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地之死》廿北十一

2、欲

　　我心间生了一把火，起初我以为那是我的信仰，后来我才清楚那是我的欲望。

　　【C区教堂】
　　教堂外的墙上爬满了凌霄花的枝蔓，一大团绿包裹着星星点点的红，像着了火的沼泽地。
　　教堂内，清瘦的黑发男人正在朗读圣经，荣袭见男人这副“假惺惺”的模样，忍不住打趣了起来，“信徒都散了，你还装什么，难不成圣经读给神听吗？”
　　说完他就凑到男人脖颈处闻了闻，画风一转带着笑意调戏道：“你信息素还是这么好闻。”
　　是玫瑰花的香味。
　　男人是荣袭的故友，叫司红尧。
　　“没人告诉你要离omega的腺体远点吗？”司红尧被荣袭这样靠近的闻，非但没有生气，还露出了柔和的笑。他续接上荣袭的问题回答道，“我知道你要来，圣经读给你听的。”
　　“光照在黑暗里，黑暗却不接受光。”荣袭重复了一遍方才从司红尧口中听见的话，又找了个司红尧斜后方的位置坐下，翘着二郎腿，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了根草莓味的棒棒糖拆开包装塞进了嘴里。然后扯司红尧神父袍的后领口玩。
　　“你怎么来了？”
　　“明知故问。”
　　“我真不知道你今天会来。”
　　“上次我不跟你说了想要教堂中间插着的那个十字架。”
　　“那不可亵渎。”
　　“什么叫亵渎，我那叫赋其意义。”
　　“你真把自己当神了？”司红尧扭头瞥了一眼荣袭，眯起了眼睛。荣袭却撑着下巴，笑着反问，“我难道不是吗？”
　　“你曾经是。”
　　荣袭，以前还有个名字叫袭尔，曾经“星火”的圣子，只不过这段过往被宗教抹去了。
　　因为不被抹去，就会成为污点。
　　十年前屠杀事件“星火乱”，十六岁的少年用圣剑杀死了教会的主教、三位长老和他们的一众信徒。沾了血的圣子杀死了知晓他过往的人们，烧掉教袍，离开了“救赎之地”。
　　“你杀死了所有知晓你过往的所有人…”
　　“夸大了，不还留了一个你吗？”
　　司红尧用玩笑口吻戏谑道：“那我会被灭口吗，圣子？”
　　“我要想杀你，你活不到现在。”
　　“我还以为我们是朋友，所以你不杀我。”
　　“那是你运气好。”
　　两人有一茬没一茬的搭着话，荣袭抬眼看了看教堂左上角天使的雕塑，天使的翅膀沾了血，这血现在发黑了，看着倒像是黑红色的漆。
　　“这不换了干吗？”荣袭指了指雕像。
　　“这换了干吗？让后人都知道这是圣子用圣剑刺穿主教心脏时溅到的。”
　　“他们又不知道圣子是谁…”荣袭转了转棒棒糖的杆，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我知道就行。”司红尧逗荣袭，荣袭撇开了头，盯着琉璃窗发呆，玩笑语气调侃道：“早知道，当年就应该把你也杀了。”
　　“杀了我，你就一个真朋友都没有了。”
　　荣袭试图伸出手碰司红尧的发丝，但手伸到半空中，又放下了，随口来了一句“哪里没了你我就活不了了啊。”
　　“十字架我给不了，除非…”司红尧聊回到了主题上，结果荣袭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我不想听除非什么…它本来就是我的，物归原主罢了。”
　　十字架并非是十字架，而是一把十字架造型的剑鞘，荣袭要的只是里面那把沾了无数人血的圣剑。
　　“圣剑是袭尔的，而你叫荣袭。”
　　荣袭觉得自己和司红尧谈崩了，那也没得好谈了，转头就打算离开。“那您自个儿玩吧，我走了。”
　　司红尧突然叫住了荣袭，还是问出了心里想问的话，“什么时候回来？”
　　“没想过。”
　　“除非你回来……”
　　“我手上沾了太多血，回不来了。”
　　“不重要。”
　　“那对于神父大人你来说，什么是重要的呢？”
　　“重要的是你”
　　重要是你带着清甜的气味向我走来。
　　玫瑰花的气味都不如你身上的香气诱人。

　　两个人，一段哑谜，不知所云。

　　荣袭走出教堂的那一瞬，大雨便倾盆落下。他的母亲不是两年前死的，而是带走荣袭后过了两年就死的。他不想让别人知晓他的过去，于是在别人问起他过去的时候，总是会篡改时间线，但又不全说假话，因为掺点真的才能让别人以为成是真的。

　　刚满十岁的孩子就失去了母亲，又不想向自己厌恶的父亲低头，于是独自一个人流浪，被“心火”的主教捡走收养了起来。
　　本以为是救赎，没料到是落入深渊。
　　孩子长成少年，分化成了一个omega。
　　因为他信息素的味道，他被选上成为了圣子。
　　他不清楚雨后稻谷的味道为何被世人称作拥有神性。
　　司红尧说他信息素是纯欲。他不理解，只是觉得很滑稽。
　　“心火”的存在不为信仰，只为欲望。
　　神的信徒在这个时代里不过是可以利用的傀儡。

　　袭尔说，你应该去杀死违背神意愿的异教徒。
　　袭尔说，那些妇女穿着暴露，应该被抓进教会接受神的批判。
　　袭尔说…他不想成为袭尔，他不想说。

　　那些人自诩正义，实则利用正义作为借口，做一些非正义的事。
　　他是他们培养出的“伪神”，信息素成了加以诱导信徒的工具。
　　圣光笼罩在人们肉眼看得见的地方，而内在早已经腐朽的生满了蛆虫。
　　他审判罪恶不过是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