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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野外难3 ...

  •   青棠再醒来,天已大亮。头痛仍在,却是能忍了。微抬眼看到霍清端袍角,她的心打了个突,他不在他的帐篷睡觉,过来做什么?抬头视线与霍清端对上,青棠淡淡开口:“你有事?”

      一夜饱受从梦中被叫醒之苦,霍清端本是想等青棠自己睡醒。却不想甫一进来,青棠就自个醒了。既如此还客气什么,霍清端一撩布袍下摆盘腿坐下后,清越开口:“我说了我要娶你,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自会践行。只是我想特别要求一点,婚后,你得听我的。”

      青棠翘翘嘴角,回一句:“人都说夫妻当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你让我事事听你的,那这相敬从何说起?”霍清端说的对,自可以听他的;若不对,如何能让她去盲从?

      “你想怎样?”霍清端眯起黑眸,威势迸出。

      青棠垂下葡萄大眼,再抬眼,大眼里满是决绝,犀利说:“人生苦短眨眼百年,你要我以后的几十年都得装着样子哄你捧你,你以为你是谁?又凭什么这样要求我?”顿一下,她补道:“你说娶我,你说践行承诺,你怎么就不问问我的意思,我是不是愿意嫁你?!”

      霍清端冷眼,抿抿唇,这才开口:“你若不愿嫁我,会和我同行同宿?会盯着我出水的身体发呆?会由着我压你身上扯你衣裳都不吭声?”

      青棠的鹅蛋脸再次红了,犟犟顶一句:“我娘说了,姑娘家嫁的人都不一定是心里喜欢的。”

      霍清端被气笑了,一夜的烦躁倏然消失。倾身凑近青棠,他戏谑问:“你既知道你喜欢我,当真不嫁我?”顿一下,加问一句:“你觉得装样子嫁个喜欢的人过几十年委屈。那好你告诉我,你嫁个不喜欢的,然后由着性子压着那个你不喜欢的男人。青棠你可想过那个男人装样子过几十年是不是委屈?”

      “我又不是你,我才不会压着人,让人装样子。”青棠斩钉截铁说。

      “切,装,再装!是哪个说动我一根手指头看看!是哪个说夫君纳妾置婢,连补汤都不送一碗的?是哪个说夫君死了不给守着的?自己不看看自己那身臭脾气,不去检讨夫君疏远缘由,反倒打一耙妒忌夫君置婢纳妾,还琢磨着夫君死了另寻他嫁。青棠,我娶你,只是让你听话。可你呢,你自己想想,你对你的未来夫君要求有多少?他不委屈,骗谁呢?没准委屈的今天娶你明天就想死了!”霍清端毒舌道。

      青棠的脑子不如霍清端转得快,口舌也不如他利落,可打,那也打不过,于是只能干坐着让他气。她还没嫁他,他都敢这么气着她。等哪日真嫁了,进了他的地盘,那岂不是由着他压着自己作威作福?还有自己明明是个你敬我一尺,我让你一丈的人,怎么到霍清端嘴里,就是那么恶毒不堪呢?想着,青棠失望,垂眼再不看霍清端。

      青棠示弱,霍清端缓缓情绪。再三思量,他有些艰涩开口:“我还是给你找郎君吧。他要不敬着你,要置婢纳妾的话,我给你压着他,保证他不敢二话。你要是闯了祸,我也能帮你担着。”

      青棠没接话,扯了罗衾蒙头盖上。

      候在账外的张易恒不住摇头,端王爷还是不懂。真嫁了不喜欢的人,做妻的只要能保证她和她所出子女的利益不受侵害,哪管你夫君是否置婢纳妾?巴不得夫君闪一边去,可不就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了。

      至于闯祸,一姑娘家能闯的祸,不外是婚前先孕婚后红杏。这些祸,端王都能给担着。张易恒只能说,徐家姑娘啊,从今以后你就可着劲作吧,只要不作到皇亲国戚头上去,万事有端王给你顶着!

