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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疯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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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自己生来便与其他人不同。
我爱看那些脆弱的东西在我手中毁灭,它们濒近死亡时的苦苦挣扎格外有趣。
不知道我这该死的阴暗面是与生俱来还是与童年有关,不过也都不重要。
听说过我的人都评价我为疯子,啧,我姑且认为他们是在夸我。
1.
我第一次杀人是在十六岁。我那令人尊敬的父亲从小便拿我当做畜生看待,可惜他不明白动物长大后的尖牙与利爪足以害人致死。他醒悟的太晚,奄奄一息躺在病床上时还不忘用恶毒至极的话来咒骂我,
——畜生,你生下来时我就该把你掐死!
——你就是个怪物!我不该心软留下你!
——你当初就该和你妈一起死!
——哈,哈哈哈...
他癫狂般的大笑,我只觉他活得太过费力,所以还是决定亲手送他去死。
2.
我第二次杀人是在十八岁。那个不自量力的男孩像是故意挑衅我一样,污言秽语说个不停。
——听说你是个孤儿?你爸妈不会是被你克死的吧。
——跪下来给小爷我道个歉,以后再让我看见你靠近××半步,我弄死你。
——小畜生你再敢瞪我一下试试,妈的,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这位娇生惯养的小公子似乎以为我不敢对他做些什么,一副高高在上的语气对着我大放厥词,那趾高气昂的命令声实在令我烦躁。
太吵了,于是我让他永远闭嘴。
3.
沥崧江并不发达,却适合做些不为人知的勾当。这也算是我这几年呆的最久的一个地方。
前些日子做走私生意的万老找上了我,说是求我帮忙。这个已近四十岁的男人诚意满满,甚至直接往我家送了一个姑娘。
有点意思。
小姑娘不过刚成年的模样,脸上却是不符年龄的妆容。我坐在床边任由她脱下我的上衣,肩头的文身似是吓到了她。
我饶有兴趣的透过镜子自顾自欣赏。
那是一只纯黑的鸟,高昂的颈子正好朝着外侧,一副展翅欲飞的样子。
她颤抖着手指不停往下,却摸到了我别在腰间的枪。
枪身冰凉的触感令她尖叫出声,她慌乱的后退,胳膊打翻了桌上的水,同时也浸湿了我画好的手稿。
我眯起眼睛。
她意识到气氛的转变,哭喊着跪在我腿边求饶,这张明艳的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珠。我温柔的替她擦掉眼泪,在她期待的目光中慢慢开口,
“没关系,我会让你死的很痛快的。”
美丽又柔弱的姑娘总是会让人心生怜惜,可惜我不是绅士。
4.
在我二十五岁这年,遇到了件极为有趣的事儿。
那是个阴雨天,我开着车停在路边,下了车抽着烟,视线却被右方的躁乱吸引。
废弃的仓库外几个男人对着地上的人拳打脚踢,他被众人踩在脚下,脸上也沾上了污泥,可偏偏眼神里透露着股狠劲,像极了曾经的我。
于是我做了个这辈子最蠢的决定,走上前制止了这场暴行。
为首的男人我认得,是万老手里的人。他神情自然,语气极为和缓:“这小子想跟着万老,傅先生您也知道我们那的规矩...”
我微笑着打断他的话,却是不容置疑的口吻:“点到为止就成,万老也不想搞出人命吧。”
男人了然的冲我点了点头,示意手下的人放了他。
看着他一瘸一拐离开的背影,我开始思索起来,在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碰到这样的事情我会怎么做呢?
哈,想到了。
我会把这些人的骨头一寸、一寸的全部敲断。
5.
那天随手护下的那小子找上了我,不过倒也在我意料之中,毕竟我也认为跟着我才算是他正确的选择。
他也上道,自觉的把自己的往事一一说给我听,丝毫不隐瞒。
这个看起来仍有些单纯的小子是从北部逃回来的。父母在他幼时便已去世,刚过二十一岁,算是个不折不扣的市井小混混,不过属实混的差劲。
我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慢条斯理的开口:“我不想听这些无用的,说说吧,为什么想跟我?”
他良久没有说话,皱着眉像是在很认真的思考我的问题,一段沉默后我终于听见了他的回答。
“因为我觉得您能让我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人。”
“只有您能。”
他语气格外严肃又恳切,不像说谎。
我站起身来,一步一步朝他走去,鞋底与地板相碰的哒哒声此时格外清晰。
在他面前停下脚步,我微微挑眉,抬手拍了拍他的肩。
“记住了,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人了。”
对了,这小子说自己叫祁之尘。
在一片无尽的尘埃里,那我就是他唯一的神。
6.
