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三十七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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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六点五十，韩姝准时到达菜市场。这座城市的其他地区还在睡梦中，菜市场却早已苏醒。不管是沾了露珠的蔬菜，还是手脚麻利的摊主，都充满了活力。
“小姝又来啦？今天带芝士了吗？”卖鱼的中年男人笑着给韩姝打招呼，“我做了一批小鱼干，可以带回去尝尝。”
小鱼干？
姜好还记得枳实的嘱咐，她从菜篮子里探出脑袋，好奇地看着水池里蹦跶的大鱼，慢悠悠晃着钳子走动的小龙虾，笼子里张大嘴鼓着腮帮的牛蛙，觉得很有意思。她忍不住扒拉着篮子边缘，脑袋朝下想要看得更细致。
“哎呀，今天换小猫了呀，看这大眼睛尖耳朵，长得可真精神！是芝士生的崽崽吧，啥时候借我帮忙抓抓老鼠呗。”
男人说着话，手上的动作也没停，“铛铛”地挥着菜刀剁鱼。他的妻子递给他一个塑料袋，他一挥手，就把菜板上的鱼片尽数放进了袋子中，再顺手递给客户，动作一气呵成。
姜好看得叹为观止。她也看过韩姝片鱼，相比男人粗犷的动作，韩姝就精细得多，用刀一片一片地切鱼，跟雕花似的。
她很佩服男人麻利的动作，但是对他说的请求，有些为难。皎月之前扔给她一只老鼠玩，给她留下了心理阴影。她看了看自己的爪子，有些担心面对脏兮兮的老鼠，她的爪子能不能硬得起来。
“啊，这个……”韩姝抿唇，脸上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她低头看向姜好，“你会抓老鼠吗？”
姜好正想摇头，就听到男人说：“你这话问的，长这样精神的小猫怎么可能不会捕鼠？我看她又不像芝士懒洋洋的，看起来就是抓老鼠的一把好手。”
男人还会给猫咪戴高帽呢。姜好是好面子的小猫，别人都这样夸她了，她只得扬起胸脯，露出尖尖的爪子，表示可以试一试。
“那、那好吧。”韩姝点了点姜好的脑袋，“等什么时候有时间了，赵叔你再来接猫。”
“好咧。”男人咧嘴一笑。他的妻子则快速地舀了一大把小鱼干装到袋子里，伸手递给韩姝，脸上挂着腼腆的笑。
姜好伸长了脖子，定睛看着小鱼干。隔着袋子，她也能闻到小鱼干的鲜香气，再瞧瞧那浅金的色泽，姜好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韩姝看小猫咪的那副馋样，左手去接袋子，右手急忙在手机上调出扫码界面。
女人拿起摊位上的二维码牌，藏在身后，朝韩姝比划手势。
姜好这才发现，原来那个女人，不会说话。她同以前的自己一样，是残疾人。
姜好将注意力从小鱼干上移开，仰头细细地打量着女人。她看起来已经不算年轻，眼角有细细的皱纹，似乎是经常在笑着的。正如此刻，她白皙的脸上仍然挂着腼腆温柔的笑，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温和。
一旁的男人擦了把额头的汗水，伸手挡住韩姝的手机：“拿着吧，小鱼干而已，不值钱，我还要指望这小猫帮忙抓老鼠呢，就当是定金了，事成之后，再送大鱼一条。”
韩姝有些招架不住他的热情，红着脸连连摆手：“不不不，赵叔，你们平时已经够照顾我了，还是收下吧。”说着转着身体，晃着手机，想绕到女人身后去扫二维码，女人直接把二维码牌塞进了男人兜里。
男人拦住韩姝：“哎呀，都是老熟人了，小姝你就别这么客气了。”
“好、好吧。”韩姝脸更红了，她把手机收起来，将小鱼干放进菜篮，点点姜好的脑袋，“这可是赵叔付你的定金，吃了就要好好抓老鼠哦。”
姜好双爪抱着小鱼干袋子，连连点头。
“好好好，真是只有灵气的小猫。”卖鱼的夫妇俩见韩姝收了小鱼干，乐呵呵地笑起来。正巧又有客人过来买小龙虾，就接着忙碌起来。
“那你们忙，明天见。”韩姝说着作出转身离去的样子，夫妻俩蹲在地上处理小龙虾，没时间抬头，就应了一声“好咧”。
韩姝嘴上说着要走，却趁夫妇俩没注意，从包里快速地拿出几张纸钞，悄悄地放到了他们收钱的小桶里面。
姜好歪着脑袋，把韩姝的小动作看了个明明白白。
韩姝放钱的时候还探头探脑，红着耳根，看起来鬼鬼祟祟的。若是不清楚的，还以为韩姝是在偷钱呢。而且韩姝似乎很紧张，姜好趴在篮子里，都能感觉到她的心脏声，敲锣打鼓似的。
“咪？”姜好忍不住疑惑地问她，做好事为什么要这么紧张？
韩姝急忙伸手捂住姜好的嘴巴，她快步走着，低声说道：“嘘，万一被赵叔发现了，会伤他自尊的，他们做生意也不容易。。”
姜好若有所思点点头。身为残疾人，她感同身受，对于大家的同情和施舍的好意，除了感激之情，在更多时候，还伴随着难堪。
就好像小时候，她代表福利院去参加慈善晚会表演。结束之后，主持人把她牵到舞台中央，声情并茂地说着这个小盲童的不容易，现场参与慈善事业的企业家是多么善良，富有同情心。