      端王自账内出来,张易恒停止胡思乱想趋步跟上,隐晦说一句:“宁城徐家大姑奶奶已接来,是……还是接了徐家姑娘送她回家。”

      “让她送青棠回家,事后你关照着。”霍清端淡淡回应。

      张易恒应是,继而说起正事:“端木已传来消息,说午时仪仗护卫能到宁城,同时伴有皇谕‘端王出行,如朕亲临,各处不得懈怠’。此时宁城县令、宁城周边县的县令也递来消息赶过来相迎,殿下需要盛装面见垂询。除此,本地乡绅耆老连同丰年祭的主祭们自发办了接风宴,殿下亦需盛装出席以表亲民。再有今晚亥时设在宁城清溪河的丰年祭,殿下也需露面,同求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然后……”

      张易恒每说一件,霍清端俱点头应好。到得张易恒把他需要露面的场合都说过,霍清端挑了件感兴趣的问:“丰年祭,听人说曾是活人献祭?”

      张易恒面上一紧,立刻朗声说:“自从五年前京都清风观观主明言驳斥活人献祭之后,我直隶地界再没活人献祭之举。”

      霍清端黑眸冷淡,平静说:“你直隶地界是没活人献祭,可为什么还有因祭祀逼得人家破人亡之事?你我都知因由,我也不想就这因由说你什么。但是你自个出你的总督府听听,就连街上摆摊儿卖豆腐脑的都能绘声绘色随口说上那么一两件。作为一省之总督,我想你得记住两点,一是世人向道之心可悯,但借道敛财之行,却是要不得;二便是那丰年祭虽是为国为民祈福,但丰年祭底下奔走的是人不是神。那穷凶极恶逼人家破人亡的,更是早背离了道教宗义,说是恶霸都不为过。对待那种人,拿住罪证,剥了他的道袍,加大连坐制狠狠查证依律重判。”

      张易恒额上微有冷汗,沉声应是。丰年祭的名声越来越差,众所周知。但别说伸手动他们,就是说他们句不好,人家从京城到地方的道士们也能给你掰扯到你在说为国为民祈福的丰年祭不好。而一旦扯到丰年祭不好,那你就天天祈祷风调雨顺吧。否则碰上那灾年百姓们颗粒无收,那是全天下百姓都要骂你惹怒农神大人。

      只现在不一样了,有了那‘如朕亲临’的皇谕,有了端王将丰年祭和运转丰年祭的人分开来讲、分开来待的可以广发布告的谕令,即便现在不能下狠手整治丰年祭的主祭,但是揪着事狠狠打压丰年祭底下人的高涨势头却是可行了。只这样一来,亥时的清溪河祭祀,端王还会出席吗?张易恒问出声。

      霍清端扯扯嘴角,闲适说句:“难为人家想的好理由,去,怎么能不去呢?被至纯至洁少女熏养的牲畜啊,谁不好奇它长成什么个圣洁样?说起来还要谢谢人家丰年祭,让我有幸一睹其尊容。”

      张易恒刚落下的冷汗重又冒出来,心里只叹今年的丰年祭主祭不长眼。你以为得了小道消息端王出面接了代道士寻徒的差事,就是稀罕你们道教啊?傻子,没听说过老子走东儿子向西么?老主子多痴迷丹道,小主子们就多讨厌丹道。还主动将祭祀日期提前,嘿嘿嘿,底下人要是长眼闹不出事还行。一旦出个逼得人家破人亡的事,这主祭啊,怕是就要换人做了!