小子学东西的速度很快,这点我并不意外,他办事很是利索,对我来说是个不可多得的得力助手。
我默许他搬进房子里,同我住在一起。
这天深夜狂风暴作,雷声轰鸣,闪电的光映在窗户上,屋外下起了大雨。
黑暗的房间里一片寂静,我听见推动门把手的声音,紧接着是刻意放低的脚步,一点一点的靠近我的床。
我伸手打开床头的灯,光亮起的刹那,我看见他窜了上来,颤抖的抱住了我,像极了个受了惊的兔子。
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我想起来了,小子跟我说过的,他父母死的时候,也是个这样的雷雨天。我沉默的轻拍他的后背,像是安抚。
他终于冷静下来,却依然蜷缩在我身旁,我抬手帮他理开额前的碎发,汗湿的黏腻感格外不舒服。
——傅亦烬...
他轻声喊我的名字,昂头望着我,眼神里满是茫然,像个迷路的孩子。
我敲了下他的额头。
——没大没小的,叫哥。
——傅亦烬。
他依然这么喊我,固执的要命。
我拿他没办法,伸手将他搂进怀里,语气尽量放到最温柔。
——我在呢。
——我一直在呢,别怕。
我不厌其烦的哄着他,直到听见他的呼吸声渐渐平缓。
低下头仔细的瞧着他的眉眼,良久之后我回过神来,低声笑了笑。
冰凉的唇贴近他温热的额头,不轻不重的吻了一下。我声音有些沙哑,
——睡吧。烬哥护着你呢。
7.
11月4日。
小子自作主张的给我准备了惊喜,要给我过生日。
他不知道我长这么大从不过生日,可在他那似乎闪着光的眼睛注视下,我还是不情愿的吹灭了蛋糕上的蜡烛。
——烬哥生日快乐。
我扬起眉头。
——怎么?不喊我名字了?
他道不敢,低头安静的站在我面前。
嗤。
——你还有不敢的?
我抬起手勾起他的下巴,看着他不知所措的模样轻笑出声来。
——别人都喊您傅先生,我喊您烬哥已是大胆。
他闷声闷气的回应,尽管掩藏的很好,我还是听出了他语气中始终沾染着的小心翼翼。
——你同旁人不一样,放轻松点,我又不会吃了你。
手指一点点收紧,移到他的脖颈处,他好像很紧张,神情不自然的绷着,耳朵也泛着红。我觉得有意思极了,恶趣味的捏了捏他的耳垂,而后若无其事的收回了手。
——蛋糕我很喜欢。
——那烬哥还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吗?
我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他似乎被我看的有些无所适从,讪笑着摸了摸鼻子,这是个不经意间的小动作,我没再为难他,意味深长的回答他的问题,
——不用了。你就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
8.
这是小子跟着我的第三个月。我一在谨慎的出货到底还是出了意外,手底下损失了几个小喽啰,不过也并不是一无所获,毕竟带回来个小警探。
仓库大灯亮起,我微抬下巴示意手下人拽掉他头上的黑布,刺目的灯光像是闪到了他的眼睛,我见他缓了好一会才愤怒的骂出声。
——你个卑鄙无耻的小人,简直是丧心病狂!
——渣滓!
——老子一定要杀了你!
我有些无趣的掏了掏耳朵,甚至翘起了二郎腿。
他像是骂累了一般,只剩下眼睛毫无杀伤力的瞪着我。
偏过头给右后方递了个眼神,他们心领神会的向被绑在椅子上的男人走去,一个个手指掰得倒挺响。
我好整以暇的靠着椅子坐着观赏,足足过了半个多小时我才开口让他们停下。
起身向前走了几步,我微微倾下身子笑着与这个小警探对视。
“你知道吗,你们这些满口仁义道德的人骂起来人就是费劲,翻来翻去都是同样的词儿,当真是没意思极了。”
他被打的挺狠,连应答我的力气都没了,不过倒也执着,像跟我有血海深仇一般,恨不得将我杀了。
我丝毫不在意,直起身子从腰间掏出来枪,利索的给子弹上膛。
把枪对准了他的脑袋,我眯起眼睛想找个好角度。
突然想起了些什么,我转过身目光直视祁之尘,他无意识的扯着手,就连刚刚的场景都避过脸不看。
我向他招手,示意他到我身边来,他犹豫了下才走过来,我注意到他的步伐格外沉重,不过我什么都没说。
毕竟,今天的重点可不在这。
把枪递到他手里,我走到他身后站定,低下头在他耳畔轻吟,
“听到他刚刚骂我的话了吧,你难道不想让他永远闭嘴吗?”
