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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2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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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暮一愣,顿生疑窦:“对方怎么说的?”
陈烨:“只说可以见一面,其他什么都没说。”
苏暮点头,这倒是很正常,对方费尽心思拦下项目,在他们跟前是要自持身份的,但他想不通对方的目的。
对方可能财力惊人,但尘埃还未落定,怎么就知道不会横生枝节?悄无声息地给他添了这么大一个堵,是想再给他来个下马威?
会有人做这种幼稚的事吗?电影都不这么拍了。
苏暮:“约个时间。”
对方回复的很快,晚上,苏暮按照要求,独自来到一家日本料理店。
各自独立的包厢中不停有穿着日式制服的服务生进出,苏暮在一路的鞠躬中停在一扇门前,带路的服务生拉开移门。
他看清了里面的人,一阵懵逼,脱鞋的时候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电影都不屑于拍的情节这位叔叔还在做,果然现实永远最狗血。
盘腿坐下,他主动招呼:“秦总。”
“嗯。”秦康勇不冷不热地挥了挥手,等服务生识趣退出,立马面露嫌弃,“你一个人来的?”
苏暮:“吃个饭而已。”
秦康勇却好似不信:“过一会我儿子就该到了吧?看着他对他老子大喊大叫,你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原来是以为他告诉秦非了,“秦总有事不妨直说。”
秦康勇:“贵公司在新区的项目筹备很久了吧,如果房东忽然反悔,你们的前期投入就全废了。”
苏暮不动声色。
“我查过贵公司的状况,依规模和发展速度来说,已经很厉害了,苏先生年轻有为,如果找到合适的路,一定能大有可为。”
这个人,即便在“夸”人的时候,也带着居高临下的俯视,说两句好听的话就是一种恩赐,恨不得别人立即跪下,对他五体投地。
秦非虽然会莫名其妙地忽然阴沉,偶尔还会发个疯,但比他父亲可爱多了。
秦康勇的声音追至耳朵:“苏先生是个聪明人,有些话不必我明说吧。”
苏暮在这种虚伪的夸奖中回过神,意外自己竟然又想到秦非的同时开口道:“秦总的话很有道理。”
秦康勇:“所以苏先生是想通了?”
苏暮捧起杯子喝了两口。
他不是讽刺,是真觉得秦康勇的话有道理,快到而立之年,早已过了热爱幻想的年纪。
但:“秦总是不是认为,只要我松口,秦非就会如你所愿,恕我直言,你不了解秦非。”
秦康勇笑容顿失。
苏暮又说:“我们的事你一开始就是反对的,秦非听了吗?他以前不听,为什么你觉得现在会?”
秦康勇用力拍下筷子:“我们今天不谈他,我要的是你的态度。”
“生意场的上的事掺和家事这样的情况我还是第一次碰到,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秦总见谅。”苏暮放下杯子,“至于其他——我的态度是我的事,秦总即便手眼通天,也控制不了别人的脑子。”
他说着夹起生鱼片,随意咬了一小口就放下筷子,拿毛巾擦手,“味道太淡了,谢谢秦总款待,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整个过程又短又急,秦康勇完全没料到会被苏暮劈头盖脸的嘲讽一顿,等反应过来想要发飙,苏暮已经到了门外。
如果这时追上去,他就真的变成了苏暮口中“您咸吃萝卜淡操心”——那是对他的侮辱!
这个男人,在气人方面简直比他儿子还要更胜一筹。
秦康勇两手按在桌上,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被气死了。
事实上苏暮也不轻松,口头上的胜利不能解决公司的问题,他高兴不起来。
但他并不后悔说那些话。
他和秦非的关系是好是坏,以后是进是退,都不能任由谁用逼迫的方式来决定,不管是秦康勇,还是其他人。
哪怕他嗜钱如命,把利益看的比生命还重要,也不能任由别人拿捏自己的人生。
回去路上他给陈烨打了个电话,让他找找门路,其余一概没提。
心事重重地回家,秦非还没睡,见他神情不对,抱着猫拉住他。
苏暮低头摸黑猫的脖子,说:“公司遇到点问题。”
秦非问:“什么问题?”