最后，主持人还把话筒放到姜好下巴，让她说几句感恩的话。姜好摸索着捏住了话筒，她咧嘴露出标准的微笑。她感觉到灯光照在身上的灼热，鼻子嗅到主持人身上散发的脂粉气。
院长早就教了她如何发表感言，她也背得滚瓜烂熟，她也能像身旁的主持人那样，用声情并茂乃至矫情的语气背出来。但姜好浑身发抖，她四肢发凉，胸口有团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翻涌。
姜好站在舞台中央，她能感觉到，台上和台下的人，都在注视着她，他们的目光是炙热的。姜好是虚荣的，她不允许自己丢脸，所以最后她还是用如诗般的语言，情绪饱满地表达了对企业家们的感谢。
一直到下了舞台，院长牵住了她的手，她才发觉自己的手心全是冷汗。院长夸她表现得好，说台下有些人都听哭了。
姜好只是点点头，她在那时也终于明白了，原来这场慈善晚会，最重要的是表演，把大人们都听哭了，说明她表演得很好，晚会就办得好，慈善效果也就好。
姜好现在想起来，也终于明白自己心理的那团情绪是什么，是屈辱。或许当时的晚会只是一场普通的向慈善家们呈现的汇报表演，展现他们的慈善效果，却在无形中刺痛了姜好的自尊。
兴许只有越是平凡的人，才越会懂得自尊的可贵，就像韩姝。
姜好看向韩姝，面前的女生体型娇小，四肢纤细，声音也细细的。她是那种不管看起来，还是听起来，都柔弱的人。但姜好觉得，和韩姝在一起，她会莫名地很安心。
姜好低沉的情绪并没有持续多久，她们被一个嗓门洪亮的女人叫住了：“小姝快过来，我给你留了只老母鸡，农村收的土鸡，没喂饲料，吃苞谷长大的，营养得很。”
她才停下脚步，抿唇浅笑着走到女人摊位面前。笼子里的鸡看到有人过来，扑棱着翅膀“咯咯咯”地叫。
姜好感觉那只可怜的母鸡是在求饶，但它显然求错了对象。韩姝半蹲下身，仔细打量着母鸡，赞叹地道：“长得真好，拿来炖汤一定很香。”
母鸡“咕”了声，兴奋地扑棱着翅膀，完全不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就要它了。”韩姝站起来，朝着妇女笑，“吴姨，麻烦您帮忙处理一下，鸡血和内脏也帮忙处理下吧，我待会儿过来拿。”
“好，我办事，你放心。”女人露出爽朗的笑。
“多少钱，我把钱扫给您。”韩姝举起手机，女人朝她摆摆手，“都是熟人，待会儿处理完再付钱吧。”
韩姝讪讪地笑了：“那、那好吧。”
女人还想和韩姝聊几句，结果又有摊位的老板“小姝小姝”的叫着，韩姝只得朝她腼腆一笑，拎着菜篮子去其他摊位上了。
姜好乖巧地趴在篮子里，好奇地看着各色蔬菜，有摊主想把姜好抱出来瞧瞧，但姜好爪子紧紧地扒拉着笼子底部，不愿意出来。
她的肚子没有毛毛呢，可不想让别人发现她是只秃肚小猫，传出去多不好听。
摊主看到小猫不愿意出来，也尊重小猫的意愿，没有强求，还夸姜好长得机灵可爱。韩姝抿唇笑着道谢。
姜好这才发现，这里的摊主似乎都认识韩姝，对她很热情。而韩姝的态度相对于一个社恐来说，已经算得上是自然了。尤其是在提买菜要求时，她连话都会多起来，还有些利落爽快。
只是摊主一开启闲聊模式，韩姝就会变成一个“嗯嗯”“好的”“谢谢”机器，红着脸的模样，有些呆呆傻傻。大家就会打趣韩姝，让她不要那么拘谨，搞得韩姝更加四肢僵硬，抿唇涨红了脸微笑。
菜市场里的摊主大多爽朗，嗓门大，说起话来语速又快。韩姝则像只猫咪一样，细声细语地回应他们的话，气氛倒也愉快。
姜好能感觉得到，韩姝是喜欢菜市场的。
姜好也喜欢这个充满活力的地方，而且几乎每个摊主都会夸奖她神气、威风，她听了心里可骄傲啦，耳朵竖得老高，尾巴也高高地翘着，从菜篮子里露了出来，远远看上去，还以为韩姝在篮子里装了一大把芦苇呢。
有隔得远的摊主就大声问韩姝：“你买芦苇回去做菜吗？”
姜好就会扒拉着菜篮子边沿，露出毛绒绒的猫脑袋，喵喵地叫：“才不是芦苇，是漂亮的猫咪尾巴！”
摊主就会说：“哎呀，好漂亮的小猫。”
姜好听了心里更得意，尾巴翘得更高。
一番转悠，韩姝拎着菜篮子满载而归，姜好都没了下爪的地方。韩姝便单手抱着姜好。
姜好看着那冒出尖的菜篮，又瞅瞅韩姝纤细的手腕，担心韩姝受不了。眼见着已经走出了菜市场，她便主动从韩姝胳膊弯里跳了下来，迈着短腿哒哒地走在韩姝前面。她在去菜市场的路上就暗自记下了路线，现在她可以给韩姝带路了呢。
“别离我太远啦，外面坏人可多了，小心抓你去做菜吃。”韩姝叫住她。
姜好转过头，浑身的毛毛在朝阳的照射下，染上了红光。她喵喵叫着：“我不怕坏人，如果有坏人过来，我会努力地打倒他！”
哪怕她现在的爪子还不够锋利，但她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和一往无前的信心，一如这明亮蓬勃的朝阳。
作者有话说第37章 第三十七喵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