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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二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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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传孙……这三个字像一只鬼手,活生生地把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原来人真的会有怕的时候,原来过去十几年我都没有真正地怕过……感觉浑身冷,冷得想抖,从身体深处溢出森森的恐惧来,我很怕……
那自称“本王”的人究竟是谁?
他们这样议论天下,是要谋逆吗?
赵传孙真的在里面吗?
紧紧地贴着门,一半是因为我迫切地想听清门后说的每一个字,一半是……我很害怕很冷……
我在等里面的那个赵传孙回答……他会说什么呢?
很久,里面都没有半点声音,静寂一片。
“小晴湖,”闵筝云突然拍了我一下肩,轻声道,“呼吸,你要憋死自己?”
啊……我这才回过神来……长吐出一口气,顿时感觉有些脱力瘫软。
“闵筝云,”我转头,看着他,“你说怎么里面没有声音了?”
“大约走了吧,”黑暗中,他眼神明亮,“你要找的是赵大人?”
我看着那张脸,突然想到他刚才应该也听到了里面说的话。
“闵筝云,你能不能为我保密这件事?”
他若说了出去,赵传孙必然会有麻烦。
我看着闵筝云,几乎是恳求。
“这个……”闵筝云眼神摇动了一下,他看着我,脸色柔和了下来,口气似在安慰一个受惊的小孩,“别怕,有我在。”
“好,”我点了点头,又低声问,“你说为什么里面没声音了?”
没有听到赵传孙有任何的回答,难道……赵传孙因为没有答应,就被灭口了?!我的心猛地颤了一下,血淋淋地绞痛。
“不知道,”他摇了摇头,“我们进去看看?”
进去?!我惊讶地看着他。
“对,”他悄声但肯定地道,“万一赵大人有什么事……”
对……万一赵传孙有事,我却在这里畏首畏尾……
我站起身来,伸手推开了门……
……空荡荡……
一张方桌,几碟酒菜,一个酒壶,两杯酒杯,杯中各有残酒……看这个样子,似乎人才离开没多久……
“走了?”我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怎么可能?!
我和闵筝云一直都守在门外,贴着门板蹲着,刚才说话的声音才消失了一盏茶功夫,这房间里并没有半扇窗,这人是怎么走的?!
“是走了,”闵筝云肯定地道。
“怎么走的?!” 难道是,七十二变遁走的?!
“你看那里,”闵筝云指向墙角,“这里有暗道。”
墙角的花瓶似乎被人挪动过,地上一道灰尘的拖痕。
“啊?”我傻眼了,愣愣地盯着看。
暗道这个东西,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啊……走过去,蹲下,对着花瓶仔仔细细地看了又看。
闵筝云好笑地过来,拉起我,“好看啊?”
“没什么好看的,”我如实回答道,“第一次看到而已。”
“你啊,”他又笑了,“就是个……呵呵……”
“什么啊?”
“没什么,”他眼神浅笑着收敛,劝说道,“回去吧,说不定赵大人已经到家了。”
到家了……会吗……我看着那花瓶,突然一惊……
一手直指那花瓶底座,浑身抖着,却急得说不出话来。
闵筝云一把拉着我发抖的那只手,将我箍进怀里。
可我还是抖,抖得跟筛糠似的……
“血、血、血……”
花瓶底座旁一滩子血,那血是新鲜的……难道、难道……赵传孙他真的被人灭口了?!
“他没有答应……他、他被人杀了!”我急哭出声。
赵传孙会不会死了?
祖母说了,他是我的小叔叔……我的小叔叔会不会死了?
小叔叔……小叔叔……
他会不会死了……
“别动,”闵筝云抱紧我,“不要乱想,赵大人不会有事。”
不会有事……真的不会有事吗?
“真的吗?”我看着他。
“真的……”
“那他……在哪里?”
这一次,闵筝云没有回答。
醉天居……我回头看了一眼月色中的破旧小酒馆……
夜色中,我与闵筝云并肩而行,起初默默,然后静静。
“你应该没有听说过,”闵筝云突然开了口,他目视着前方,似乎不是在跟我说话,“朝中有大臣秘密结党,他们私下称作‘暗流’,皇上一直想知道‘暗流’的带头人是谁……”
我一惊,仰头看着闵筝云的侧脸。
他为什么要说这些给我听?
“是谁?”
“呵呵,”他轻笑,转头看了我一眼,乐道,“我怎么会知道?”
我稍稍放下心来,刚才一瞬间,他说带头人的时候,我想到的是赵传孙。
“那刚才那个什么王又是什么王呢?”我岔开话题。
“那个,”闵筝云沉吟了一小会儿,“……怕是甯王。”
……甯王……
……赵相与甯王最相熟……今天早上小狐狸说过……
但是,甯王应该不在京城啊?
“甯王不是不在这里吗?”我反问。
“你怎么知道?”闵筝云反问。
我将早上听到甯王请求进京,赵传孙意欲阻止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遍。
下意识地……我希望他闵筝云听到赵传孙不会是那样的人……
“是吗?”闵筝云听了以后,只淡淡地皱了皱眉。
“是,”我点头。
他也不再说话了,一路上,我与他静悄悄地往回走,谁也没有再说话……
一直走到我家的墙根下,我犹豫地看了看墙,经过刚才那一吓,我已经没有力气再爬回去了,虽然翻墙比走正门近得多……爬回去……我虚软地犹豫着……
“那你走正门啊,”闵筝云看出了我的犹豫,温和地笑了笑说,“我在房里等你。”
还没等我说什么,他便轻巧地跳了过去……月色下,衣袂一翻,犹如一只白雁,衬得夜空格外空灵。
我看着那已然空空如也的墙,掉转头,往我家正门走去。
赵传孙……他回来了吗?
