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素若

2、百年痛

　　十五年后。
　　十里坡。
　　放眼望去，眼波之所及之处，一片粉白。
　　万树梨花。花瓣之色淡得如同晕染开来的水墨，白得如同这空中掠过的浮云，柔得如同这世间最美好的丝缕。
　　叫人心醉。
　　偶有风来，悄悄穿过花与花之间的间隙。
　　一瞬间，竟是惹得花香四溢，花瓣随风轻舞。
　　如同仙境。
　　梨花树下，一女子低眉敛目，温婉如玉。
　　“子初。”忽有声轻唤，声线优美，如同广阔无垠的草原上一泻而下的月华，极尽温柔。
　　女子闻声抬首，见一男子身着素白长衫，款款而来，堪比画中仙。
　　“伊泽。”女子眉眼弯弯。
　　“子初，伯父伯母近来身体是否安好？”伊泽轻笑，眉眼之间皆是温柔，如同水面上泛起的浮光，让人心神摇曳。
　　“有劳公子挂心了，一切都好。”子初颔首，落落大方，谦谨有礼。
　　“那......”伊泽的眸中暗含犹豫之色，“你呢？”
　　“......”子初一怔，复又展露笑颜，“亦好。”
　　“据说......”伊泽微蹙眉，沉吟半晌，似乎犹豫了许久，终是道，“昨天，方亲王去丞相府提亲了？”
　　“确有此事。”
　　“那......”伊泽欲言又止，神色不安。
　　“公子还有何事？”子初疑惑。
　　伊泽凝视着子初，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正欲言，却被突如其来的女声打断。
　　“伊痕。”幽幽女声，分明欢喜，却透出一股怨来。
　　子初一怔，不安从心底涌出。无声无息。
　　伊泽眼中的神色又浓了三分。
　　侧目望去，那样一片耀眼的梨花丛中，竟有一名女子比梨花更亮，却是亮中透着三分柔，弱柳扶风都不足以比拟。
　　清风徐来，花香袭人。女子衣袂翩跹，发丝飞扬。
　　她的脸上确乎有泪。子初甚至能清楚地感觉到她的颤抖，似乎她下一秒就会化作一缕轻烟，随风而去。却是坚毅得出奇。
　　女子抛下礼教，不管不顾地向子初跑过来。那样狠，仿若用尽全身气力。只是她的眸中却透出一股望穿秋水的脆弱来。
　　她与子初擦肩而过，略微踉跄了一下，她却丝毫不在意。她只知道他就在眼前，那个让她隐忍一切，拼命活下来，只为等到与他长相厮守的男子，就在她眼前。
　　她的泪水无声地流下来，却在抱住他的那一刻，放声大哭。积郁了三百年的苦和怨在这一刻得以宣泄，势不可挡。
　　“伊痕，你叫我等得好苦啊。”她紧紧抱住伊泽，似乎从此再也不愿放手。
　　伊泽轻轻地推开怀中人：“姑娘，想必你认错人了。”
　　“伊痕，我是纤尘啊。伊痕，我是纤尘。”女子泪眼朦胧。
　　“姑娘，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伊痕。我是伊泽。”伊泽微微一笑。
　　纤尘怔在原地，她的世界突然之间什么也没有了。她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一般，静静地。
　　“子初，我们走吧。”
　　“可......她......”子初犹豫着，于心不忍。
　　“让她自己静一静。”
　　“嗯。”子初恍然大悟，低声答应。
　　“伊痕。”纤尘抓住伊泽的衣角，泪不住地流，“你真的不记得了。”
　　“姑娘，我真的不是他。”
　　“......”纤尘啜泣得说不出话来，她的手突然绝望一般松开。
　　子初眸带怜悯，却不知如何才能安慰她。
　　突然发现方才纤尘跑过来的地方，站着一个女孩，肤若白雪，唇瓣鲜红。
　　那女孩耳朵微尖，眼神空洞地看着她。她不禁有些毛骨悚然，却强作镇定。轻轻一笑，错身而过。
　　“找到你了。”女孩望着子初离去的背影，突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