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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悲伤的薄荷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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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少女猛地睁开双眼,急促地喘着气。望望窗外,仍然是一片黑暗,只有天空中的月亮周围隐约着暗淡的光。
她叹口气,轻轻抬手蒙住双眼。
“真是好久,都没有梦到以前的事了啊……”
很久以前,轻释就像普通的孩子一样,有一个很和睦的家庭,说是美满也不为过。很和蔼的父亲,很温柔的母亲,小轻释曾认为,她是世界上最幸运的孩子。其实不然。而这一切的变故,仅发生在轻释七岁的一年之内,她失去了一切。
要是自己能再高一点就好了。七岁的小轻释撅着嘴,恨恨地盯着柜子上的一罐薄荷糖,伸出的手怎么都够不到。
要是能再高一点就好了。正当她这样想着,视平线竟然真的渐渐提高,伸出的小手碰到了原本很高的糖罐。小轻释欣喜地看着手中的薄荷糖,又看看脚下——悬空!
她惊讶的看着,却没有任何的空恐惧,反而很开心似的咯咯笑着。
这时,门被推开了。
小轻释扑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走进来的母亲。她完全没有发现母亲的脸变得惨白,而是因为发现了自己已经渐渐可以控制能力而欣喜。她咯咯的笑着,又升高了一点,还翻了个筋斗。
“看,看,妈妈,很有趣对不对?嘻嘻……”小轻释笑着,在空中转着圈。
“啊……!嗯……是的,真是很有趣呢。”母亲掩饰住自己一瞬间的失态,应道。她并不认为自己的女儿是怪物,她仅是有些迷茫恐慌,但无论如何,她都是深爱着她的女儿。
小轻释手里举着薄荷糖罐,摇一摇,又摇一摇:“妈妈,你看,你就算把糖放到柜子上,我一样吃得到了哟~”
母亲微笑着从小轻释手上接过糖罐,说:“就算这样,也不可以吃太多哦。”
小轻释噘着小嘴,不是很情愿的点点头。
毁灭……毁灭……把西城路口的红色石头破坏掉……再用风——
“呜哇!”
小轻释“唰”的坐起来。又做梦了,梦中那个声音不断的重复着这样的话语,同时,“他”所说的那块红色的石头变成齑粉的片段不断的在眼前闪现。小轻释并不理解为什么要把红色的石头破坏掉,她几天前才从那里走过,还觉得那块石头很漂亮,差一点就搬回家了。
而且——“……什么叫做‘用风’……?”
小轻释只知道可以自由的让东西浮到空中,甚至是自己,可是,“用风”又是怎么回事呢?
她不明白。
在床上呆呆地坐了一会,房间的门被推开,紧接着灯就亮了起来,耳边传来母亲的声音是那么遥远。
“小释,小释!怎么了?小释!”
母亲的手温柔的摇晃着小轻释的瘦小的肩,小轻释一下子回过神来。
“妈妈……我又做那个梦了……我究竟该怎么办啊……要不要照着指示去做……”小轻释的声音中带着哭腔,满脸的不知所措。
母亲一手抚摸着小轻释的脑袋,轻轻地安慰:“如果不想的话,那就不要去理他,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好了,你看——”
母亲摊开手掌,掌心是一粒晶莹的薄荷糖,散发着淡淡的清凉气息。
小轻释一把抓过糖,用力塞进嘴里,立时将梦的茫然抛到天外,笑的眉眼弯弯,模模糊糊的回答:“嗯!”
很快,就在小轻释做下不去理会那个梦境的决定之后的不久,突然得到了父亲病危的消息。那个身为警察,有着宇航员体质,一直健健康康、从不生病的父亲,在一次外地追捕任务中,突然的,就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倒了下去。——据说,是骨癌晚期。
“明明之前体检的时候还什么事都没有的……!”轻释的母亲捂着脸,如此痛切的说道。
难道,这真的是惩罚吗?对于轻释没有照着梦境的指示行动的惩罚。
——这不能怪轻释。母亲的内心陷入了极大的矛盾之中,对丈夫的爱让她对自己的女儿第一次有了责怪的情绪,但是不仅是爱着女儿的情感,还有理智也这样告诉自己——轻释还只是个天真的孩子,又有什么理由然她背负如此沉重的责任呢……
此时,母亲已朦胧的了解到了轻释特殊能力存在的意义。
她握紧了拳,默念:轻释不想要做什么,就不要去做好了。她所造成的罪孽,由我一己来背负!
