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探索者之旅 [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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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跟着那发光的小人走了一会儿，停在了一扇木门前。这扇门显然有过无比惨烈的遭遇：枪孔历历，严重的地方甚至被轰出了窟窿。温暖的光线从破口中透出，照亮了空气里的尘埃。还不等众人细看，那小人闪进了门底下的一个破口，倏忽没了踪影。
艾黎见状，小心翼翼地准备推门，但她的手指刚刚触到，木门就吱呀一声往里倒下。大家都吓了一跳，纷纷后退几步。木屑纷飞，迷人视线，房中的情景依稀难辨。里面似乎站着许多人，都不可思议地发着光，也不知是敌是友。
等到尘埃落定，众人终于看清里面的情形时，却纷纷吸了口冷气。
「这是一间十分宽大的房间，巨大的水晶吊灯，驱散一路的黑暗。就在这光明敞亮的房间里，竟伫立着数个金人。对，实打实的“金”人。那黄色的贵金属在灯光下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璀璨，那温柔而矜持的色泽，正如一位内敛深沉的王者，早已无需咄咄逼人地来宣称自己的高贵。」
脑海中浮现出这段文字的时候，尤悠更加惊讶。原本她并没有想到“金人”这一层，这些真的是黄金？她立刻联想到了某个童话，贪婪的国王学会了“点金术”，将身边所有的一切都变做了黄金，包括他最爱的女儿……
正当尤悠思维发散之际，走在最前的艾黎冷厉地喝止了众人的前进：“Wait！”
一阵小小的沉默，加重了不安。尤悠有些紧张，也不知道艾黎的意思。但就在她打断思绪，重新审视这个房间的时候，她陡然明白了过来。
眼前那一个个的金人，未免太过真实，而且真实得可怕。他们的动作无一例外的，全部都是挣扎：痛苦地蜷着身子，无望地伸展手臂，歇斯底里地扣紧咽喉……或许用更贴切的说法，这些都是“死相”。
尤悠的头皮一阵发麻。毫无疑问的，这才不是什么被施了魔法变成黄金的玄奇场面。如果没猜错的话，他们是被生生被浇上熔化的黄金而死的一群可怜人。意识到这一点后，击中的注意力将一切都更为清晰地展现了出来，尤悠甚至能看到，那浇的不太均匀而又太快凝固的金属还留着一个个残缺，从里头露出衣服布料甚至手指头发来。
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个陷阱吧？——那一刻，这么想的人，绝不只有尤悠一个。艾黎也因眼前的情状皱起了眉头来，她四下环顾，想要更清楚地掌握情况。当她低头看脚下的地板时，似乎想到了什么。她转身捡了一块木门碎片，用力掷了过去。只听几声急促的咔咔声之后，水晶吊灯剧烈地晃动起来，而后，房间的天花板突然打开了一块，惑人的金色伴随着热流倾泻而下，瞬间将那块木板淹没。
杨易均见状，爆了句粗口，说：“那小人什么意思？”
“God knows.”艾黎说话的时候，抬眸望向了前方。此刻，那放光的小人正站在不远处静静望着他们，注意到众人的视线，它抬起了手，再次招了招。
“我能一枪崩了它吗？”杨易均冷漠地评价。
艾黎被这句话逗笑了，“哈哈，别这样，Acid。暴力不能解决问题，而且我实在想不到它要害我们的理由。”她说完，深呼吸了一下，对着那小人耸了耸肩，充分的展现出了无可奈何的心情。
那小人似乎明白了，它点点头，轻巧走了过来，稍作停留之后，又慢慢地按着原路走了回去，依旧站在那个位置，冲众人招手。
艾黎噙着笑，正要跟上去，却被安迪一把拉住。安迪的状况似乎好了些，他离开杨易均的搀扶，对艾黎说：“我先。”
