到理由。”
　　“昌祺叫了我这么多年的妈妈，本该都是你的，你也不在意吗？”
　　穆罗低落的低下眼眸：“是我不配。”
　　昌辞不再纠结于这个话题。
　　“往后的打算你有改变吗？”
　　穆罗的承诺她并没有忘记。
　　“我之前说的依旧算数，我不会再去打扰你们的生活，跟着你们……或许真的比在我身边要好。”
　　这是她为昌祺唯一能做的，昌辞也觉得这是最好的安排。
　　“我知道，让你们形同陌路有点儿不近人情，可我是仔细考虑过的，昌祺的性格并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所以……还是就此打住为好。”
　　穆罗痛心点头，难掩失落：“我了解。”
　　穆罗送昌辞出门，看到了在外等候的辛勐函。
　　“辛主任。”
　　她朝着辛勐函走去。
　　“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忙。”
　　辛勐函立即就猜到了她要说的事，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如果是章时珩，我只能说一切都得照常进行。”
　　穆罗解释。
　　“他罪孽深重，如今这样就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可是，这几年他的的确确在认真悔过，能不能……给他一个机会，让他见见蜂念？”
　　昌辞有些意外，辛勐函沉默。
　　“他会继续赎罪的，我只是想给他一个活下去的盼头。我不能带着孩子去见他，只能求你了。这件事之后，我向你们保证绝不会再去打扰昌祺和你们的生活。”
　　她很清楚二人迟疑的是什么，所以以此来换取一点“恩惠”。
　　但这并非辛勐函的所有顾虑，相比于昌辞的动容他十分冷漠，这样的悲剧他实在见过太多。
　　监狱里每个罪犯都有一个复杂而痛苦的故事，他们不过是其中一个。
　　“这不符合程序，哪怕有警员严加看管，他也不能在外与人接触。”
　　穆罗激动：“只要能让他远远地看一眼孩子就好……只要不在那个地方……”
　　简单的一眼，对于他们却是如此艰难。
　　辛勐函似乎有了决定。
　　“我会留意这件事，如果情况允许。”
　　他肯考虑已经让穆罗心怀感激：“谢谢。”
　　辛勐函没再说什么，带着昌辞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