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第 6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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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妈葬礼那天早上，沈独收到了去年寄出的慢递。
沈独以为会有很长一段话，密密麻麻写满整张明信片，但当他哆嗦着把印着长城照片的明信片反过来，上面只有龙飞凤舞的一行：儿子，早安杠午安杠晚安，括号，总有一个合适吧，括号完。
潦草得括号都画成圈了，可见只是随手写的，不是担心一年后会怎样而提前写的绝笔信。
老妈一辈子都是这样，催泪的真心话当面说，给对方一个拥抱的机会。她撑得足够久，数据下降得足够均匀，给人从麻木到接受的时间也不给一点希望。
所以到宣布死亡的时候，活着的人不会有当头一棒的感觉。哭到平静，静到释怀，内心强大点儿的的只需要一场葬礼的时间。
沈独用了半年。
终于可以从白天到梦境一点老妈的影子也没有。像站在一条宽阔平坦的路上，只要他回头看，老妈就站在那里，但他知道该往前走了。
又是季春，闹市摩肩接踵。
首位相接而停的车排中，一辆宾利慢动作般转动车头。
唐无咎坐在副驾，单手抓着车窗上的把手，后背绷得笔直。
“你不至于吧。”沈独扶着方向盘，回头瞥他一眼。
“看路。”唐无咎说。
“还没开出停车位呢。”沈独攥方向盘的手关节泛白，双手虎口分别用黑水笔写了“左”和“右”。
“是不是开不出去？”唐无咎维持着戒备姿势。
“这把绝对能行。”沈独门牙都跟着用力，终于开进了车道，他长舒了口气，脚下给油。
“我开吧。”唐无咎明显更害怕了。
“不要。”沈独说。
“本儿下来一年内不能上高速。”唐无咎又说。
“到高速就换你开。”沈独说。
唐无咎拽着把手环视窗外：“你这么紧张万一撞了容易油门当刹车。”
沈独舔了舔咬得发酸的门牙，睁眼说瞎话：“……我不紧张啊。”
唐无咎掏出手机，对他拍了一下。
“干什么？”沈独问。
“一会儿下车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姿势。”唐无咎说。
沈独能想象到他现在姿势有点紧凑……全身都跟咬紧的门牙一样。
“别害怕，车非常结实。”沈独放弃抵抗了。
唐无咎张两下嘴没说出话，对着窗外叹气。
这时，一辆老头乐从旁边嗖地开了过去。
沈独学车以后无比体谅每一个开慢车的，给从前被他问候过祖宗的慢车们真诚道歉。
怕被后面怼上，沈独只好硬着头皮加速。
其实也没人敢怼，一头下去得赔不少。
“对了。”沈独又说，“你要是晕车了说话啊，换你开。”
“换吧，现在就晕车了。”唐无咎立刻回应。
“不信。”沈独无赖地目视前方。
身后传来几声鸣笛，唐无咎提醒道：“绿灯。”
沈独一个激灵赶紧开车。
“你真是自己考的？”唐无咎从反光镜往后看，大家都挺能忍的没人竖中指。
“我……”沈独欲言又止，捏紧方向盘叹气，“现在开始别跟我说话，分散注意力。”
“前面那个路口换我开。”唐无咎说。
“别说话。”沈独说。
“你这么蹭天黑才能蹭到延庆。”唐无咎说。
“别，说话。”沈独又说。
唐无咎闭上了嘴，依旧抓着把手谨慎观察路况。
每开出五百米，唐无咎都得说一嘴“下个路口换人”，但出于对“我他妈能行”的信念感，沈独紧张得鼻头上的汗滴到人中上都没停车。
最后唐无咎适应了，松开把手靠到椅背上。
经过条斑马线，侧前方的车忽然减速停了下来，沈独看了眼确认是绿灯，往前开过去。
几乎是同时，唐无咎伸手拍了把方向盘，鸣笛声吓得沈独一脚刹车踩死，被安全带勒了下胸口。
“有毛病啊！”闯红灯的小电驴喊道。
车头蹭过白线半米，晚一秒估计就撞上了。
唐无咎摇下车窗，指了指马路对面的电线杆，语气还算平静：“遇着个手生的你已经飞到那边了。”
小电驴嘟囔着“神经病”，撇开眼神。
沈独缓缓松开刹车，声儿都吓虚了：“骂他呢还是骂我呢……”
“他，天天这么骑车绝对活不过五十岁。”唐无咎说。
沈独深呼吸一下：“我靠脚都吓软了。”
唐无咎手掌在他后脑勺滑了滑。
“到前头换你开。”沈独说。
交换了座位后，沈独如获新生地靠在副驾上。
唐无咎用纸巾擦掉方向盘上的汗，拿了瓶水递给沈独：“感觉你快萎缩了。”
沈独仰头灌水，放下塑料瓶抹了把脸：“再开五分钟这条路都得抗洪。”
唐无咎笑了一声。