“Lady first.你不是连这个都不知道吧？”艾黎拿开他的手，带着些许不悦说。
“我不懂你那些奇怪的道理。我的职责是把你平安地带回家。”安迪说。
“你如果能有点主见，不是什么事都听我爸爸的，一定会可爱很多的。”艾黎打趣一句，不再理会他，迈开了步子。
安迪握住了她的手臂，再一次阻止了她，“师父的命令并不是要我保护你，而是要我阻止你。如果我真的没有主见，从一开始就不会让你踏进这里。”
“哦，那我还应该谢谢你了？”艾黎笑了，“这么体贴的态度是为了什么呢？是因为只有娶我为妻，才能得到学习太虚一心流最终奥义的资格吗？”
眼看他们争得越来越激烈，尤悠心想要劝，但听他们的对话内容，似乎身为外人的自己也没办法劝。她正尴尬时，杨易均的声音响起，不耐烦地说了一句：“有完没完。”尤悠循着声音看去的时候，却发现杨易均早已跟上了那小人，踏上了那布下机关的地板。
这样的发展，让艾黎和安迪停下了争吵。杨易均安然站了一会儿，又跺了跺脚，轻松地宣布：“很好，没问题。”说话间，他向尤悠伸出了手，“让他们继续好了，我们走。”
尤悠看了一眼艾黎和安迪，也不知说些什么好。她又看了看杨易均伸出的手，最终还是没有接受邀请，只是自己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杨易均见状，皱着眉头放下了手臂，也不说什么，继续跟着那小人前行。艾黎和安迪也无语了，两人沉默着跟了上去。
一路无话，众人走出那个房间，又穿过一条走廊，迎面的，竟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绿色。谁能想到，在这样幽深的地底大楼里，竟然会有一个花房。上百种花木，无分地域和季节，茂盛地生长在一起，共同沐浴着人造太阳光源的温暖。清润的花草香，沁人心脾，缓解了一路而来的紧张。
众人赞叹之时，那小人儿连蹦带跳，匿入了花草之中。艾黎察觉，正要寻找，却听一阵草木悉索，有人从茂密的花墙后绕了出来，站在了众人面前。
那是一个约莫四十上下的男子，一身裁剪合度的黑色西装，头戴礼帽，撑着手杖，俨然一派绅士装扮。他笑望着众人，摘下了礼帽，微微鞠躬，说：“Good afternoon.Nice to meet you.”
多年的教育洗脑，让尤悠险些就脱口而出“Nice to meet you, too.”了。跟她的反应完全相反，杨易均举起了枪，完全不考虑语言环境地说：“站着别动。”
那男子闻言，依然笑着。他慢条斯理地戴上礼帽，说：“原来是中国朋友么？这位先生，不必激动，我并没有敌意。”
他的中文很标准，尤悠只惊讶了几秒，就想起只要是中文读物，除非作者有特别设定，不然的话，任何国度和时代的角色都能说标准中文。
杨易均并没有放下枪，只是继续问：“你是什么人？”
男子回答：“我的名字有很多，你们可以简单地称呼我为‘伯爵’。我觉得你可以放下枪，让我略尽一下待客之礼。如果怠慢了两位可爱的小姐，我会非常内疚。”
他的态度十分和善，语气也很温柔，让人感觉很舒服。虽然知道不应该，但尤悠的戒备已经完全放了下来。跟她一样放下警戒的，还有艾黎。艾黎按下了杨易均的手，走上去问道：“你是这里的主人？那么，是你让Homunculus领我们来这里的？”
“是的。”伯爵说着，侧身让开了一条路，“具体我们坐下再说吧，现在正好是下午茶时间，别浪费了这美好的时光。”
短暂的犹豫之后，艾黎笑了，“乐意之至。”
众人各怀心思跟着伯爵穿过花木，就见园中果然摆着桌椅，各色点心和茶水早已准备妥当，先前那小人儿正坐在桌上，拿着一块曲奇吃。
“希望你们喜欢红茶。请坐吧。”伯爵拿出五个茶杯，悠然地沏起茶来。
