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抽卡第六十一天 ...
-
一边是柚木雪穗。
华丽的、人偶般的女人即使骤然中弹，她的表情也没有任何改变，依旧是神秘微笑着的，更遑论惊愕或者恐惧。
杉山音梦并没有停手，在恐惧和憎恨的驱使下，直接打空了弹夹。
柚木雪穗就这样微笑着，任由全身洇染出大片血迹，缓缓倒了下去。
但是神无月没有心思关注那边，或者说除了杉山音梦，除了外圈被枪声吸引了注意的孩子们，神无月、芥川银和卡尔玛都惊愕地看着出云。
出云撞向了空鬼。
“等……！”芥川银急促地喊道。
听到芥川银的声音、同时注意到空鬼方向不对的外圈人也惊愕地从柚木雪穗的方向收回视线，看向空鬼和出云的方向。
出云飘浮起来，就像是升空的星体。
他尚且幼小的、属于孩童的躯体裂开道道缝隙，缝隙间黑暗纯正如深渊，又像是纯黑色的液体在他身上流淌，勾勒出古怪的图形。
那些裂缝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像是有一个庞大的黑洞在身体内部被唤醒，要挣脱这具弱小的人类躯体的束缚。
但是他还维持着人形，灰色轻纱依然系在他手腕上，像是最后一个束缚。
空鬼的钩爪抓住了他的身体，但是空鬼没能带他前往另一个次元。相反，被束缚在原地的是空鬼。
空鬼的钩爪越收越紧——但是谁都能看出来，这并不是空鬼主动的，而是像有什么无形的、巨大的手掌强迫空鬼的爪子紧握。而空鬼更想当场从这里离开。
出云就静静地看着它，那双灰色的眼睛里，寄居着某种形状极其复杂的存在，那存在在微微闪光，那灰色的眼睛里还有无数双闪烁的眼睛。
那些深渊般的裂缝在他的体表流淌，流淌，直到这具作为河床的身体无法再承担更多。那些黑色流淌出来，流淌到空气中，包裹住出云，连同那钩爪一同包裹住，像一个黑色的茧。
空鬼的脸扭曲了——哪怕他们的物种是如此不同，他们这些旁观者居然也感受到了空鬼的“情绪”。
疼痛和恐惧。
一个无形的、巨大的手掌拢住了空鬼和出云。随即，这只手掌开始握拳。
于是空鬼的整个身体都被压向出云的方向，缓慢，但是不可违抗。
它的手臂、身躯、最后是拼命外伸的头颅。
伴随着持续不断的、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如果空鬼有骨头，神无月会叫那个声音“骨裂声”，整只空鬼最终被那只黑色的茧温柔地、不可违逆地吞没了。
所有人围成一圈，沉默地、目瞪口呆地注视着这一幕。
最后，村社八千代幽幽道：“按照出云的体型和这个……东西的大小，那些黑色的玩意儿顶多两厘米厚吧，你们说那只空鬼……”
大仓烨子陷入沉思：“就算不在那些黑色的东西里，那个茧一样的玩意儿也装不下它吧。”
芥川银：“所以出云他……还好吗？”
爱丽丝：“哇塞，精彩。”
神无月：“……不要乱吃东西啊出云。”
倒是一边不知何时也在看的杉山音梦深呼吸了一下，心情已经平复下来，冷静解释道：“他就是人格化的黑洞本身。外面那层黑色并不是存在的实物，而是黑洞的事件视界。”
在场除了杉山音梦唯三上过学的神无月雅也、大仓烨子·幸田成行ver和爱丽丝对视一眼，爱丽丝不太情愿地、但是语气依旧甜甜地解释道：“事件视界相当于黑洞本身引力范围的核心区域，在黑洞引力的影响力达到连光在内都无法逃逸的那一片区域就是事件视界，事件视界是不可观测的。嗯嗯，怪不得以那样的形式出现，可惜这样就不知道空鬼在里面遭遇什么了，可恶，好好奇！……等等，你们知道什么是黑洞吗？”
她看到一众贫民窟文盲小孩那纯洁的、没被物理污染过的眼神，罕见地感到一丝无语。
杉山音梦道：“倒是可以想象。受到躯体的限制，出云能展开的事件视界只有两厘米多。也就是说，那只空鬼大概被庞大的引力生生压缩到两厘米厚，然后被碾碎了吧。”
也就是说，那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啊、嗯，空鬼一路走好。
趁着爱丽丝无语地在一边开天体物理基础大讲堂，大仓烨子瞥了杉山音梦一眼：“虽然说原体确实是类似黑洞吧，但是你们是怎么做出一个这么保真的拟人黑洞的？”
杉山音梦叹了口气：“都到今天这地步了，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最开始一直没办法成功，又没有参照物，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调整。于是我们干脆‘写’了一个，想以这个为原型继续研究。”