挠猫的动作停了一下,苏暮慢慢抬头,看着秦非略带愁容的双目,嘴唇微翕。
但他终究什么也没提,只说了一句“没事”。
这样的举动却让有心帮忙的秦非解读成了另一番含义。
他冷漠地想,哦,之前果然是他想多了,苏暮压根没那个意思。
于是抱着猫回了屋,苏暮心头压着事也没发现不妥,潦草洗漱就睡了。
秦康勇自然不是省油的灯,项目迟迟没进展,但他也没有更进一步,就那么停在那,好似在等着苏暮妥协。
苏暮渐渐有点焦头烂额,一连几天扑在公司的事上,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每天和秦非碰面的时间不超过十分钟,点个头都嫌浪费时间。
陈烨说:“这个项目的收益比不上和中越的合作,你也别太上火,做生意出意外是常有的。”
这是安慰的话,也是实情。
一个项目牵扯的东西很多,不到最后一刻都可能横生枝节,哪怕是被秦康勇祸害的这个,也是一路磕磕绊绊到现在,从工作到创业这些年,能从头顺利到尾的寥寥无几。
他屈指瞧了瞧额头,叹气:“我再想想办法。”
又过了两天,他约了两个客户吃饭,对方很喜欢酒醉金迷的气氛,饭后又领着去会所。
这些年国家大力打击,敢把藏污纳垢放到明面上的会所消失的消失、分裂的分裂,剩下的也都悄悄揭去那层灰布,慢慢转了行。
但这种地方的氛围总归和外面不太一样,客户喝了几瓶酒,在服务生的怂恿下开始唱歌,然后又在意识不清中点更多的酒,双方各取所需,欢天喜地。
苏暮被闹的头晕,借口出去结账,跑到楼下透气。
应酬需要他也来过几次,但私心里并不喜欢,反正除了失智一般的聊天对话,对谈事没什么帮助。
当然喜欢来这里的也不是真的想谈事,所以他也并不会逼人聊公事,大多陪完全程,下次再谈。
吹了一会风,脑袋清醒许多,他去柜台点了一瓶冰水,舍弃电梯,慢慢爬上三楼,有人从包厢出来,他下意识看了一眼。
那人也扭头看到了他。
恰好手机响起,苏暮拎着水瓶,没有去接。
秦康勇脸色相当难看地瞪着他。
手机还在疯狂震动,苏暮转过身接电话,从走廊的玻璃窗看到自己模糊的面容以及身后僵持的身影。
电话是秦非打来的,问他什么时候回去。
苏暮:“会很晚,别等我。”
秦非:“你在哪里?”
“在明月会所。”苏暮看了看表,觉得自己出来太久了,“回头再说,你早点休息。”
倒映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苏暮也没往心里去,当然更不会向秦非提起。
可第二天下午,他忽然收到消息,停滞的那个项目对方退出了,他们可以继续。
苏暮被弄懵了,问陈烨发生了什么。
“只说那边撤走了资金,其他不清楚。”
“有这么好的事?”苏暮不认为秦康勇会这么好放过这次机会,“让人仔细查一下,确保没有任何问题,让法务另拟一份合同,补上漏洞。”
陈烨离开不久,秦康勇就打来电话:“拿不出手的手段都敢用,我以前看错你了。”
苏暮对他已经没有什么耐心:“秦总有事请说,我很忙。”
“我也不是闲着没事,那天的事不要让秦非知道,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否则别怪我。”
苏暮怔了怔。
秦康勇狠狠挂了电话,留下杂乱的忙音。
苏暮把椅子滑到窗边,双手抱胸,把秦康勇最后一句话翻来覆去,忽然咂摸出一点意味来。
明月会所……
他震惊不已。
秦康勇和儿子势如水火,在外面彩旗飘飘这么多年,秦非不可能不知道,却因为担心自己会“告密”而放弃拿捏他的筹码。
如果真是他想的那样,这种扭曲的人生观是怎么形成的?
