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吟台》华亭存斋

97、故人

　　故人相见，纵使容貌不复往昔，依旧能唤起过往峥嵘。

　　“张先生。”暮寒敛衽，“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张涣临回了一礼，道：“暮将军肯来，唐琛一定十分欢喜。”

　　暮寒心中微动，“怎么说？”

　　“当年柳诗被污与你父子二人有染，惨死宫中，唐琛不过才七岁，却也受尽了委屈，靖德帝不准他进宫凭吊，他连姨母最后一面也没见到，这些年，楚朗筠为了挟制他，始终不肯让他接出承玉，暮将军，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更何况，唐琛如今有万川和圣地在手，他没必要忍气吞声。”

　　暮寒心中一凛，半晌道：“邹幽王如今病重，沈映舟已行代理之权。”

　　二人目光短暂交汇，暮寒心下了然，随即问道：“唐琛怎么样了？”

　　张涣临眉宇间有一丝不悦，也并没有掩饰，“还活着，京都的言官都已经打点好，周邈狂妄自大，老调重弹，拿他下狱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这条路，是唐琛给将军铺的，所以还请暮将军把他好生带出来，之后遂西三城，总兵三十万，任由将军调遣。”

　　暮寒沉思半晌，问：“元君之后有何打算？”

　　“将军可还记得楚晏那孩子？”

　　暮寒心中一惊，“衍昔，你……”

　　“当年琼王病殁，暮家倾覆，我分身乏术，只能暂将楚晏藏于太傅翼下。”张涣临道：“如若将军回来，楚晏自然就有了靠山。”

　　暮寒怔立在当地，情绪汹涌，当年琼王一派支离破碎，没想到唯一的血脉，竟被万川保护了下来。

　　暮寒突然就明白了唐琛温良外表之下那种不露山水的韧，他原是这个人躬亲抚养的，自然骨血里都溶有张衍昔的影子。

　　暮寒沉默半晌道：“若能匡扶嫡氏，暮家万死不辞。”

　　“暮将军现在还算是瑞安王的亲信，让你接管遂西兵权，需要师出有名，这是唐琛以邹幽瑞安王世子的身份向大梁提出的，作为条件，遂西攻下来之后，他必须去大梁做质子，直到松月案查明，你彻底清白，他才能回邹幽。”

　　暮寒听了不由得笑道：“元君果然步步为他筹谋。”

　　张涣临敛衽道：“那我就等着暮将军的好消息了。”

　　“元君放心。”

　　营帐里，唐琛端着绷布来给钟若溪换药。

　　“你告诉我，你到底想做什么？”钟若溪一把攥住唐琛的手腕，狠狠盯着他道：“你这是和克里木勾结！”

　　“我本就不是大梁人，何来勾结。”唐琛道：“你放手。”

　　“你承认圣地不属于大梁？还是承认你是邹幽人了？”钟若溪冷笑一声，“亏我以为你是个好的，原来是个奸细！”

　　“钟若溪！”唐琛愠怒道：“我是奸细？那你告诉我，私自调包火石与炮筒的人是什么？大军走后，派人来暗杀我和韩大人的人又是什么！”

　　钟若溪狠狠的瞪着唐琛，半晌脑子反应过来，“谁暗杀你？”

　　“周邈。”唐琛轻喘了口气，“你们走后，有人来暗杀军医处的人。”

　　钟若溪眼底一寒，“你们没事吧？”

　　“我没事，韩大人受了伤。”唐琛揉了揉被钟若溪攥痛的手腕，垂目道：“虞风，我确实从不认为自己是大梁人，这条霁景山道，除了利用克里木替邹幽制约大梁，也会给圣地带来巨额的财富，每个人的立场不同，你若恨我，我不怪你。”

　　半晌，钟若溪道：“我有什么资格怪你，若不是你，我早就被烧死祭祀元照的弟兄了。”

　　唐琛强笑了笑，正要替钟若溪换药，突然有人报：“邹幽来人了！”

　　唐琛给了钟若溪一个眼神，钟若溪强撑着起来，跟了出去。

　　唐琛穿的是大梁常服，料子虽普通，但由于他的人确实生的好，这一身粗布也变得金贵了起来，暮寒见他精神还算好，这一路悬着的心才微微落下，上前恭敬道：“见过小王爷。”

　　“东西带了吗？”

　　“带了，上有王爷的亲章。”

　　唐琛接过文书，扫了一眼，顺手递给元照，“霁景山道修建的费用，得克里木出，不过礼尚往来，火石的价格，第一年以七成相卖，如何？”

　　霁景山原是连绵的雪山，属圣地内部，大梁边界，荒无人烟，但因为贫瘠，确实有一条难民走出来的路，那里确实是运送火石的好地方。

　　“很好。”元照笑道：“邹幽大气。”

　　“那就请送我们出去吧。”

　　“不急，祀灵大人既然是邹幽的小王爷，却又匿身大梁军队里。”元照笑道：“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自然，有些害怕么。”

　　元照这话说完，他身边众人面色具是冷了下来。

　　唐琛冷笑道：“这倒也不难查，我的身世想必你已经清楚了，早年家门生变，被人收养，你又何必为难我，还是说，你在怀疑我？”

　　元照摇了摇头：“我怎么会怀疑祀灵大人，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可以让钟将军和你的侍卫先走，但是祀灵大人还请在我这里，多住一段时间吧，等霁景山的路修好，我再好生送你回去。”

　　“你不是诚心和我做交易。”唐琛冷冷道。

　　“是诚心的，比你想的还要诚心。”元照走了过来，凑近这张绝色的脸，笑道：“但是，好看的人都爱骗人，我怕被你骗了。”

　　暮寒看了元照一眼。

　　半晌，唐琛微微一笑，“既然这样，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等路修好，你可得好好的去邹幽向王爷赔罪。”

　　“那是自然。”元照笑的和煦。

　　“你带钟将军先回去。”唐琛微微侧目，对暮寒道：“克里木热情待客，咱们也别扫了三王子的兴致，文书上头年火石那少收的三成，我看也不必免了，你回去和王爷交代，就说是我说的。”
　　元照笑道：“小公子真是斤斤计较。”

　　“去吧，回去就说我这里都好，让他放心。”唐琛丢下一句，转身便进了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