——烬哥...
他皱紧了眉,看向我的眼神中满是祈求。
“还记得你第一天跟我的时候,我说了什么吗?”
我继续诱导他。
——您说以后我就是您的人。
“那你还在犹豫什么,嗯?”
他似乎想开口解释,我没给他这个机会。
“你在害怕什么,有烬哥护着你呢。”
“阿祁,动手,证明给我看。”
我不厌其烦的重复着,我看见他颤抖着手抬起了枪。
对,就是这样。
表情逐渐变得疯狂,我伸出手托住他的手,扣着他的手指开了枪。
“啪~”
我抵在他肩上,轻声模仿着枪响的声音,他的皮肤浮起一阵鸡皮疙瘩,这是个奇怪的生理反应。
他好像还没从这个场面里反应过来,愣在原地低头瞅着自己的双手。
留下了几个人清理现场,我没再看他,转身向仓库外走去,笑的格外张扬,我丝毫不掩饰,语气带着夸奖的意味,
——阿祁,你没让我失望,你做的很好。
9.
我惬意的靠在沙发上,面前的电视里投放着那天让手下拍下的录像。短短的片段被我来回的重放,我乐此不疲的观看着。
在不断倒回中,我一遍遍听着那声枪响,内心跟着颤栗起来,极度的亢奋。
这时我终于听见了阿祁打开房门的声音,极轻的脚步声传来,他一步步的走向我,面无表情,像一只被控制的提线木偶似的。
我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他坐下同我一起看。
他照做,眼睛直视着电视屏幕,却始终处于一种不聚焦的状态。那声熟悉的枪声响起,我看见他的瞳孔瞬间放大,身体也在不自觉的轻微晃动。
伸出手轻轻的挡在他的眼睛上,我没有强迫他继续看下去。
——没事了,烬哥在呢。
他轻颤着眨着眼睛,睫毛来回扫着我的手,痒痒的。手心有些湿润,他还是流下了泪。
胳膊被他死死的拽紧,他好像在极力的控制,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好一会我才听见他的声音,他咬紧了牙,一字一字说的格外费力,
——傅亦烬,你是个疯子。
我低声笑了起来,喉结上下浮动,用鼻腔吭了声算是回应他。
——嗯。
我说,
——我知道。
——人是我杀的,别怕。
他终于忍不住了,扑进了我怀里,双手缠上我的脖。颤抖着,一副陷入了极度的恐慌与不安中的模样。
指甲深陷肉中,我依旧平静。
电视还在播放着,嘈杂的背景声像是别样的映衬。
他的泪一滴一滴的落在我的脖颈,烫的要命。
10.
一年已近尾端,这是新年的前一天,街道罕见的热闹起来,路旁甚至多了些卖花的。
我站在原地思考了好一会,最后在一个阿婆那里买了一枝玫瑰花。
阿祁比我回去的早些。
望着屋内明亮的灯光,我有些恍惚。打开门走进去,餐桌上是摆放好的饭菜,还有一瓶酒,祁之尘正端坐在椅子上,微笑着同我对视。
美好的让人感到不真实。
伸手把手中的玫瑰递给他,他眼中的欣喜格外明显,高兴的起身找花瓶放花。
我温柔的看着他的背影,心底像是悄悄的冒出来朵小花,按耐不住的肆意生长起来。
——烬哥,我敬您。
他举起酒杯,不由分说的喝完。
我也没有推脱,一饮而尽。
说笑声中气氛也随之缓和下来,逐渐变得温馨。
饭后阿祁自告奋勇收拾饭桌,我有些不胜酒力,倚在沙发上用手撑着脑袋,捏了捏眉头。
墙上的钟缓缓走向12点,烟花的火焰映在窗户上,声响连绵不绝。
阿祁跑到窗边看烟花,光照耀在他脸上,我看见他的眼睛里的向往,晃眼极了。
他回过头看我,笑的格外灿烂。
眼前的画面渐渐模糊,我紧皱着眉慢慢闭上了眼睛。
最后我听见他说,
——傅亦烬,新的一年来了。
11.