艾黎似乎很兴奋，她坐下之后，迫不及待地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您指什么，小姐？”伯爵将沏好的茶递给艾黎，笑着问。
“你可以叫我Elie。”艾黎接过茶，说，“是你创造了Homunculus？你掌握了黄金的炼成？或者说，你已经做出了贤者之石？”
“好的，Elie，看来你的确有很多疑问。”伯爵沏完最后一杯茶，也坐了下来，“非常遗憾的，我并没有炼成贤者之石，只是稍许接近了一些。我的故事很长，如果你们有耐心的话，我可以慢慢讲给你们听。”
“直接说出口在哪里吧。”杨易均直截了当地说出这句话，毫无悬念地被艾黎瞪了一眼。
“这位先生真会说笑。擅自闯进来的不是你们吗？为什么反倒问我出口在哪里？在看到我那些可爱的小宠物的时候，你们就该识趣地原路返回了不是吗？”伯爵啜了口茶，笑吟吟地说。
艾黎叹了口气，“Well，闯入的事，我很抱歉。不过我也是受害者，我基本上是被骗来这里的。那些英国佬利用我找到这里，打开入口，然后就……啧，总之那个入口现在已经被封死了。”
“哦，那么解开我那些小小机关的人，应该就是您了。”伯爵饶有兴致。
“差不多是这样。”艾黎回答。
“哈哈，我以为我已经将这里隐藏的很好了，没想到还是被人找到了。这也许就是缘分吧。”伯爵说。
“闲扯家常可以告一段落了吗？你的热情好客，我已经见识过了。那些被蜘蛛蜜蜂咬死，还有被黄金烫死的人，应该也是你的杰作吧。别告诉我因为你相信‘缘分’，所以特别善待我们。”杨易均打断伯驹，皱眉说道。
“看来这位先生对我的保安系统十分不满呢。既然有勇气非法闯入，也该做好承担各种后果的准备吧。”伯爵说，“当然，我并不热爱杀戮。我非常赞赏你们的智慧和勇气，而且你们跟那群暴力的先生们显然不是一路人。”
“没错。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吧，你说你已经接近贤者之石，到底是怎么回事？”艾黎的身子略微离开了椅子，向着伯爵的方向前倾。对于未知的好奇，让她抛却了顾忌，一心只想得到答案。
伯爵似乎很乐意进行这样的谈话，他笑着回答：“简单来说，你们看我今年几岁？”
这样的问题，显然就是在暗示他的真实年龄远超过他看起来的样子，艾黎并没有猜，只是笑说：“你的意思是，你掌握了长生不老的方法？”
“差不多。”伯爵说，“我这样告诉你们吧，曾经有一位国王，倾其所有想要炼成贤者之石。无数的炼金术士，从世界各地赶来，贡献他们的技术和知识。其中有一名炼金术士非常幸运，他似乎找到了一些眉目，但他却没来得及将其贡献给国王。时局变化的太快，国王去世之手，他离开宫廷继续云游，寻找愿意资助他的人。时光推移，他突然发现了一件事，他的□□不再老去。于是，他跟随着时代的变迁一路而来，侍奉过许多王朝，经历过无数战争。他很聪明，而无限的生命给予了他充分的时间，让他学会很多东西，也累积了一些财富。因为体质的奇异，他不能在一个地方停留得太久。终于他找了一个僻静的场所，建造了一座地下化学大楼，安心地继续研究。当然，他也会时不时地回到地面上去，补充全新的知识，也寻找志同道合的伙伴。他只有一个梦想，完成真正的贤者之石，解开自己长生不老的秘密，然后，以此造福所有的人类。”
“你就是那个炼金术士？”艾黎的眼睛里含着闪烁的光，如此问道。
“对。”伯爵笑着点了头。
“That's amazing……”艾黎说，“你的贤者之石炼成进展到哪里了？长生不老的研究呢？”
坐在一旁捧着茶水却不敢喝的尤悠对这样的谈话完全无语了。用常理来看，贤者之石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但艾黎却似乎完全没有怀疑。虽说一路上遇到的种种不可思议的确可以作为佐证，但是……这么认真的讨论什么长生不死实在是太诡异了啊！
