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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意初起 ...

  •   天边泛白,公鸡嘹亮的报晓声围绕着山村转了几转,把这偏僻山村从沉沉的黑夜里拉了出来,映着山头上雪停后的初阳,四处冒起些白茫茫的炊烟,一天又拉开了序幕。

      顾言睁开眼,脑袋有些发沉,他这几日一直睡得轻浅,昨夜却不知是累了,还是喝了那药的作用,竟然昏沉沉地睡着了。

      他转过头,身边空空荡荡,哪还有人影,手摸到被褥连丝温度都没有。

      屋里屋外安静得过分,只有那灶膛里的柴火还微弱地烧着,显然是有一会儿没添柴了。

      拉开房门,顾言立在门边,没了那总是绕着他打转儿的清脆话音,院子里也是冷冷清清,他轻轻蹙起眉。

      芸娘这是出门了,可天寒地冻,积雪未消,这么早她去哪里呢?

      忽然,有人敲门,

      “芸娘!芸娘!”

      顾言抬起薄薄的眼皮,目光微沉,一扬眉头。

      这声音他还记得,不是芸娘的那个什么大伯吗?

      沈海站在门外,掂了掂手里的点心熟食油纸包,眼神四下一环顾,缩着个脑袋鬼鬼祟祟,生怕被人看到一样。

      可门里半天没动静,他不由得有些心急,抻着脖子顺着门缝探了探,抬起手,又要叩门,门“哐当”一声被推开,他一个踉跄差点扑到地上,急急把手里的东西抱在怀里。

      少年长身玉立在门边,如玉般的面庞冷得看不出阴晴。

      沈海掸了掸裤子,堆着笑露出两颗大黄牙,

      “姑爷,芸娘呢?”

      听着这声姑爷,顾言眉头微挑了下,不动声色道,

      “她有些事出去了。”

      沈海的笑容顿了顿,继而又接着话道,

      “哦,出去了,那她去哪了啊?几时回来啊?”

      顾言没说话,只打量着眼前的人,那眼神从上到下,再从下到上。

      沈海被打量得浑身不自在,咽了咽口水,陆芸这小相公,小小年纪,像是那冰雪捏出来的人一样,喜怒不上脸,光这么看着都有股压不住的劲儿,没来得让人心里发虚。

      半晌,少年终于清冷开口,

      “可有什么事?”

      沈海强忍着心虚,眼珠子在眼睛里打了个转儿,张嘴道,

      “也没什么,那个上回的事是我这个做大伯的不对,回去我也想了想,既然你们已经成亲了,那以前那些事就算了,虽说你们这亲事仓促了些,但做长辈的,总是还要表点心意,毕竟以后还是一家人不是。”

      话音重重落在一家人上,沈海举着手里的东西就蹭着门边往院子里走。

      顾言没有说话,而是偏过头,若有所思地沈海的背影,缓缓地把门合上。

      沈海进了屋,把手里的东西往桌子上随手里一放,眼神开始四下打量起来,这屋子的家当极其简单,灶台前摆了张桌子,靠着墙根是张床,唯一能放东西的就是那床边的木柜子,沈海的眼神四处晃悠,直到身后响起脚步声,这才转过身,慌慌张张把眼神撇开。

      顾言一进屋把沈海慌张的神态尽收眼底,看了眼那柜子,又淡然收回目光。

      沈海转过身,双手揣到袖口里,干笑着在桌边坐下,把话头扯开,

      “诶,姑爷,还没问过你是哪里人啊?”

      顾言眉毛一扬,“汴京。”

      “哦,京城的啊。”

      沈海把话拉开,态度又殷勤热络几分,

      “那以前家里做些什么营生啊。”

      “有几亩薄田。”

      “有田产啊,那好啊,诶呀,真不错啊。"

      沈海眼里放光,追着问道:

      “家里几口人,父母可还健在?”

      顾言淡淡道:“没了,就剩我一人,田也卖了。”

      沈海话被噎在了嗓子眼,笑也僵在脸上,一时间咳嗽两声,拿起桌子上的碗,想喝口水,倒了倒里面却没有一滴水,他摇摇壶,

      “姑爷,给打点水吧,天没亮走了几里山路过来的,嗓子干得慌。”

      顾言眉扬了下,瞥了他一眼,接过水壶,转身走了出去。

      沈海探着脑袋看着那人影到了院子里,急急起身,先是在灶台下弯腰找了找,又把床上的被褥都掀起来,可是都一无所获,他眉头皱起来,目光落到那木柜子上,他把柜子一把拉开,里面放着两件旧衣,沈海把旧衣都扔了出来,终于在角落看到一个包袱,那包袱看着有些年头了,绸面上的连理枝花都暗了颜色,但那上好的绸缎还是和这堆旧衣格格不入。

      沈海双眼放光,一把抓起那个包裹,里面的东西散落在地上,有几块丝绸布料,还有一个硬硬的东西泛着金光,他心下大喜,拾起来,正要看个究竟,突然,凭空出现一只手摁住他的手。

      沈海身子一僵住,猛地抬头,不知那少年什么时候去而归返,他低头冷冷地看着他,

      “大伯,找什么呢?”