昏沉中仿佛有人在向我靠近,伸手摸向了我腰间的枪。
我猛然按住了他的手,眼底一片清明。
他像是没想到我会突然醒过来,挣开我的手,退后半步抬起刚拿到手的枪对准我。
我慢条斯理的起身,没有半分惊讶。
——阿祁,你现在放下枪,我可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的话并没能影响到他,他拿枪的手依然很稳,目光坚定,态度很是强硬,表情冷静的让我只觉像从没认识他。
——不可能。
我挑了挑眉,语气中沾染着遗憾的意味。
——阿祁,你这是要背叛我吗?
他的回答很是干脆。
——我的忠诚对国家,对人民。从未效忠于你,何来背叛?
垂下头,眼睛被头发挡住,我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声音也开始变得阴沉,
——是这样吗。那也,太可惜了。
他扣下扳机。
枪没响,只有极轻的卡壳声。
看着他不可置信的神情,我终于笑出声来,甚至有些停不下来的意味。
我这把枪里,压根没有子弹。
他利索的扔下枪想要跳窗跑,我没拦他。只见他的脚步越来越缓慢,没走出两步便倒在地上。
我走过去蹲在他面前,歪着头饶有兴趣的盯着他这张愤怒的脸,我还是第一次见他露出这个表情,当真是有意思。
——你猜,为什么我喝了你掺了迷药的酒却没有昏迷呢?
我微笑着说,
——阿祁,我给过你机会的。
12.
这间屋子里没有窗户,房门被我锁死,正中间用铁栏围住,构造像个大型鸟笼。这是我早些前便替他准备好的监牢,没想到终究还是派上了用场。
铁链的哗哗声响起,他似乎醒了过来,挣扎想扯开脚腕上的禁锢。
我坐在外边的沙发上撑着额头看他,嘴角的笑意若有若无。他愤恨的抬起头,眼眶微红,盛着不尽的怒意,像极了一个没了庇护的困兽般冲到我面前,铁链限制了他的活动范围,他连我的衣角都没能触碰到。
“傅亦烬!”
我听出了他咬牙切齿的声音,额头暴起的青筋格外显眼。
他好像,真的很想杀了我。
——嘘,我在呢。
我不急不缓的回应他。
“我早就想到了,结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动手吧傅亦烬。”
他像是放弃挣扎了一般,认命的对着我说道。
——阿祁,我说过的,我给了你很多次机会。
我没接他的话。
这句话似乎刺激到了他,他很是激动的再次想要往前走,铁链磨着他的脚腕,红了一片。
“我他妈才不需要你给的机会!能被你发现是我太蠢,别废话了,利索点,弄死我!”
他叫嚣着,怒吼着,一副非要激怒我的模样。
我如他所愿,抬脚一步步的向他走去,在他面前停下。我始终垂着眼睑,碎发遮住了我的眼,翻涌起来的情绪使我心里掀起一场强烈的风暴,他还在不停的说着些我不想听的话,于是绷着的那根线彻底裂开,连带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一同被销毁。
我毫无预兆的出拳挥向他的脸,一下又一下。直到他嘴角溢出了血我才停手,我依旧直视着他,内心却越发的平静。
他接近我的手段并不高明,甚至可以说是漏洞百出,早在他跟着我的第一天,我便清楚他的身份。警局以为抹掉他的一切,给他重塑一个全新的身份就可以瞒过我,真是太过于自信了。
一脚把他踹倒在地,我毫不在意的蹲坐在地上。
——阿祁,或许我该称呼你一声警探先生,又或者是,祁冀远?
我歪头看着他,面无表情。他始终没再回应我,轻颤的嘴唇暴露了他的情绪,看来我说的丝毫不错。
——警探先生,我料想你也没有勇气用真名混迹在我身边,对吧?
——不过你的名字起的可真真是好。祁、冀、远。
我一字一字的喊出他的名字,反复的念叨。
——意为希望,看来是出生便被寄予厚望啊,可惜了,我恰与你相反。
我冲着他粲然一笑,不管他有没有在听,自顾自的说着。
——警探先生,我还是有个问题很好奇。警局怎么敢派你一个刚毕业的半大小子来我身边当卧底呢。
他终于听不下去了,用手抹掉嘴角的血,以一副无所谓的姿态开了口,
“傅亦烬,杀了我吧。”
我脸上挂着的笑意越来越冰冷,话锋一转,凌厉的眼睛直直的望向他,
——你以为,我真的不会杀了你吗?