      公事谈过,轮到避不开的私事。张易恒端正面色,老实说:“殿下,微臣还有一事事关嘉敏郡主,不知当讲不当讲。”昨日他收到京里镇国老公爷的来信,说老公爷的宝贝姑娘嘉敏郡主跟随兄长去承德避暑,问他在闲暇之时给予照应。

      嘉敏郡主的车轿和端王的仪仗护卫同一日出京,按时间来算,今日午时端王的仪仗到了,嘉敏郡主的人想来也能到。来都来了,为的什么,混上层官场的人基本上就没有不知道的,该给的照顾,也当给的。

      嘉敏来了,这消息对此时的霍清端而言并不是好消息。他需要时间来收拾丢在青棠身上的复杂情感,他也需要正视内心深处的欲望。娶了嘉敏做妃,估摸着就能被立为太子他日做了皇帝。

      只是做皇帝有什么好?天天批奏折日日上朝,听着那些个御史言官为些个芝麻大小事吵啊吵,看着今儿鞑靼抢掠明儿安南进犯后儿黄河水灾。然后呢,听父皇述说他初登大宝之时,欲给母妃打些首饰问户部要钱,就招惹来一堆的反对之声,最后不了了之。付出与回报严重不等,这皇帝似乎不当也罢。

      当然如果做了皇帝能想开些,学祖父那样穷奢极欲花空内库,或者是学父皇现在这样痴迷蓄道炼丹不去想什么中兴强国,估摸着皇帝做的还能有些意思。但是,真那样奢靡颓废过日子,他能过的了自己这关吗?他还敢出宫看这些个平民百姓的眼吗?面对朝堂上百官,他说什么,是咱们逗蛐蛐还是来来来,一起去蹴鞠?唉,古有唐朝太宗皇帝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做了万万人之上的皇帝,反过来说不也得将万万人扛在肩头,何苦来哉!

      如此说来,做个王爷倒是好,那就是富贵安耽的一辈子。可是,还没娶嘉敏呢,已是有杀身之祸;若再娶来嘉敏,即便他表明心迹说他只想当王爷,有人相信吗?就藩地后时刻担心削藩,图什么?再来富贵安耽的日子他也有些过腻了,也是很好奇皇帝的一手掌控天下之威。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霍清端觉得自己需要好好想想。而嘉敏,暂时不见的好。淡淡启口,霍清端说:“郡主千金之体,本就不宜远行,现下又近酷暑,到宁城后着她好好休养不必外出。有什么事要办,着镇国公世子来说就好。”

      张易恒应是。

      这时,霍清端状似无意补一句:“本地宴饮里的乡绅耆老里,有宁城徐家没?没有的话现在添上。”

      张易恒应下,说:“我这就去安排。”

      宁城徐家大姑奶奶和青棠是同辈人。甫一见面,青棠先喊华发丛生满面皱纹的大姑奶奶作大姐,心下很是诧异:自家爹娘都没着急找自己回去,怎么隔了房的大姐倒是来了?出宁城办事一不小心瞅见自己,所以上来说两句?

      而大姑奶奶看着乌发垂顺娇颜浅笑的青棠,很是艰难问出一句:“棠姐儿,你怎么独个在这儿,小叔叔怎么没陪着你?”请她出来的人,明明说知道她和白塘村的渊源,托她出来为个年轻公子求娶白塘村的姑娘。怎么到了,不见什么年轻公子,也不见人过来说去白塘村谁家提亲,倒是见着青棠?视线长长久久盯住青棠,大姑奶奶心里长叹一声:青棠啊,这真是被老祖父、小叔叔教坏了!

      这时张易恒过来,亲切称呼过大姑奶奶,随后便说起青棠如何会出现在这里。青棠微低头,双手交叠腹前很是贞静样子。大姑奶奶面上软和姿态大方,心里却翻滚巨浪:什么徐大老爷带小姑娘去宁城,路上被土匪冲散致使小姑娘流落在路上。土匪迷失流落在路上她信,只隔房小叔叔、青棠都是在外跑惯的,他们被冲散可能,但要说流落路上找不到回家路,骗鬼去吧。可是这骗鬼的话是从一省总督的口里说出来,大姑奶奶心里再是不信,面上却是要对这说辞附和不已。