沈独活动着发僵的手腕。
车子一动，风从半敞的车窗灌进来，他舒服地长出口气。
一个小时后终于到了音乐节门口，已经开场了，离老远能听见里面砰砰的鼓点声。
着急忙慌地停了车进场，草坪上全是人和五颜六色的充气沙发，沈独看了眼表：“还有两分钟。”
“哪边？”唐无咎左右看了一眼。
一共两个舞台，一个下面人山人海，横幅和旗帜挥舞着，另一个只围了薄薄一层人。
沈独拽着他朝人少的舞台跑过去。
气喘吁吁地在人群外围停下脚步，音乐炸响，差点给沈独弹飞出去。
音量大得能产生物理攻击，衣袖裤子都在贴着皮肤震动。
唐无咎按了按耳朵，说了句话，沈独只见口型根本听不见声。
“什么！”沈独扭头凑到他耳边。
“王旨在台上不会聋吗？”唐无咎也凑过来。
“等下台我问问他！”沈独笑着说。
DJ花里胡哨地一通操作，伴随着粉丝与熟人的欢呼声，王旨唱着一首电音慢歌移动到舞台中央。
第一次上音乐节，整得有模有样的，化了妆还戴了个镭射耳返。但是从手的小动作能看出他紧张得快把话筒电池抠出来了。
几首歌过去，大屏幕画面一转，从MV变成台下的观众，镜头扫过人群，随机定格了几个人。
看见王旨那几个朋友都被定格了，沈独有了预感，搂住唐无咎的肩膀：“预备。”
“万一不拍你不会尴尬吗。”唐无咎配合地靠向他。
话音刚落，他俩的大脑袋出现在屏幕上，。
“耶。”沈独抬起胳膊拢了半个心形。
唐无咎看了他一眼，半秒后才无奈地跟他组成一整个心。
沈独一下子乐了，手都举不稳，等镜头移开才把脸埋到唐无咎肩膀上笑：“你他妈好可爱啊……”
唐无咎不轻不重地拍了他一把。
演出半个小时，结束时下一场的观众提前来了，把场地围得水泄不通，沈独从人堆往外挤，只觉得双脚几次悬空。
终于挤出包围圈，沈独回头：“我下次应该带个那种防爆盾牌……”
唐无咎不在后面，一个陌生的大哥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好主意。”
沈独尴尬地离开那人的视野，眺望一圈没看见人，掏出手机。
-你在哪
-我刚挤出去一点
-被一群人挤回原地了
沈独想象一下那个画面，笑着打字。
-需要我进去救你吗
唐无咎没了动静，应该是正在往外挤。
两分钟过去，唐无咎出现在人群另一端，头发乱得像被打了一顿。
“我看看扁没扁。”沈独走过去，上下拍了拍。
“一群人有两米高，跟一堵墙一样。”唐无咎拢着头发。
更多的人凑向舞台，人群像涨潮的海水朝他们漫过来。
往空地走了一段距离，沈独环视周围的摊位，松开唐无咎的手：“等着啊，我买个沙发去。”
唐无咎站在原地等，不出五分钟，沈独跑过来，头发被风吹成背头，双手举着个敞口的充气沙发，仿佛一条橘色长虫。
沈独离得远，唐无咎抓紧掏出手机连拍了几张。
“别拍了，快！”沈独跑着喊，“系上！”
唐无咎准备好，在他冲刺过来时精准地接住沙发系上了带子，勒着紧了紧。
沈独调头跑回来：“怎么样？”
唐无咎把沙发放在地上：“好了，躺吧。”
“你先躺。”沈独说。
唐无咎有些怀疑地坐下去，抬头看着他：“你是不是要坐下来把我弹出去？”
“猜对了。”沈独说着一屁股掉在沙发上，唐无咎被重重颠了一下，自由落体的时候刘海都竖起来了。
唐无咎撑着草坪站起来，拍拍裤子。
“哎。”沈独笑着往旁边躲。
“坐着别动。”唐无咎说。
“怎么还记仇呢。”沈独没说完就被弹得滞空一秒，掉回去后笑了几声，才想起来演戏，“啊……屁股两瓣了。”
唐无咎挑眉往下看了一眼，伸手要摸：“我看看。”
沈独瞬间给吓好了，一把抓住他的手，抬头环顾四周：“这么多人呢啊。”
唐无咎笑笑，顺势牵着手躺靠进沙发。
沈独也往下蹭了蹭，挪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脸朝着天空。
碧空如洗，阳光有些刺眼，沈独闭上眼依旧能隔着眼皮感受到光线。
“晚上回去你开车。”沈独说。
“嗯。”唐无咎点头。
“等我熟练了自驾带你去拉萨。”
“这么不信呢。”唐无咎迎着光勾起嘴角。
“真的，路线我学车的时候就规划好了。”沈独回头看向他。
“怎么走？”
“我想从北走，先到呼和浩特，然后一直往西，到格尔木，那曲，纳木错……”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第 6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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