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飞细雪》长治

12、墨家堂前闻大事

　　当今的圣上只有一位尚在人世的幼弟，那就是如今的平成王，辖永州，因此民间也称之为永王。永王有一子，从小体弱多病都说活不过二十，在王府常年足不出户，被称作“玉世子”，谁成想玉世子两年前在上西岭山祈福的路上被强盗劫掠，落入悬崖之下，整整失踪了两年。

　　今年初，玉世子带着一个猎户女人回来，非要请这位猎户女做世子妃，神奇的是，这位玉世子称这位猎户女是隐世神医之女，在两年之间，玉世子身上所有病症不翼而飞，如今健康的能上马杀敌，完全看不出从前晒久了太阳都会晕倒的虚弱模样。

　　永王得一位健康的世子，永州就要变天。

　　临行之前林雪的父亲就嘱托他一定要走不路过永州的路，朝廷要求玉世子进京小住，实际上是要玉世子做质，被永王拒绝之后，现在朝廷与永州的关系更是微妙。如果永王要反，避免不了一场大战。

　　现如今季兄竟然去了永州，林雪还在犹豫要不要追上去，天一亮，这边谢冰休竟也要辞行了。

　　“墨临渊叫了马车，打算将伤者带回墨家医治，路上匪徒众多，他们几个人怕遇到危险不能保住几位同门，便邀请我一同前往。”

　　林雪点头，“你本来也是要去墨家的。”

　　“能够认识你们我觉得很高兴，谢姑娘，人生不长，有时间一定来京城找我，必定带谢姑娘好好玩上一番，到时候叫上季兄我们三人再相聚。”

　　林雪将腰间的一把玉佩取下来一只，那是一只淡绿色清透岫岩玉雕刻的镂空双荷叶状圆形玉佩，仅有食拇指两指屈圆大小，他林家每一个公子身上都带着一块荷叶状的玉佩，只是样式各不相同，这一块正是他林雪的象征。

　　“我身上并没有什么贵重的，谢姑娘可凭借此玉佩出入林府找我。尽管我们相识之日不多，我林雪仍旧将季兄和谢姑娘二人当作是我在世值得托付的朋友。以真心相待。”

　　张伊敏休息的好些了，可还是那副痴痴的在想事情的样子，母亲一直催她去向林公子道谢，她来的路上正好隔着花园，看见了林雪弯腰双手赠与谢冰休玉佩一幕。

　　张伊敏目光一怔，正巧谢冰休收好玉佩，转头看见了站在花丛中的她。

　　经历一件惊心动魄的劫亲，她也看开了不少，并没有躲藏，大大方方的走过去，走到林雪旁边，对他施施一礼，“多谢林公子不顾性命，救了小女。”

　　没等林雪开口，她又道：“若林公子有心仪之人，伊敏也不愿做恶人，自会向父亲说明，退了这门婚约。”

　　没想到张伊敏会说出这话来，他反倒挑眉。

　　“你可知你的名声已经不好了，不嫁给我也可能无法嫁入世家或官宦。退婚对现在的你来说并非良策，我目前并无心仪之人，可为着你考虑，你还是同我回京吧。”

　　“你我未必做真心夫妻，相敬如宾我也是可以做到的。我林家家大业大并不差你这一口饭吃。假使退婚，你留在张家，哪怕是你父母愿意，流言蜚语之下你怕是也活不了。”

　　“事先说好，我愿意娶你，但是不代表你就能以我妻子的身份管着我。”

　　本来张伊敏还挺感动的，结果被这一句话硬生生的憋回了眼泪。

　　“谁愿意管着你。可你与这位姑娘……”张伊敏的话被林雪打断。

　　林雪正好被提醒，说完了他想说的话：“哦，还有救你的不是我，当然也算是我，出力的是这位谢姑娘，乃当世第一侠女，也是我的朋友。”

　　谢冰休：“剑客。”

　　林雪茫然：“啊？”

　　她纠正：“乃当世第一剑客。”

　　林雪手掌上下晃了晃，重新对张伊敏介绍，“对，剑客。”

　　张伊敏奇怪：“女人也能做剑客吗？”

　　谢冰休点头，“想做什么都可以，无论是剑客还是别的什么，谁都行。”

　　她之前就认识一个做屠户的女子，还有做琴师的女子，江湖上也有不少她这样的女侠，也都有在各个领域集大成者。

　　与林雪告别之后，谢冰休就坐上了墨家准备的马车，马车准备了两架，她和墨临渊负责一个赶马的位置，还有一个没受伤的少年叫墨群山的和墨诗负责一个。伤者都坐在马车里。

　　谢冰休奇怪为什么不将伤者留在张府，墨临渊回答：“本意是将他们留下养伤，昨日夜晚的时候门中传信给我，说是墨家出了大事，所有在外的墨家人和墨家弟子都要返回西南，所以路程紧了些，望前辈见谅。”

　　谢冰休摇头，没觉得有什么。墨临渊继续说，“我师叔墨烬焓也已经出关了，再有三日就能进入沧州地界，进了沧州不出五日就能到达墨家。”

　　这一路谢冰休走过几次，还算熟悉。虽然墨临渊说话间平淡自如，可是这连续的日夜兼程，也反应了墨家出的事大概不是小事，这一路上哪怕是颠簸，伤员也都没有多说一句。本该走上将近十日的路程，接连换了两次马，五日就已经走到了墨家的大门口。

