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胤禩番外一（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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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夹杂着缕缕花香。
我望着眼前此刻肆意绽放的昙花，听着细细碎碎的花开声，在宁静的夜晚格外清晰透亮。
像往常那样，我用箫声淹没了这令人心痛的声响。
回忆浮了上来，那些尘封的旧事一件一件地呈现在眼前，无法阻挡。
最初的记忆中，有她的歌声，唤作我“哈哈珠子”，她的手很温暖，躺在她怀里的感觉很惬意。
她是惠母妃，我叫她额娘。从她慈爱的目光中，我看得出她对我的疼爱。
她在悲伤的时候总爱把我抱在怀中，流着泪，轻轻地对我诉说着心里话，那些话，她不曾对大哥说起。
每每这时，似懂非懂的我总会毫不犹豫地伸出小手，抹去额娘脸上的泪珠。
大哥是她的亲生儿子，又是皇阿玛的长子，这个身份，足以让他倍受荣宠，在他的光芒下，我一直觉得自己是渺小而孤单的。
额娘对我的疼爱虽不算少，可在她的心中，我不过是代替了“大哥”的幼年时期，这种感觉，我经常可以从额娘的话语中感受到。
“胤禩乖，长大了以后，可不许像你大哥哥那样让额娘伤心。”
“胤禔长大了，他离我远了。。。”
“瞧瞧我们的八阿哥，这模样儿，生得是越发俊俏了，倒和胤禔小时候有好几分相像。”每次额娘提到这话，周围的侍女们总会跟着啧啧赞叹。
其实我明白，我和大哥的模样一点都不像。大哥高大威武、健硕刚强，浑身上下散发着男子汉气概。而镜中的我，身形尚小、清清秀秀，哪有一点大哥的模样？
还有自己的那双栗色眼睛，一直让我心存疑惑。
每次看着自己的眼睛，心底总就会浮现出一个女子若隐若现的身影，那个在我的梦中出现的似幻似真的女子。
5岁那年，我终于遇见了她。
依稀记得，我在梦境之外也见过她，却总是还没待我看清楚她的模样，便被奶娘抱着离去，哭闹挣扎于事无补，那个影子总是在我即将触摸到的时刻，渐行渐远。。。
阑珊的灯火下，我终于看清了她的模样，我似乎从她同样的栗色眼眸中读懂了什么。
期盼，惊讶，宠溺，犹豫，还有惆怅。。。
只一刹那，她又恢复了平静姣好的面容，淡淡道：“这是八阿哥吧！都长这么大了。”
说完，她慢慢地走上前，轻轻地将我卷入怀中，在我还贪恋着她的温柔的时刻，又了无痕迹地放开我，带着一丝苦涩的笑回身离去。
那日深夜，我又端详着镜中的自己，发现和她是如此的相像。
又是除夕夜，我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寻找她的身影，她像是有所觉悟一般，将目光投向我，抚慰地笑一笑。
此后，除夕夜成了我一年中殷切盼望的日子，因为，那是我们的节日。
8岁那年，我叫她额娘，还画了张肖像送给她，她竟然哭了。拉起我的手，带我走进了一个充满香气的屋子。她沏茶我喝，做小点心我吃，弹琴给我听。。。后来，我就这么沉沉地睡去了。
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回到了惠母妃的身边，她看我的眼神如往常一般，可我却是隐隐感觉到了她的不快。
从那以后，我很少去找她，那处充满香气的院落只存在于我的无限向往中。
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因为现实由不得我糊涂。她的尴尬身份，不允许我肆无忌惮地亲近，即便我是她10月怀胎生下的唯一的儿子。
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在这紫禁城的地位。
大哥身为长子的娇宠，二哥作为嫡子的尊贵，还有三哥，四哥。。。。。
他们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皇阿玛的关爱与重视。
而我就像一棵卑微的小草，勉强地生活在这金碧辉煌的宫殿。
除了大哥以外，兄弟们都不愿与我亲近，都不会把我放在眼里。就连体面一些的下人，也总是不自觉地流露出对我的怠慢。
