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見》女巫貓眼

5、之五

　　我還在等待。

　　雲璐粼的微笑，始終有著通透的溫柔和微微地厭倦。

　　玖蘭樞仍然維持定時到訪的習慣，保持著不說破的曖昧。說不定他也藉此分散對優姬的企盼與渴求，否則日復一日看著她毫不知情的對著人笑，純真燦爛，卻無法碰觸……他會瘋。

　　唯有愛人的血液可以滿足。之於雲璐，之於玖蘭，之於粼……之於他。

　　※

　　日復一日，做著夢。

　　她自顧自的過日子，偶然想起已經很久不見玖蘭。現實中的玖蘭。

　　這樣，也好。她坐在窗台，吹著微風，漫不經心的想。

　　從僕人驚異的神情中知道，她清醒的時候越來越少，也越來越分不清現實與虛幻。即使是玖蘭……純血種的血液，可以維持神智的時間也越來越短。這是過往能力的反噬，讓她精神逐步逐步的碎裂狂亂。

　　每一代的雲璐皆是如此。綿延血繼的詛咒。

　　她不願意旁人看見這樣的雲璐，自囚於寢室之中，不再接見任何人。

　　甚至玖蘭，玖蘭樞。

　　她的玖蘭，優姬的樞。

　　關上寢室的門前，她曾經傳話，要求見一見玖蘭優姬，單獨的。

　　聽到粼的傳話，玖蘭樞心中微微一動。優姬覺醒之後，需要他出面安排的地方更多，即使仍然維持固定時間託人送血，他也不再前往那個房間。

　　他已經有優姬，理應滿足。

　　即使偶爾接到雲璐關於她「看見」的信箋時，仍有些不清不楚的情緒。

　　直到雲璐的僕人來傳話，他才恍然驚覺，已經許久不見粼。

　　但基於長久以來的信任，他指定藍堂護送優姬前往。卻也未對藍堂多囑咐什麼。

　　粼對優姬沒有威脅，他有這個把握。或者應該說，對於「玖蘭」，雲璐總是寬容。

　　為了過往‧‧‧也因為現在。

　　優姬知道雲璐，甚至在覺醒之後，還有些模糊的印象。那個曾經來家裡拜訪的大姊姊，總是對她溫愛的笑。

　　但是她也聽說過不清不楚的謠言，玖蘭和雲璐的曖昧。

　　她說不清心裡的感覺是什麼。

　　僕人請藍堂在起居室等候，並且再三保證雲璐主人絕對不會傷害優姬小姐；然後領著客人前往雲璐的主寢。

　　推開厚重的橡木門，她深深地呼吸，踏進謎題。

　　諾大的寢室，厚重的窗簾垂落；僅有幾盞燭光隨意的散佈，影影搖曳。房間深處的大床俯臥著人形，一旁茶几上的煙管散發著淡淡地香氣與裊裊白煙。

　　「是優姬嗎？請妳過來床邊吧。我已經沒有辦法下床了…容我歪著吧。」沙啞的女聲淡淡說著。

　　優姬依言靠近。

　　然而看著癱軟在厚重被褥之中的雲璐，她覺得、覺得喉頭有點哽咽。

　　明明還有著少女般的五官，但髮絲已經完全褪白；當雲璐抬起頭與她眼瞳相對，已經淡化到近乎透明的瞳眸讓她更覺得驚心。

　　「粼姊姊……」她一喚，眼淚就落了下來。

　　「啊，優姬長大了，好漂亮啊，就跟樹理一樣。」她依舊眉眼彎彎的笑，雲淡風輕。「你的樞哥哥努力這麼久，總算盼到妳平安長大了。」

　　伸手輕輕摸了摸優姬的頭。優姬想起，樞哥哥……樞也是這麼安撫她。

　　「會討厭菸的味道嗎？」

　　女孩搖搖頭，漸漸止住眼淚。
　　隔了那麼久的時光，好不容易見一次面，不應該這樣哭鼻子的。粼姊姊說。

　　「那就好，我現在只能靠這個維持清醒了。」粼的眼神倦倦。死人骨髓熬煉的煙，一口一口都是生命呢，她心底嘲諷的想。

　　粼問了很多，很多。甚至要求優姬拿出狩獵女神來，看著伸縮自如、威風凜凜的鋒利鐮刀，粼笑了笑，眉眼彎彎，似乎是很開懷的樣子。

　　「優姬以後會變得很厲害，妳將是玖蘭樞唯一的伴侶，妳要加油。」

　　女孩有點高興，也有點洩氣。

　　「但是樞哥哥總是擋在我前面，我不願意他因為保護我而受傷。」

　　「優姬想要追上去嗎？想和玖蘭樞並肩行走？」

　　「我想，很想。」

　　但是新生的她，知識不足，能力如此脆弱不穩；而過往那些曖昧不清的情感糾葛亦讓她混亂，難以自拔。

　　種種橫亙在她眼前的，是她與樞之間難以跨越的距離；即使她認真努力、急起直追，她和那個人的背影差距太大，追逐得很辛苦。有時甚至會迷失。

　　「沒關係的。」粼握著女孩的手，「一點一點的靠近，總有一天，妳可以觸碰到那個人。」她溫和的說：「即使他一直前進，但他一定會記得回頭。」

　　「妳知道，他總是看著妳、等著妳。」

　　她理解的笑笑，吸了一口煙：「回去的時候，叫他的名字就好，不要再叫哥哥了吧。他一定會很高興的。」

　　…………

　　晚了，回去吧。我有點累了。藍堂一定等得很著急，他也是。

　　對著優姬微微遲疑的眼眸，她依舊點滴不露的微笑。

　　優姬，妳最想問的問題，一直都沒有問我，對吧？

　　身為玖蘭最親近的雲璐，我和他，我們是什麼關係？

　　「哪……什麼都是，也什麼都不是吧。」雲璐吁了一口氣。優姬，妳對他是特別的、唯一的，妳要有這個自信。

　　桌上有一封信，請優姬轉交給他吧。粼的精神有點散了，倦倦的說。

　　俯臥在床褥，單手支著下巴咬著煙管，吸進，呼出。

　　優姬記得她慵懶的姿態和笑。

　　那樣眸清眉倦、將孤寂融入骨髓一般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