　　这哪是路程紧了些，这是要起飞啊。

　　下了马车谢冰休就感受到了不对，青天白日之下墨家大门紧闭，入了门后墨家之人都一语不发，神色肃穆，令人不敢妄言。

　　她之前来的时候虽直奔掌门，却从未见过墨家这么严肃的时候。墨家并不以规矩束缚门中人，所以几次来都颇为热闹。走在路上，是墨诗带她去了准备的客房，谢冰休之前寻墨烬焓无果就会直接离开，这一次她并没有立马提出要与墨烬焓比试。

　　若说这墨家她最熟悉的，还是墨家掌门人墨室舒，墨室舒已四十有余，武功虽不上乘，可为人正义和善，从不以谢冰休年纪小而轻看她，也不以她天下第一之名恭维她，是一个难得的好人。

　　在屋内待了一会，树影躺在窗前，树影摇晃，树影摇晃。

　　她握着明光剑，指腹摩擦着剑鞘上镶嵌的那颗蓝色的宝石，起身推开门，直奔掌门所在清世堂去，去往清世堂路上人并不多，这清世堂是墨家会客，以及墨家几个长辈议事的地方。

　　在临近清世堂的位置，谢冰休遇见了墨临渊。

　　墨临渊旁边站着一个跟他长相一模一样的少年，正和他说着什么。看着一模一样的两个少年，谢冰休忽然想起来之前墨室舒掌门曾跟她提过他膝下有一对双胞胎兄弟的孩子，如果可以希望送她做弟子，谢冰休以她不收徒弟为由拒绝了。

　　她怕麻烦，确实没有收徒的想法。

　　所以哪怕是捡回柳花也是交给萧问简来教导。

　　此处离清世堂不远，依稀能听清里面人说话，谢冰休望着清世堂的方向，听到里面说“掌门有危险一事断不可叫别人知道。”

　　“墨烬焓与掌门同行，掌门的性命应当无碍——”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来偷听！”墨临渊面前的少年眼睛一转，正看到正巧在清世堂窗边单手持剑站着的谢冰休，一声大喝，提剑冲了上去。

　　清世堂屋中长老闻言互相对视，同时走出了屋子。

　　谢冰休抱着剑歪头侧身脚下生花，躲了几个回合，她神色自然的弯腰躲过墨羡鱼一剑，出声劝告他，“我只是路过这里，想要找掌门而已，小小年纪不要这么大的火气。”

　　墨羡鱼百刺不中，心中越发恼火，他本身心情就不好，下手越发重了起来。

　　“你只会躲躲藏藏，有本事接我一招。”

　　墨临渊见弟弟恼火，便也收了看戏的心思，想要去拦他一下。

　　结果谢冰休语调一改答：“哎，事先说好，你当真要我出剑？要我出剑可是要遵守约定的。”

　　闻言墨临渊收回了迈出去的脚，谢冰休口中的约定是什么他心知肚明，反正墨羡鱼也不爱练剑，正好有谢冰休督促，也是一桩好事。

　　“我管你什么约定，看剑！”

　　墨羡鱼是不应激的，一口答应要谢冰休出剑。

　　只是没想到谢冰休气息骤变，一剑出鞘嗡鸣一声之后墨羡鱼手中利剑当场被击飞，笔直的插在地上震了两下不动了。

　　等墨羡鱼反应过来，谢冰休的剑已经轻巧的收了回去，看也没看他一眼的走向他身后的长老们，想要询问一下墨家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经过墨羡鱼的时候留下一句嘱咐，“三年之约，好好练剑。”

　　长老们比小辈更加认识谢冰休，本想出来看看究竟是谁胆大包天敢偷听他们对话，待看到是谢冰休之后心里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此事叫任何人知道都不行，叫谢冰休知道却是可以。

　　谢冰休走过去：“究竟是出了什么事了，掌门呢？”她左右看了看，没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副掌门是墨室舒的弟弟，也是最能的上话的，他一想到这件事就怒火中烧，面露恨意，咬牙讲述：“永王半个月前说是府里遭了贼人，打伤了世子妃，寻求掌门帮助，之前掌门欠了永王一个人情，正巧墨烬焓出关要下山历练，掌门便带着墨烬焓去了永州。”

　　“结果没成想中了永王的奸计，掌门被永王以袭击皇室为由扣押在平成王府，书信前来胁迫墨家为他做事。如今我们正在想办法救出掌门和烬焓。”副掌门狠狠一掌拍在墙上。

　　又是永州。

　　谢冰休不假思索：“我去吧，虽说不能承诺你们救出掌门，但是我去胜算更大一些。”

　　副掌门早就因为此事愁白了头发，见到谢冰休不曾考虑便一口应下，心中酸涩难解，当场就给谢冰休跪了下来。

　　“如今我门人倾尽全力也难与永王一战，已经别无他法。若有用得到我们的，谢姑娘只管开口。”

　　谢冰休哎了两声，扶着他站起来。

　　“可别拜我，受不起受不起。这件事呢，我也只能尽力而为，毕竟对方是……是吧。”她语调有些无奈，可也并不是真正畏惧王室才这么说的，只是叫墨家对她不要有太大的期望。

　　副掌门连连重复：“尽力就好，尽力就好。”

　　他也不想求到一个二十几岁的姑娘身上，可若是谢冰休也不敌，那真是无人能救回掌门了。他们这边也会想办法，总之不能让整个墨家受制于永王。历来江湖不插手朝廷，恐怕除了谢冰休无人再能求助了，他甚至庆幸掌门之前捡回来的大弟子墨烬焓在剑术上天赋卓绝，现如今在掌门身边也有一个照应。

　　为了要挟墨家，永王是不会立马就对掌门不利的，可时间越久，越是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