于是，我一直对人亲善宽厚，因为我没有可以耀武扬威的资格，我没有足以嚣张的气焰，我总是用笑容去冲淡所有的伤害与不公。
久而久之，微笑已成了我的习惯。
只是。。。我心疼额娘，我想要让她受到尊重，我想要让她过上和其他嫔妃一样的生活。我想让皇阿玛明白，我和额娘，也是真真实实存在于这个宫殿的，我可以和兄弟们一样的优秀，甚至，我会比他们做地更好！
或许，上天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皇阿玛开始注意到我了。
10岁的某一天，在文华殿中，皇阿玛在视察我们功课的时候提到了“仁”，便让我们几个各自阐述自己的观点。二哥，三哥和四哥从容不迫地各抒己见，说罢后，皇阿玛欣慰地点点头，随即将眼光飘向了我。
那一刻，我很紧张，还夹杂着些兴奋。这是第一次，皇阿玛会关注我的想法，激动之余，我还是定了定神，尽量用平静的语气把自己的看法说了出来。
“回皇阿玛的话。胤禩认为，‘仁’是一种风度。《诗经》有言曰‘洵美且仁’‘其人美且仁’，两处提到仁，且都和美字联系在一起，显然在这里，仁是仪文美备的意思，有“文质彬彬，然后君子”的意义。儿子还认为，‘仁’若体现在父子关系上就是爱亲就是孝，这就是所谓的‘爱亲之谓仁’。‘仁’若体现在处理国运大事时，就是保护小国，救助邻国，以宽待人，以德服人。”
我不紧不慢地阐述完自己的真实看法，终是勇敢地抬起头，直视皇阿玛的眼睛。
他的眼中，是显而易见的赞赏与惊讶。
“好！”。。。半响，他重重地赞叹一声，竟然站起身来，走到我的身边，仔仔细细地端详着我。那长久而深邃的目光闪烁着，我从他漆黑的瞳孔中看到镇定柔和的自己。
这种焕然一新的目光，让我明白自己是毫不逊色的，我也有属于自己的光芒，属于自己的荣耀！
11岁那年，皇阿玛竟然会带我去塞外，我知道，按照常理，应当是比我年长的五哥和七哥。虽然我感觉到了兄弟们鄙夷的目光，但是我依然很开心，发自内心地微笑，真实而喜悦地笑。
在塞外时我受了伤，很痛很想哭，可是我拼命忍住，我要让他们看到我的坚强。因为在我的心底，总还是存着那一点难以殆尽的自卑。
当三哥和四哥对着狼放箭的那一刹那，我有些恍然。他们的眼里闪过的那份担心让我心中一动，似乎方才的恐惧已然消散了。
为何，我们不可以像寻常兄弟那般坦诚，那般毫无芥蒂？
当然，我知道这没有答案，因为我不否认，自己心中的某一个角落，也隐藏着和他们相同的东西，我们都深深地埋藏起来，不愿任何人看到。
这就是作为皇子的悲哀与无奈，我们注定不能像寻常兄弟那般亲厚，我们有太多需要顾虑的事。
后来不知为何，九弟与十弟逐渐对我亲热起来，从前对我的不屑与厌恶似乎已荡然无存。慢慢地，他们让我感受到了真正的手足情，也让我学会，以一个哥哥的身份去关照他们，爱护他们。
今日，温禧贵妃去了。
看着哭到无力再哭的十弟，很担心，却不知该如何去安慰他。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我一定要好好地孝敬自己的两个额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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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露重，烛残未觉。
风渐起，吹散了我的回忆。
一片，一片，零零落落的片段拼拼凑凑，就是我这一段年少的岁月。
承重不堪，一言难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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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箫声断了，因为昙花败了。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胤禩番外一（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