但是,太天真了。
小轻释只有七岁,还是不知何为死亡的天真的年龄。因为有着虽然工作忙,很少回家,但十分宠爱自己的父亲,与温柔、心思细腻的母亲,所以小轻释几乎没有经历过任何挫折,就像是在蜜糖里长大的一样。
这一次的变故,一开始小轻释甚至没感到任何负面的情绪,只是单纯的认为一切都会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只要几天过后,那躺在床上毫无血色的父亲就会很有精神的站在自己面前,微笑着,拉起自己的手。
这样的愿望,直到最后的那天,彻底破灭。
医院里——
“小释……”瘦削的男人躺在病床上,脸色就如被单那样苍白,他无力的声音已无法像曾经那样给人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什么,爸爸?”
“实在是很抱歉……我可能不能再走下去了……”
男人抬起颤抖的手抚了抚小轻释的面颊,微微眯起眼睛:“能在所爱的人身边离去,真是幸福啊……”
一旁轻释的母亲已泣不成声。
小轻释并不明白父亲话中的含义,侧着头露出不解的模样:“怎么了呢?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小释……”
男人笑了,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抬起的手无力的垂下。
“爸爸?爸爸!”小轻释推推躺在床上,胸口没了起伏的男人,开始变得惊慌。“你怎么了?爸爸!爸爸!小释在这里啊!睁开眼睛看看小释啊!爸爸!爸爸!”
看到自己的父亲一动不动,身躯渐渐冰冷,眼泪不禁掉了下来。
“怎么办……妈妈!妈妈!爸爸他——”
母亲只是用一手按住不断流泪,已经红肿的眼,强忍悲痛,拍了拍小轻释的肩:“小释……对……爸爸说……再见……吧……”说完用颤抖的指尖去按铃,却怎么都按不准那个小小的凸起,似乎那是最难的事。
几个穿着白大褂的护士走进来,将父亲搬到一个推车上,蒙上了白布,小轻释就这样呆呆的看着,不知此举的意义。
走出医院,小轻释擦干了眼泪,拉着妈妈的手,请求道:“妈妈,妈妈,我们去买薄荷糖吧!下次再去看爸爸的时候,带给他吃,那样的话,爸爸会不会就康复了?”
母亲眼神复杂的看着小轻释天真的模样,虽然不愿,也不得不告诉她事实的真相。她咽了咽口水,艰难的开口:“小释,爸爸已经……死了……已经……不在了,所以,所以……以后都见不到爸爸了。”
“……”小轻释瞪大双眼,泪水再次从眼中滚滚而下。她虽然天真,不明白死亡的意义,但她已明白,自己已永远失去了那个有着温暖双手的父亲,他去了很高,很高的地方,正以自己所熟悉的温暖的眼神看着自己。
即使自己是那样悲伤,母亲仍然努力微笑着:“不过,我们还是去买薄荷糖吧,如果爸爸看到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有精神的话,即使在天国,也会安心的。”
这是哄小孩的话,但又何尝不是在尝试着说服自己?对于这个在极短的时间内失去丈夫的女人来说,女儿使自己生活的唯一意义。
小轻释安静的点头。
一手拎着薄荷糖,一手牵着小轻释,过马路的时候,母亲强打着精神四处打量着来来往往的车辆,但是就算如此的努力,但是一瞬的失神足以造成一切。
“吱呀——!”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一瞬间,母亲只来得及将小轻释护在身下。
鲜血溅了一地,袋子中晶莹的薄荷糖,滚进血泊,染上了暗红的颜色,十分诡异的美。
看着母亲浑身是血倒在地上,小轻释颤抖着、急速喘息着抱住母亲,同样颤抖的双唇无法发出一个音节。
果然我一个人还是不能承担住轻释所背负的一切啊,我也太高看自己了。母亲的生命正在流逝,反而自嘲的笑了。
母亲用不带血的手揉了揉小轻释软软的,渐渐浮动起来的头发,以最后的气力嘱咐。
“要……笑啊……”
母亲的身躯渐冷,小轻释的双眼失了焦距,头发凌乱的舞动,瞬间,狂风呼号,是觉醒。
“轻释——早饭好啦——”堂姐许蝶在门外呼唤着。
轻释从床上坐起来,以愉悦的声音回应道:“来了!”
新的一天就这样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