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鬼》迟安决

1、山中落魄鬼

　　我是一个山鬼。

　　说实话，我也不清楚我到底是谁。但自我醒来的那一刻，老花就告诉我，我是山鬼。
　　对了，老花是一只会说话的花猫，够奇特吧？更奇特的是，他还是一只老不死的猫，且不吃鱼，他已经不知道陪伴我多少年了。
　　我的记忆是开始于老花告诉我我的身份是山鬼，前尘往事我统统不记得了。也许老花知道吧，但我早已懒得问，在这十里桃林中，每天悠哉游哉地生活也未尝不好。从前的记忆也许不甚美好，而现在，我只是一个快乐的山鬼，简简单单，无忧无虑。

　　十里桃林年年花开不败，当真是绚丽似朝霞，华美如锦缎，云蒸霞蔚，般般入画。
　　我也从未思考过为何这桃花从不凋谢，毕竟这世上玄乎的事多了去的，如我这个山鬼，如老花那只老不死的猫。

　　我最常做的事情便是在桃花溪中捉鱼，桃花溪这名字也是我取得，虽说这桃花总不凋谢，但微风阵阵，总会吹拂些粉白花瓣落下，潺潺而去的小溪贯穿了整个桃林，每日悠悠落下的花瓣总有不少被流水带走，是以我便称它为桃花溪。
　　桃花溪中的鱼倒与这每日落下的花瓣一样，数量十分的多，我捉了这么多年，也没见者它有一点少了的迹象。老花第一次见我捉鱼还奇怪我何时有了养鱼的癖好，我头也不回地说：“还用养鱼么？这桃花溪中的鱼不都是我的，捉来的只是要烤着吃罢了。”
　　老花顿时无语，摇了摇尾巴跑远了。我也挺奇怪的，这一只会说话的猫竟然还不爱吃鱼。

　　我平素里只穿一件白裙，不是我不换，是我从来没有别的衣裳，而这白裙也真是神奇，穿了少说也有几百年，从不见它变脏或是损坏，倒也节省了我一些浣洗缝补的功夫，自是乐得清闲。
　　现下摸摸肚子，又觉得有些馋了，遂拊起袖子，拿上渔叉，坐到了小溪边。
　　我将裙裾挽至膝上，一只脚先探进小溪中。唔，溪水并不寒冷，带着些许花瓣缓缓拂过小腿，倒也挺舒适，便放心地将两只脚都放了进去，右手拿起渔叉，伺机而动。
　　白皙纤细的小腿轻轻摆动，不一会，便有几尾小鱼游了过来。
　　不要奇怪这些鱼怎么这么笨，水中有了动静也往这边游来。几百年来，只要我与水接触，便会有些鱼虾游过来，我也不明所以，却懒得深究，只晓得这些鱼虾是自寻死路。
　　我眼疾手快地将渔叉朝一条小臂长短的小鱼一戳，嘿，今天的烤鱼有着落了。

　　架起火，我欢快地烤着小鱼。桃花溪中的鱼我吃了百年都不腻，兴许是这里的风水好，桃花溪中的鱼肉质细腻，骨架纤小，不仅没有腥味还带着一股桃花香，真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渐渐地有诱人的香味弥漫开来，我舔舔嘴唇，只待着火候完全便得一顿美食。

　　“姑娘，恕在下打扰，请问这是何处？”清朗又含有几分温和的男声从不远处传来，我千分万分地诧异，居然有人？
　　回过头，只见一身形颀长的男子立于我十步开外的一株桃树下，一袭白衣飘逸如云，黑发用一支羊脂簪高高竖起，肤色白皙微微带了点病态，修眉斜飞入鬓，凤目微挑，瞳似点漆，右眼下一颗泪痣摇摇欲滴，嘴角上翘，似笑非笑。
　　这个男子给我的第一印象是：这是一个美人。话说这还是我百年来遇到的第一个人，这是什么状况，山中艳鬼遇落魄书生吗？好吧，也许是山中落魄鬼遇美男书生。我的一间小草屋中藏有不少民间话本小说，倒也帮我打发了许多无聊时光，有些书中也有类似情况，接下来我应该怎么做呢？许是从没遇见过人，不知道该怎么与人交流了。

　　尚在我愣神期间，男子眼中笑意渐深，又开口道：“姑娘，在下姓李名裴，非衣裴。本是游览却无意间与仆人失散，现已迷路一天一夜，好不容易见到一个人，早已是饥饿难耐，不知姑娘可否卖与在下一些吃食？”说话间，他已从怀中拿出一个精致的钱袋，漂亮的眼睛望向我手中的烤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