      这声大伯叫得沈海浑身一颤。

      沈海想把那金色的东西攥在手心里,可压着他的手越发使劲儿,少年手劲儿如铁箍一般,让他动弹不了分毫。

      沈海右眼皮一跳,这少年看着文文弱弱,怎么还是个练家子,只好示弱道:

      “我,我就看看,姑,姑爷别误会。”

      少年眼皮撩了下,眼里却寒意逼人,声音依旧淡淡的,

      “把东西放下。”

      “怎么,有什么东西不能看得,难不成家里还藏了宝贝不成。”

      沈海笑挂不住了,咬着牙根说。

      少年听着这话,面上神色未动,映着窗外积雪的冷光,那双眼却像是能穿透人心,似乎在这人面前,从里到外都被看得彻彻底底,一干二净。

      沈海心下一凛,但一想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他心里一横,死活肯不放开手。

      可不过片刻间,只觉得一阵钻心地痛从手指尖传来。

      沈海低眼一看,少年竟然硬生生把他的手指掰一根根向后掰去,俊俏的脸庞依旧面无表情,可就是透着股阴气森森,沈海睁着眼似能听到自己手指骨承受不住的断裂声。

      他常年混迹赌场见过亡命赌徒,也见过动辄断人手脚的催债人,可眼前这少年的骇人不比那些人来得少。

      关键做这些事的时候,似乎从那如玉般的脸上看不出丝毫变化。

      沈海心里终于有了怕,脸上一片苍白,急急把东西丢开,惶恐地大呼起来,

      “不看了!再也不看了!天不早了,我该回家了。”

      少年看了他一眼,缓缓弯腰从地上把东西拾起,攥在手心里,声音没什么起伏道:

      “不送。”

      沈海捂着手指,哪里还敢看他,低着头只想跑出这院子,可刚一拉开门,正和门外的芸娘打了个碰面。

      “诶,你……”

      芸娘睁大眼睛,话还没说完,就见沈海推开她,捂着手,连滚带爬地跑了院子,她再一抬眼,都出了村口。

      芸娘心里纳闷,这沈海大清早的来做什么,还是这副模样。

      糟了!别是他趁着她不在家欺负顾言了吧!

      她匆匆跑进屋,站在门边喘着粗气,看到少年站在屋子里正在慢条斯理地收拾东西。

      她扫了眼桌子上用过的茶壶和碗,急忙上前扯住他的袖口来回检查,

      “顾言,沈海是不是又来欺负你了?伤着没,你跟我说,我找他算账去!”

      顾言眉毛一挑,轻轻摇摇头,

      “没,他送礼来了。”

      “送礼?!”

      芸娘一扫桌上的油纸包,狐疑地听着这话,真是天上下红雨了,那三分钱买块烧饼还得看厚薄沈海能给她送礼?

      顾言回头打量着她满身寒气,棉衣鞋上沾满了泥,不微微垂下眼睑,似乎漫不经心开口,

      “你去哪了?”

      芸娘卸下身后的竹篓,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将里面的东西掏出来,捧在他面前,眼睛亮晶晶的献宝样说:

      “我进山了,顾言,你看我采了好些冬草,还有棵大的呢,这些卖给村里面的郎中,咱们就有钱了。”

      顾言打量了眼窗外,远处的山色压在积雪之下,虽说这山离这村子也近,但也有四五里的山路,那她岂不是天不亮就走了。

      化雪日子呆在屋子都冷,更别说山里了,这时节冬天山里还多孤狼,黑灯瞎火的,她一个人去采药,胆子也是大了些。

      想到这儿,顾言突然有些心烦意乱,隽秀眉头微微蹙起来,可偏偏眼前人还没注意到,只自顾自叽叽喳喳地道:

      “我跟你说啊,等这几天我多去山里几次,再多采些草药回来,路费也不用愁了。”

      说话间,芸娘往水盆里舀进了点水,忽然身子一歪,手上的盆砸在地上,四溅的水顺着石板流开。

      门边的顾言听到这动静,突然回过头,在她身上上下一扫,似乎注意到什么。

      他快步走近,死死盯着芸娘的脚,

      “你脚怎么了?”

      “没,没什么,就是山路滑,摔了一跤。”

      芸娘眼神闪烁,弯下腰要拾起盆。

      可一阵刺痛突地袭来,她直直向前栽去,芸娘要以为自己倒在地上,睁开眼却发现扑进个温暖干燥的怀里。

      少年沉着脸,伸出手轻轻掀开她的裤脚,脚腕处乌黑一片,肿得跟个馒头一样,上面还冒着细细的血珠,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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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意初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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