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雨落》狼非犬

8、第 8 章

　　“嗯……”窗外的阳光已经有些刺眼，皇无风揉了揉额头，有些痛苦的睁开眼。
　　“你醒了？”
　　“师叔？”叶擎的声音在他的身旁响起，皇无风回过神来。似乎想到了什么，他连忙坐起身，环顾四周，“师叔，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刚来不久。”
　　已经在这里停留了大半个夜晚的叶擎说起谎来脸不变色心不慌。他看了看表情有些呆滞的皇无风，咂了咂嘴，“你这小子，就算外面有结界守着你，你也不能睡觉的时候门也不关啊。”
　　“我……没关门？”听着叶擎的话，皇无风转过头去，看着自己房间打开的房门，只觉得越发头疼，“不对啊……我明明关了门的……”
　　“那可能是有什么动物过来把门给撞开了吧。”
　　看着捂着头的皇无风，叶擎咳嗽两声，也看向了外面。
　　“毕竟这结界阻拦的是那些邪魔外道，普通的动物是阻拦不住的。”
　　“师叔，你……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听着叶擎的话，皇无风沉吟了片刻，他看着眼前背对着自己的叶擎，开口问道。
　　“知道些什么？”
　　“邢月……那个魔君邢月。”
　　他没有处理好吗？
　　听着皇无风口中的话语，叶擎的瞳孔微微收缩，他脸上的表情僵了僵，停顿了片刻，他平静了心情，调整好脸上的表情，转过头，看着皇无风：“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和那个魔君有关系？”
　　“我……”
　　皇无风捂着头，他试图记起些什么，可是脑海之中却是模糊一片。沉吟了片刻，他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我现在……不记得了……可是我昨天……好像……在梦里看见他了，他……他好像……在管你叫师傅。”
　　“你现在还记得什么？”
　　听着皇无风的话，叶擎暗暗的松了一口气。他看着皇无风，问道。
　　“什么都不记得了。”
　　皇无风摇了摇头，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表情有些难堪。
　　“我……我不知道……”
　　“行了，你放宽些心吧。这些日子因为这大战，你总是挂心于幽冥魔教，也难怪你会做梦梦到那魔君。”
　　看着眼前犹豫不决的皇无风，叶擎摆了摆手，示意他放松一些。
　　“看山下那些魔军的阵仗，估计他们最迟今晚就会对于昆仑发起总攻。你既然醒了，那就收拾收拾，准备去和昆仑的掌门会面，商讨接下来的应敌之策。”
　　“知道了，师叔。我会去的。”听着皇叶擎的话，皇无风点了点头，他低下头，沉默的看着自己腰间的那块令牌，久久没有说话，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过了半晌，他抬起头，看了看叶擎，站起了身。
　　“师叔，你有什么事情的话就先去做吧，如果没有事情的话，麻烦你帮我去通知一下昆仑的掌门，我马上就会去找他。”
　　“这才是我认识的无风。”听着皇无风的话，叶擎笑着捋着自己的胡子，点了点头，“我去通知昆仑掌门了，你快些过去便是。”
　　“好的，师叔。”望着叶擎离开的背影，皇无风点了点头，回答道。待到叶擎的身影消失在了不远处的转角，皇无风又一次看向了自己腰间的令牌。思考了许久，他长叹一口气，站起身，离开了寝处。
　　“无风，你可算是来了！”
　　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皇无风来到了昆仑的大殿。刚刚走进去，昆仑掌门便朝着他走了过去。他伸出双手，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那般抓着皇无风的双手，急切地说道。
　　“掌门有什么事吗？”看着眼前满头白发散乱在脸上背上的昆仑掌门，皇无风挑了挑眉头——纵使是前几日大军刚刚压境，他也没有如同今日这般慌乱。
　　“临江月，我的小女儿，你的道侣，昨天被突如其来的魔军掳走啦！”听着皇无风的话，昆仑掌门焦急地说着，他抬起手，擦拭着自己额头上的冷汗，将被汗湿白发拨到一旁。
　　“什么情况？”
　　听着昆仑掌门的话，皇无风挑了挑眉，有些吃惊。
　　“江月不是五天前就跟着昆仑的普通弟子们下山避难去了吗？为什么魔军会抓住她？”
　　下山避难是皇无风亲自下的命令，他自然很清楚哪些人会在那队列之中——老多病残、学艺不精的普通弟子，留在这昆仑之中，面对大战，面对着幽冥魔教的虎狼之师，莫过于送死，对于昆仑以及友军，则是一个个拖油瓶。
　　临江月虽说是年轻一代的佼佼者，但也终究就不过一个女子，在与他结为道侣之后便荒废了修炼，面对这样的大战，他自然需要将她送走。
　　“你有所不知啊，江月她放心不下你，所以三天前就脱离了队伍，自己一个人溜了回来。一开始没出什么事，我也就想，回来就回来吧，也没什么事情，最多是我这个老骨头大战的时候分神照顾她一下便是了，所以我也就瞒着你，可是谁知道……哎……”
　　听着皇无风的话，昆仑掌门叹了口气，拱手说到。
　　“还请无风帮帮她，在大战开始之前，将她……”
　　“胡闹！”
　　不等昆仑掌门把话说完，皇无风一甩手，愠怒的说着。
