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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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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赵襄“高中”后,隔天晌午,小刘飞刀一瞬间的刘福全刘大公公便领着他手下那一班阴阳怪气的小太监们,莅临我爹的丞相府,传圣上口谕来了。
彼时,我爹还在军机处批奏章呢。
明显这帮阴阳人是背后高人指示,乘着我爹不在家,来踢我家馆的。
“赵襄出来接旨,皇上口谕!”
刘飞刀起的头,一帮子太监在我家正厅袅袅地呼唤我。
“那个小……”我祖母“小”字后面的几个字说得极其小声,“我赵家世世代代鞠躬尽瘁,就一个宝儿最贴老身的心,还要来折磨……”
“祖母,”我拽着老太太的衣袖,死活不敢放。
这皇上口谕,犹如一道晴天霹雳,猛地就劈中了正在膝下承欢的我,可见老天爷也有瞎的时候,就这么对待堪为孝子贤孙表率的我。
“汪!汪!汪!”方才被楸着尾巴的小哈巴狗,幸灾乐祸地冲我嚷嚷,小绿豆眼里闪耀着狗的傲慢。
“乖孙儿,不怕,”祖母摸着我的头,宽慰我,“就是接个口谕,有你爹在呢,皇上不敢怎么你,顶多就是赏你,去吧,去吧。”
“祖母……”
这一声“祖母”……我是发自肺腑叫的,眼看小狐狸权大势大,十多年前的噩梦怕是又要卷土重来了。
那个时候,我那神明英武的奸相爹,不知道哪根神经被他左右那帮子马屁精捧断了,居然迷信起虎父无犬子来。
我爹本着“与人斗,其乐无穷”的政治宗旨,决定从小培养我的“乱斗”素质,并且俗话说的好,与臭棋篓子下棋越下越臭;于是,我爹就给我找了个最香的棋篓子。
朝堂上下香棋篓子比比皆是,与我年龄相当的却只有一个。
那一个便是——那时刚披上黄袍的小狐狸。
于是,我爹硬是在御书房安排了一个硬当当的陪读名额,叫那年仅六岁的我,给那时还年仅十岁的小狐狸当侍读。
曾经沧海难为水啊!
我侍的那是“读”吗!?
那叫“侍读”吗!?
你讨厌我爹,犯得着折腾我吗?!
不就是看我……是个软柿子么!
“赵二爷,”刘福全一张胖脸笑起来,两只眼睛就眯起一条缝了,“恭喜啊,皇上在宫里还惦记您呢。”
“刘公公,”我把悲摧藏在心里,把笑容献给太监们,“皇上怎么又想起我来了?”
“这孩子,”刘大公公拍了我一下,有些嗔怪道,“胡说什么呢,皇上惦记,那是多少人盼都盼不来的福气呢,二爷怎么还敢脸上带着不高兴呢?”
他的意思是说,你丫找砍吧?!
“没有……”我委委屈屈地否认。
“呵呵,咱家和二爷开玩笑呢,”刘大公公紧拍着我的肩膀。
你一太监……开什么砍头的玩笑啊……
“刘公公,皇上说什么啊?”我提醒他,免得跑题了,害得我还得继续担惊受怕。
“哦,”刘大公公一拍自己的脑袋,“差点忘了正事……赵襄接旨……皇上口谕……”
唉……我长叹一声在内心,撩起袍子,认命地跪下去。
“二爷不用跪,”刘大公公一步抢上来托住我。
“啊?”我狐疑地看着他,不跪,找砍啊?
“皇上说了,二爷站在接旨,”刘大公公殷勤地对我笑,“皇上口谕:赵……小猪,你中了进士,朕得恭喜你……”
我靠,恭喜你太后的!
“朕问问你,这些年来一门心思读圣贤书了,可有把朕这儿时玩伴给忘了?”
“不敢,”我垂下头,人都说儿时的创伤是最深刻的,所以,我没忘。
“好,既然如此,”刘公公笑得愈发殷勤,“明儿来宫里一趟,朕请你吃绿豆糕,喝个茶……二爷,皇上口谕就这些,二爷,皇上宠你宠得紧啊!”
“哪里,哪里……”白花花的日头下,晒得我两条腿发抖。
“二爷,”刘公公将我拉到一边,稍稍回避他身后那帮后生,做出一副你我自己人的模样来,“二爷当年何必急着出宫啊?要是当年再同皇上多处个两三年,如今弄个御前带刀,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么,何必要考那么麻烦,说到底,皇上还是向着二爷的,老奴说一句泄露天机的话,二爷这次中,还不是天龙降下福瑞了。”
“呃……”我愣在当场。
三魂七魄走了一大半,我说呢,怎么打油诗也能中榜,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强颜欢笑,我看着眼前那还被小狐狸蒙在大鼓里的刘大公公……你问我当年为何急着出宫?
你想啊,一个六岁的小娃儿,一宿一宿的做噩梦,做了噩梦便叫一个人的名字。
我家老太太能不逼着我爹,把我从那小魔头手里拎回来吗?!
“其实啊,”刘大公公再压低声音,“皇上也可怜见儿的,老奴看皇上从小长大,这宫里宫外险恶啊,皇上他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也就见和二爷您在一起,还热闹些……”
刘大公公眼一抬,鼻音里带上了些哽咽。
我赶紧掏出了手帕子,给他老人家抹眼泪。
心想,凡天底下都是这样的。
比如说,一条食人蟒养了一条小食人蟒,自然也觉得小食人蟒可怜见儿的。
如果它养了一只赵小猪,就不会了,只会恨猪不成蟒!
就像我爹。
“二爷,”刘大公公拍拍我的手,“咱家先回了,二爷明儿正午记得宫里来,皇上不说,咱家也给二爷预备了好吃的,记得来,记得来……”
“嗯,嗯,”我诚恳地点头。
我敢不记得吗?!
我要是忘了,那小狐狸肯定那么轻轻地一笑,道,“既然你那脑袋也记不住事了,不然砍了,省得带累。”
“祖母……”
送走刘飞刀,我一路哭奔到祖母起居的正房。
“孙儿大祸临头了!孙儿又要倒霉了!祖母,救命啊……祖母!”
我从正厅奔向正房,途中奴才、小厮、丫鬟频频伸手拉我。
“二爷,又哭什么呢?”
“二爷也带我们玩?”
“二爷演夜奔呢?”
……
“鬼叫什么,”一道沉沉的嗓音从天而降。
我刹不住了,一头撞在我爹身上。
“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