“口说无凭。你说你长生不死有什么证据？在我看来，这些不是臆想就是迷信。”杨易均显然跟尤悠能抱着一样的想法，他很不客气地开了口。
“为什么您会这么想呢？”伯爵说，“欺骗你们对我有什么意义？指责我的研究是臆想和迷信，真是太令人伤心了。长生不死当然是可以实现的，如果我的研究成功，那么人们就再也不会受病痛和死亡的困扰，这是多么好的一件事啊。”
“荒谬。”杨易均冷淡评价。
“不荒谬。”这样反驳杨易均的，竟然是艾黎，“你看过《抱朴子内篇》么？”
“什么玩意儿？”杨易均的态度依旧冷淡，甚至开始不耐烦了。
“西方的炼金术，跟天朝的炼丹术有许多异曲同工之处。追求长生不死这一点，也有很多相似之处。人们一直将这些视为迷信和荒诞，但谁也没有想过，人为什么会死？草木为什么会凋零？为什么生命的尽头一定是死亡？《抱朴子内篇》正是炼丹书的典籍，其中提到‘辕豚以优畜晚卒，寒虫以适己倍寿。物类一也，而荣枯异功，岂有秋收之常限、冬藏之定例哉？而人之受命，死生之期，未若草木之于寒天也，而延养之理，补救之方，非徒温暖之为浅益也……’”
“说、人、话！”杨易均恶狠狠地打断她。
艾黎笑了，“简单来说，有了温室，即便到了冬天，草木也不会枯萎死亡。人的生死和草木的枯荣从本质上是一样的，比起古时候，我们的寿命已经增长了许多。优渥的生活，高明的医学，正不断延长我们的生存期限。从移植器官到诱导多功能干细胞，兴许有一天，我们真的能长生不死。”艾黎说着说着自己也兴奋了起来，“其实长生不死在自然界中也有活例，知道灯塔水母么？多么完美的生命形式！一切皆有可能，只要我们能找到答案。而现在，这个答案，兴许马上就能揭晓……”
伯爵鼓起掌来，“说的太好了。看来我的直觉很准确，你们果然是值得招待的客人。”
艾黎笑望着伯爵，一脸神采飞扬，“伯爵，如果你不介意，我想在这儿多做几天客。你的故事，我想知道得更加详细。”
伯爵笑着站起了身来，优雅地行礼，“My pleasure.”
众人早已被这发展弄懵了，就连一贯现实的杨易均都被艾黎的一番说辞唬得有点怔愣，一时间，大家都把“找出口”这件事遗忘了。
这时，不合时宜的枪声突兀地响起，众人心神被拉回之时，就见伯爵的心口汩汩地冒着鲜血，软软地倒了下去。
“下地狱吧怪物！”花房的门口，有人歇斯底里地喊着，“统统别动！”
说话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身后还站着几个高大的男子。从他们的打扮来看，应该就是艾黎口中的“英国佬”了。他们显然经历了相当惨烈的遭遇，满身的污血和残破的衣衫，都宣告着一路而来的不易。此刻，他们红着眼睛，举着枪，用近乎疯狂的杀意怒视着众人。情势如此，众人只得就范。
为首的男子走了过来，用狰狞的笑容说：“又见面了，艾黎小姐。看来你跟那怪物谈的不错啊。”
艾黎满心悲愤，说：“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
“哈哈，我做了什么？我杀死了怪物！”男人大笑了起来，“现在，就像是打败恶龙的勇士应得的那样，这个大楼里的黄金和贤者之石都将属于我。我将成为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人，多么美好的结局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面对这样的发言，再对比伯爵的理想，满心恶寒的尤悠忍不住心中吐槽：
有点追求啊，大伯！！！
作者有话说
第83章 探索者之旅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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