果然,再复杂的生意也比不上人类。
从冷柜里取了瓶橙汁,重重吸了两口压惊。
解决了一件大事,他开始思考和秦非的事。
这几天没和秦非多接触,除了确实忙,也因为他心里那点似有似无的逃避。
逃避秦非的期待,也逃避自己。
他隐隐约约看到秦非的心意,也模模糊糊摸到自己的矛盾。
可也仅限于此了,往后是进是退,他半点头绪也无。
这对他来说,比二十多年人生中任何一件事还要复杂,他想的脑袋都痛了也没个头绪,下班时就生了抵触,正好魏一找他吃饭,他直截了当地答应了。
魏一是个相当讲究的人,生活非常精细,吃饭基本选在高档场所,这次是一家西餐厅,苏暮赶过去一看,昏暗的环境里好像就他们一桌客人,寥落到可怜。
他立刻铜臭起来,暗自计算维持这么一家餐馆需要的成本。
菜是魏一早前点好的,苏暮来了不久,服务生开始上头盘。
菜品精美服务上乘,搭配的饮品音乐也恰到好处,苏暮却吃的百无聊赖。
程序多、菜量少,连说话都要压着嗓子,生怕打破这充满情调的氛围。
每到此时,苏暮都觉得自己像一只调好程序的人偶,外表镇定自若,内心十分不自在,因此平时除非必要,他很少到这种地方。
舌头像包了浆,所有食物入口都是差不多味道。
牛排的生熟程度他吃不出来,宁愿吃秦非做的红烧牛腩。
他和秦非已经快十天没有一起吃过饭了。
晚上秦非问他回不回去,他因为不想面对还撒谎说要加班。
苏暮忽然有些愧疚,本就不旺盛的胃口瞬间落到谷底。
这时魏一说话:“有个礼物要送给你。”
苏暮还处在失落中,随意一点头:“谢谢。”
魏一对立在一旁的服务生做了个手势,服务生鞠躬退开,不多时又出现,手里多了一捧巨大的玫瑰花。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演奏区,钢琴师出现,开始弹奏。
悠扬的琴声积成一道惊雷,把苏暮打了个大惊失色。
魏一起身接过玫瑰站到苏暮身前,温情款款地说:“送给你。”
苏暮:“……”
魏一:“我们认识时间不长,但我很喜欢你,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试着了解我,有什么我都会告诉你的。”
苏暮:“……”
魏一:“我不逼你,只是希望你能考虑一下。”
离开餐厅的时候,苏暮整个像被雷劈过,顶着满脑袋发焦的浆糊走到车旁,一个穿着餐厅制服的年轻女孩追上,把那丛巨大的花束递给他:“这是魏先生送给您的。”还羡慕地看了好几眼。
苏暮不想为难人家,接过花,等女孩走开,他四处瞅了一圈,没发现垃圾桶,便想先塞车里,到外面再说。
坐进车里拉安全带,忽然伸进一只手,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苏暮吓了好大一跳,被那只手带着强行拖出车子,他想都没想,抬脚踹过去,又被对方的腿格开——全方位被压制了。
熟悉的声音追到眼前:“就这么不想见我。”
苏暮:“……”
秦非松开手脚,以眼神上上下下点过苏暮的脸:“最近很忙,没时间回家吃饭。”
苏暮觉得这确实是自己的错,便想解释一下。
但秦非显然没这个打算,露出一个满是嘲讽的笑:“原来西餐厅也能加班?苏总什么时候扩展的业务,我竟然不知道。”
苏暮无奈:“你先听我说,今天是因为……”
“哦还有花——这么多,苏总真是厉害,加个班加出一大束玫瑰,那下次我要送人的时候,你帮个忙吧。”
苏暮:“……你先闭嘴。”
秦非:“我就不闭嘴,凭什么听你的?反正你不想见我不想跟我说话,还要管我干什么?”
他发动隐藏多日的阴阳怪气技能,机关枪一般朝着苏暮就突突开了。
仿佛沉寂多年的活火山忽然遭遇地壳运动,一旦喷发,无穷无尽。
苏暮又好气又好笑,知道这样下去,他们是不可能好好沟通的,得先让他停下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可他大概打不过秦非……
盯着那张不断开合的嘴唇看了片刻,他忽然福至心灵,扯住对方的领子,用力朝下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