　　“大战当前，你们怎么能这样？我安排江月她先行离开就是为了保护她，可你们现在，私自离开的私自离开，瞒报的瞒报，为了一己私欲，不惜打乱整个战局的安排。若是因为这样的事情，我军出现了更多的伤亡，你们能为他们负责吗？”
　　“这有什么要负责的？他们只是……”
　　“他们只是小兵是吗？”
　　看着眼前焦急想要开口的昆仑掌门，皇无风又一次耻笑着打断了他。
　　“只有江月的命是命，他们的命就不是命吗？还是说，昆仑掌门你愿意身先士卒，将自己的性命交付于这残忍的战场之中？我们修道之人，修道的初心是什么？是除魔卫道、扶正义，可是现在呢？有的人为了一己私欲不在乎他人的性命，只顾虑着自己的利益是否会受损，有的人以自我为中心不服从安排，陷入险境之后还需要他人为他支付代价，这样做，由于那些邪魔外道有什么区别？”
　　“我……”
　　听着皇无风的话，昆仑掌门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看着皇无风，伸出的手指微微颤抖，半晌说不出话来。
　　“无风，江月终究是你的道侣，你就想想办法，救救她吧。”
　　一旁沉默的站立了许久的一位昆仑长老开口说道。
　　“这一次大战，你的目的本来就是要将幽冥魔教清除干净，早些动手也不是不行。”
　　“那你叫我如何动手？直接带兵打过去？”
　　听着他的话，皇无风冷笑一声。
　　“不要忘了，山脚下的魔军不是什么游兵散卒，他们是妖刀麾下的军队，是幽冥魔教这么多年来连战连胜的大军。直接带兵打过去，先不说我们的兵卒们能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将状态调整到最好，打过去之后，你可以确保，他们不对江月动手？或者说，你们想要让大军吸引他们的注意，自己去救人？”
　　“我们……哎，我们这些老骨头，当然做不了这些事了，还是要靠无风你这样的年轻人啊。”
　　听着皇无风的话，那个长老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脸。
　　“江月的事情到时我自然会处理，但是，绝对不是现在，冒着让无辜兵卒丧命的风险，动动嘴皮子就要去把她救出来。”
　　“你……”
　　“这件事情，我的心意已决。如果说掌门你有什么意见，那么请尽管和我师傅说。”
　　看着眼前面孔涨的发紫昆仑掌门，皇无风站起身，他礼节性的拱了拱手，努力的将心中的厌恶与不满隐藏起来。
　　“你这样对待自己的道侣，你将如何让天下人信服你是一个优秀的掌门？连自己的道侣都不愿意冒着哪怕一点点的风险去救，你又如何守护长白，匡扶正义？”
　　听着皇无风的话，昆仑掌门伸出手，颤抖着的指尖指着皇无风的鼻子，大声地叫嚷着。
　　“还是说，你眼中一个优秀的掌门，就是面对危机，躲在安逸的地方做一个缩头乌龟？”
　　“这话难道不应该是我来问你吗？”听着昆仑掌门的话，皇无风的面色阴沉了下去。
　　他看着昆仑掌门，以及在他身后站着的长老等人，语气愠怒。
　　“当大军压境，你们做的事情不是在第一时间思考应该如何应敌，而是在山脉之中躲躲藏藏；面对一己私欲，你们站在远离战场的大殿，一挥手就决定了在沙场上流血流汗的战士们的生命；看着战士们的死亡，你们只觉得，那是为了维护你们的利益所应该做出的理所应当的牺牲——你们的命是命，他们的命就不是命了吗？还是说，你们觉得，你们生来就比他们高了一等？人界常说，若无社稷何来主君，若无百姓何来天子，这句话，放在你们的身上，也是一句响当当的惊雷！倘若没有门下的弟子，没有守护宗门的士卒，你们又算什么长老掌门？”
　　“你！”
　　“你们自己思考吧，接下来我将会去前线告知士卒们接下来的仗应该怎么打。有什么事情，你们尽管去找我师傅，尽管让他来找我。”
　　看着一个个气急败坏，或羞愧或愤怒而变得脸色通红的昆仑众人，皇无风转过身去，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大殿。
　　“叶擎，你们这接下来的掌门，就是这个样子？你们长白，以后叫人如何服从？”
　　看着远去的皇无风，昆仑掌门气的浑身发抖。
　　他看着站在一旁一言不发，只是默默的捋着自己的胡子的叶擎，颤抖着声音问道。
　　“服从？不，无风他要的，并不是服从。”
　　听着昆仑掌门的话，叶擎笑了笑。
　　“你们之所以看他不习惯，是因为他触碰了你们的利益——不，不仅仅是你们的利益，可以说，是整个修道界老一辈强者的利益。你们所有人，都将自己的名声、自己的利益放在了第一位，却根本忘记了最初修道的初衷，除魔卫道，匡扶正义。现在，皇无风他真正的做到了，可是你们却因为他的行为看他不惯。这所有的一切，究竟是谁的不当，就交由天下人来批判吧。”
　　说话之间，叶擎也是径直的朝着大殿之外走去。
　　“他现在还没有当上掌门，等他当上了掌门，体验过了权势，他，也是会变的。他也会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去调动自己的权利，也会像我一样为了江月让他们去送死！”
　　看着远去的叶擎，昆仑掌门撕扯着自己的头发，近乎声嘶力竭的嘶吼着。
　　“他和你们不一样。”
　　叶擎停下脚步，转过头去，看着大殿之中披头散发的疯癫老人，淡淡的说道。
　　“被权力侵染的人很多，但是不是绝对。我就见过一个人，他拥有的巨大的权利，可是，他并没有迷失自我。他依旧是为着自己，乃至于家族的使命付出努力，哪怕让他付出生命，他也在所不惜……就连他的孩子，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