醉天居的雅间里,他到底回答了什么?
为什么他要一个人去呢?
为什么呢……
“二爷?”一个嗓音惊破了我的重重心事。
“侍书?”这小厮,怎么又是他?
“二爷你怎么从外面回来了?”侍书惊诧地瞪着我。
“你怎么在这儿?”我问他,“那个……我小……不是……我爹回来了吗?”
“回来了,相爷刚回来,刚进去呢,奴才今儿值夜,二爷你怎么才回来?”侍书好奇地又问。
赵传孙……回来了?!
我一把放开侍书,疯了似的直往里跑……
小叔叔……正厅没有……在哪里……
“二爷,你这是怎么了?”墨玉领着几个洒扫的小厮,怔怔地看着我,“找什么呢,桌子底下?”
“我找……我爹,”我快要哭出来地看着墨玉。
墨玉着实吓了一跳,“相爷早回……自己房里了。”
我掉头而去,身后不知墨玉还在说些什么。
急跑过后面的抄手游廊,转入东角,那白墙黛瓦的小房子映入眼帘……却有些模糊……
房里灯火通明……
我伸手按在门环上,门环冰凉冻手。
侍书说了,那人已经回来了,墨玉也说了,他就在自己房里,为何我还是想亲眼看一看,还是想亲眼看一看……
……“还是我家小蠢货,担心他小叔得罪的人太多,死在街上?”……
白天马车里,赵传孙的那句话,一直刺在那里。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我伸手推开了门,门缓缓地敞开,里面……烛影摇曳中,端坐着一个安然无恙的赵传孙。
我愣愣地站在原地,赵传孙抬起脸,见到我有些意外。
“你怎么……来了?”他皱了皱眉。
我……我看着他……
突然,哇地一声,我大哭了出来。
烛影下,那人嘴角抽了抽,屋内伺候的婢女小厮们都吓得呆若木鸡。
“你在干什么呢啊?!”
“我……我以为……你死了……”
我哽咽着哭诉,诉完继续放声哭,哭到伤心处,还不忘给自己抹眼泪。
“你以为我死了?”赵传孙眼神看了过来,人也走了过来。
“嗯……”我哭着点头。
“你们都出去,”赵传孙大袖一挥,屋里的人顿时走得一干二净,他来到我的面前,头痛地看着我,“谁告诉你我死了?”
“没、没人告诉……”我继续哭,反正也没旁人了,“我自己那么觉得……”
花瓶底下,有一滩子血,我真的以为他死了……
“蠢货,”赵传孙轻声骂道,一只手却伸过来,按住了我的后背,将我轻轻揽进怀里,“好了,别哭了,再哭……把老太太招来了。”
招来就招来……我泄愤地将眼泪全抹在他的身上。
抹了泪,却看见他另一边袖子竟然渗出血痕来……赵传孙顺着我的目光看了眼,淡淡地解释道,“回来的时候,被树枝刮了……”
……被树枝刮了……我愣愣地看着那血痕,愣愣地点头……对,就是被树枝刮的……没错……
“好了,”赵传孙轻声道。
他还要说些什么,门却突然又被人推开。
“我的宝儿啊!”老太太领着一群姨娘丫环们浩浩荡荡地进来了。
呃……还真的把老太太招来了……
赵传孙不着痕迹地放开了我,迎了上去。
“你还上来干嘛!?”老太太恨恨地看着赵传孙,“我说你到底为了什么事,又打他?”
“没有,”赵传孙笑了笑,“就是轻轻拍了两下。”
“轻轻拍了两下?!”老太太举起龙头拐杖,气得微颤颤的,“轻轻拍了两下,他能哭得两只眼睛桃子似的?!”
桃、桃子……赵桃子讪讪地低了头。
“真的就是拍了两下,”赵传孙笑道,笑得凤眼微眯,“是我错了……”
呃……赵传孙认错……
我和老祖宗都傻了,两人面面相觑。
“真的……就是轻轻拍了你两下?”祖母问道。
“是啊,”我猛点头,其实根本就没碰我。
“那怎么哭那么大声啊?”祖母摩挲着我的头又问。
“那个……”
我瞥了眼赵传孙,他正好整以暇地看着我,眼中笑意明灭。“祖母……”我只好硬了头皮道,“我才不小心自己撞到了头,痛得了不得……”
“自己撞了头?”祖母放下了拐杖,有些怀疑地看着我,“撞得什么样了,青了还是紫了,快给祖母看看……”
呃……早知道先撞一下预备着……
赵传孙抿着薄唇,眼里含着笑,一付看好戏的样子。
没良心啊……也不看我是为了谁哭的……
“祖母……”我拉着老太太蹭了蹭,努力想睁大我那双桃子眼,好显得乖巧些,“您别问了,回去歇着吧……”
老太太半信半疑的,但最终还是拗不过,带着那群姨娘丫鬟们回去了,临走前,还不忘瞪赵传孙一眼。
赵传孙也不辩半个字,只似笑非笑地望着我。
好容易,老太太带着姨娘丫鬟们走远了……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呃……
赵传孙笑着走到我眼前,近在咫尺地看着我。
“怎、怎么了?”我吓得有些结巴。
“没什么,”他轻描淡写地道,又凑近些,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儿,又退开了一点……
“怎……么了?”
“真的很像,”赵传孙眯起了一双凤眼。
“像谁?”我担心地看着他。
“像桃子,”他说,“眼睛像桃子了。”
……
我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