她没有说出出云背后最大的秘密，但是她看到，当她说出“写”这个字的时候，大仓烨子和神无月骤然微妙的脸色，就知道他们也是知道的。
——幸田成行和神无月雅也当然知道，关于横滨的“书”。
尤其是神无月雅也，他知道《文豪野犬》有本书，他也知道出云的起源只是一篇小学生作文，但是他没想到，世界给出云过去补全的时候，直接移花接木，让出云变成了“书”的产物。
这么一说，出云还算是西格玛哥哥。
怪不得费奥多尔格外关注出云的情报……他关注的是出云背后的那张书页的情报！
那张书页，如今又在何方呢？
黑色的、悬浮的星开始溶解。
神无月接住从里面掉出来的出云，发现他双目紧闭，两只手变成了空鬼那样的巨大的钩爪。
“怎么回事？”他有点紧张地问。
“我吞了它。”出云语气还是那样轻飘飘的，“暂时，调整不过来。”
神无月轻轻松了口气。
杉山音梦看出云和空鬼都处理好了，焦虑道：“我们快走吧，她很快会回来。”
神无月突然想起出云曾经说过的“柚木很好杀死，像人类，但是柚木还会再来，柚木只是她的碎片”，赞同道：“对。”
然后他们一转身，就呆住了。
就在柚木雪穗曾经出现又死去的方向，那些死去的人还站在那里，而他们中间，不知何时直立着一个静悄悄的怪物！
而他们在刚刚的过程中，却下意识忽略了那个方向，既忽略了那些死人，也忽略了怪物的出现。
可能是柚木雪穗、或者说伊德海拉有控制心灵的能力，神无月想。
“你们好。”
那头怪物开了口。它……她的声音令人难以忘怀，让人立刻想起柚木雪穗，但更深沉、模糊、空洞，带着一种陌生的语调，像是很多孩子们在说话，伴随着芥川龙之介曾经听过的、他的同伴曾发出的“嘶嘶”的杂音，只是更多、更低沉、更可怖，像是无数条蛇一同张嘴和音。
怪物问过好，就向前游曳了几步，将自己暴露在壁灯下——那正是柚木雪穗，只是更庞大，双颊凹陷，深陷的双眼间距很宽，分布在头颅两侧，眼神热烈，僵硬嘲弄地裂开三倍长的唇，露齿而笑。
那是窗边的怪脸，是那张怪脸的完整形态——它、她果然有三米多高，以至于头颅已经擦到地道顶部。
“你好，音梦，我真是没想到，你想要的东西我都给了你，你却背叛了你的神。”怪物虽然是在对柚木雪穗说话，用着一如既往温柔又傲慢的语调，目光却热烈又贪婪地盯着神无月怀里的出云。
杉山音梦身体紧绷，握着一把子弹射空的枪，语调阴郁又激昂：“对、我是请求你保住我的孩子，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两年了他还没有生下来！那不是我的孩子！我只是在怀着一个怪物！”
“我怀着一个怪物，却不得不不停为你找活祭品，你一直在吃人……我受够了！你懂吗，我受够了！那些孩子有什么错，为什么最后落得那么个死法！而我——我也变成了一个怪物！”
真正的怪物冷冷地、傲慢地讽笑一声：“作为你孩子的代价，我只要观月出云——是你舍不得你的作品，是你一次又一次地、主动地献上其他孩子来拖延时间。如果不是为了那个最有趣的孩子，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垂怜你？”
杉山音梦僵住了，她喃喃道：“……我只是找不到、他在贫民窟，我找不到他。”
“你没有找。”怪物冷冷地断言。言毕，她不再理会愣在一旁的杉山音梦，转过硕大的头颅，看向神无月他们。
“你们呢，意下如何？”她畸形的脸庞又带上微笑，“将那孩子交给我，我就离开这里，离开霓虹。”
——火车难题。
如果柚木雪穗不离开，她需要定时食用活祭品，看她每天早晨五六个孩子的食量，只用牺牲出云一个，就能挽救不知道多少条人命……
但是、但是。
就连出身官方的大仓烨子·幸田成行ver都没有说话。
在这样沉默的氛围中，出云突然动了。
他从神无月的怀抱里挣扎着跳下来，还因为腿软踉跄了一下。他依旧紧紧闭着眼，但是准确无误地走向怪物的方向。
怪物脸上的笑容越拉越大，神无月却轻轻叫道：“出云……”
他已经忘了，忘了之前出云说的那位剧作家的事了。
出云摆摆手，摇摇晃晃地走向怪物张开的怀抱。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抽卡第六十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