      嗯,徐家人上道。张易恒解释过因由,话锋一转对徐家大姑奶奶说‘那拜托您老人家送青棠回家吧’。大姑奶奶能说什么,送吧。青缎马车走出半里后,徐家大姑奶奶面上柔和不再转为阴沉。青棠一反柔顺之态,平静说:“大姐,此地距白塘村很近了,我自己走回去就好。”大姑奶奶看都不看青棠,手敲车壁直接对车厢外的车夫说:“停车,让小姐下去。”

      看着马车回返,青棠寻了个河沟将自己好好打整过才再次上路。路上偶有马车呼啸而过刮起青棠衣角,也有同样灰不溜秋的行人目不斜视经过,青棠习惯,寡淡着脸自顾往家赶。又走出一里地,从后边追上来一问白塘村怎么走的汉子。青棠转脸细看,问路的汉子竟是大姑奶奶的车夫,他们不是回返宁城了,还回白塘村干吗?难道是事后想觉得让自己下车走回家过分了?想也不想,青棠爽快答一句:“你跟着我后边走就能到白塘村。”

      车夫认出所问之人是不久前主子赶下车的姑娘后,一张黝黑粗糙脸隐隐现出红色,也不回话转身就往回跑。徒留青棠在原地诧异无比,特意差人来问路,大姑奶奶这是担心自己不认识回家的路吗?摇摇头,青棠转身继续走她的回家路。

      待发现身后三百米远处,坠着气喘如牛的大姑奶奶及其婢女还有车夫,青棠真的讶异了,马车呢,大姑奶奶的马车坏在半路上了?讶异着讶异着,青棠脸上现出坏笑,加快脚步溜溜小跑似的,没一会儿就将大姑奶奶一行三个甩出老远。

      继续前行直至看不到他们身影,青棠爬上路边大树,远远看着大姑奶奶一行人惊惶加快脚步。可看着大姑奶奶走到近前,那弯腰抚胸似乎下一刻就要断气的样子,青棠又有些不忍心了。

      大姑奶奶再是冷脸,那八成也是专为自己出来的。一把年纪的老太太了,本该在宁城她的家里看花赏朵过清闲日子,现在却在烈日下气喘如牛的追赶自己,她也是不容易。得了,别闹了,自己下树吧。

      青棠从树上下来,乖乖在前头带路,这是好的。但是,姑娘家爬树,这怎么行?大姑奶奶喘匀气后,训斥出口:“青棠,才一会儿不见,你看看你衣裳成什么样了?上树掏鸟下水摸鱼,你自己看看你还有没有姑娘家的样子?”

      青棠开始后悔自己的心软。她要是娇柔姑娘家的样子走在这路上,能安然到家?

      大姑奶奶再努力喘两口气,接着说:“小婶娘还想着让你嫁回城里。青棠就你这样,城里的公子少爷谁敢娶你啊?”

      青棠无比郁闷,她是长得奇丑无比还是说品性差到天怨人怒,一个两个三个的全说没人敢娶她。倏然转身面对大姑奶奶,她清亮开口:“我怎么样了,嫁给农夫,我下得了地;嫁给屠夫,我递的了刀;若是嫁回城里,嫁给经商的,我打的了算盘算的清账目;嫁给读书的,我认的了字读的了文章。大姐你倒是说说看,我这种样样皆能干的,全宁城能找出几个来?”

      大姑奶奶一口老血堵在喉头,指向青棠的手指颤个不停。时下的公子少爷考虑婚嫁对象,首要看样貌外形,谁去细究你内里能干不能干!若是有姑娘主动说我给屠夫递的了刀,那公子少爷还不得吓得有多远跑多远!

      青棠望着那颤个不停的手指,缓口气,很是悲悯说:“大姐你也别这么激动。等到了家,我给你煮碗菊花茶喝,去去肝火。”

      大姑奶奶要气死了。只要青棠不在她眼前杵着,她的肝火不喝菊花茶也能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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