13.
他以为自己毫无破绽,可不知我什么都清楚。小子演技差的要命,我一步步把他往圈子里带,他也毫无意识的中招,他走的每一步都在暴露着自己,偏生还察觉不到,蠢死了。
我曾有无数次可以杀了他,却从未动过手。我像个嗅到猎物气息的猎手,很有耐心的诱惑着他,带着他落入我的圈套中,等到他想要反击的那一刻,他所有的利器都已经被我清除。
我给了他最后一次机会,可惜被他自己放弃了。
路上瞥见了那间花店,我心情极好的走进去买了枝玫瑰花,这是我这些天都在坚持的一件事儿。
打开牢笼的门,我看见他躺在床上,呼吸微弱,近乎濒死状态。
随手把玫瑰花放在一旁,我走在他身旁坐下。
地上零落的玫瑰花瓣已经枯萎,花枝上泛着黑红色,那是血液凝固后的残迹。
我小心翼翼的拨弄开他额前的头发,露出这张毫无生气的面孔,他睫毛轻颤,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和我对视。
纯白色的衬衫已经被血染上了红,胳膊上是玫瑰花枝尖锐的刺留下的划痕,他面色惨白,透露着一种凌乱又腐朽的美。
他抬起胳膊,死死的抓紧了我,灰暗的眼睛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傅亦烬,你自首吧,我愿意等你,跟你去过平平淡淡的生活。”
我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不过这几句话确实是把我逗笑了,我甚至抬手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
我一点点贴近他,像没看见那些血一样,亲昵的蹭了下他的脸,我看见他的眼中满是期待,光芒更甚。
这个眼神对我来说十分熟悉,那个搞坏我手稿的女人临死前也是这般看着我。
于是我慢慢的直起身子,居高临下的望着他。
“我亲爱的警探先生,你知道的,我做的这些事儿,足够我死好几回了。”
我欣赏着他瞬间变换的表情,只觉有趣极了。
“我是不怕死,可不代表我不会死。”
我一点点看着他眼中的光消失,他又恢复了我刚进来时的状态。
这幅模样实在是让我不爽,我禁锢了他太久,那个耀眼的小子在我的记忆中越发的模糊,只剩下眼前这个虚弱的男人。
他失去了所有的光泽,黯淡的让我不忍直视,心头再次泛起一股无力感,我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躁动。
抽出腰间的匕首,我的表情渐渐疯狂。
比划着角度,我正思索着,却见他直直的从床上起身,和我站在同一水平线相望。
你知道衬衫的第二颗纽扣靠近心脏么?
我低垂着眼眸,刀尖抵在那个位置。
他轻轻抬手,按在我的手上,安静的看着我,没有说话。
两只手同时发力,匕首稳稳的插进他的心脏正中间。
衬衫的白与鲜血的红瞬间交织在一起,于他的心脏处开出一朵朵绚烂的花,漂亮极了。
他微笑着倒在我怀中,用最后一丝力气贴近我的耳朵,我听见他开了口,声音带着极轻的笑意,掺杂着释怀,
——傅亦烬...
他喊了我的名字,像之前的每一次。
——我在。
我应着他,却没再听到他说话,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勾起的唇角没有垂下。
——烬哥在呢。
一切安安静静。
他最后开口喊我的名字是想跟我说什么呢,我再也不会知道了。
我动作轻柔的抚上他的脸,他已经停止了呼吸,安静的像个洋娃娃。
我亲爱的警探先生死了,死在了我怀中。
鲜血蹭到了我的手上,我不由皱起了眉。
一遍又一遍的用水清洗着手上的血迹,直到手面发红我也没有停下。
为什么...
为什么感觉洗不干净。
好多血啊...
怎么才能全部洗干净啊。
我恍惚的听着水流的声音,像过了一辈子那么长。
14.
这天回去的路上又看到了路边的那家花店,鬼使神差般走进去。
我随手买下了一朵玫瑰花。
花朵娇艳,长势正好。
屋内熟悉的灯光没了,暗的让人心慌。
我站在门前静静地盯着看了好久好久,最后还是笑着把花扔进了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