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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chapter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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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景文犹豫了一会儿,最后抬起手。他的指腹擦过林北石滚烫的皮肤和那湿热的水痕。
他把林北石的眼泪给擦掉了。
那眼泪烫得他指尖打颤。
医院的护士上午才给陆景文交代完注意事项下午就又见陆景文把林北石带回来了。
急诊医生看完林北石的状况,开了单子让陆景文带林北石去门诊那边吊水。
陆景文坐在椅子上安静地看护士给林北石打针。
林北石烧得昏睡过去,针头扎进去时却疼得皱起眉。
明明这么怕疼,陆景文叹气,还要撑着伤腿去跳舞。
不要命。
陆景文一边想,一边伸出手,把沾在林北石脸上的黑色发丝撇开。
不知道是不是哭累了,林北石这会儿不再掉眼泪了,安静地躺在病床上睡着,整个人陷在被子枕头里面。
他要吊四瓶水才能回去,滴液被护士调得很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滴完。
陆景文坐在床边,仔细地盯着林北石的滴液瓶,以防回血。
他偶尔会低头看一下发过来的文件,再回复一下孙南涛和蒋芸。
第一个输液瓶滴完时已经过了四十分钟,陆景文按下呼唤铃,很快便有护士过来将新的输液瓶换上去。这瓶比上一瓶稍微小一些,液体颜色也不一样。等换完,陆景文发现林北石眼角旁又出现了水痕。
他双眼紧闭着,无声无息地掉眼泪,落下的水珠很快将枕头浸湿了。整个人看起来脆弱而无助。
陆景文觉得自己的心被林北石的模样刺了一下。
他不知道林北石经历了什么,连梦里都不哭出声。
他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才能安慰面前的人,只能抽了张纸巾,再次小心地把林北石的眼泪擦掉。
擦了快五六张纸,林北石终于缓缓止住了眼泪,陷入了沉睡中。
陆景文这才松了一口气。
手机铃声却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陆景文看了一眼来电人,出了病房走到楼道口接电话。
“喂,安德蒙,”陆景文说,“有什么事吗?”
安德蒙语气沉重:“陆,听说你谈恋爱了。”
“……”陆景文沉默了一会儿,“你这是哪里来的消息?”
“是方告诉我的,”安德蒙说,“他告诉我今天你没去公司,而是去谈恋爱了,他不敢相信你那么快就发展出了一段恋情,企图从我这里打听点小道消息。”
“但不巧的是,我也对此一无所知,所以只能直接来问你了。陆,你昨天做心理咨询的时候还是单身,是什么让你一夜之间就发展出了一段恋情?”
话音落下,两方陷入了一阵长久的沉默。
电话那头,安德蒙已经在猜测,是见色起意,还是一夜情,或者是陆景文被对家抓住了把柄,不得不定个合约,还是说陆景文被家里逼急了找个人来应付?
而陆景文开了口,打破了安德蒙的胡思乱想。
他决定实话实说,毕竟安德蒙是他的朋友,在这件事上,陆景文没什么好隐瞒安德蒙的。
“安德蒙,我觉得你昨天说的有道理,所以我和一个人签订了一份恋爱合约。”
“恋爱合约?!”
那边安德蒙的声音骤然拔高。
他似乎是在焦急地走动,陆景文能听见哒哒的脚步声。
“你为什么要和他签订这份合约。”
“各取所需,”陆景文回答,“尝试你所说的亲密关系。”
“好吧,陆,”过了一会儿,安德蒙停下脚步,尽量心平气和地问,“能告诉我你和他认识多久了吗?”
“……见过三次面。”
“………”那边安德蒙陷入了一阵沉默。
“陆……”良久,安德蒙开了口,“也就是说你其实和他不熟?”
“……”这下换陆景文说不出话来了。
按照这个说法,他确实和林北石不熟。
勉强算得上见几次面的陌生人。
“你们两个人对对方一无所知,”安德蒙的火气蹭蹭往上涌,“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签订了一份恋爱合约,建立了一段关系?”
“陆,你的脑子呢?你在商业博弈中的脑子呢?!”
“我告诉过你,建立一份亲密关系,需要你和对方互相了解,了解对方的三观、性格爱好、家庭背景、工作这些方方面面的东西,在充分了解的前提下,你们双方共同决定是否建立一段亲密关系。”
“不是一见面,一拍脑门,就决定两个人要在一起了!”安德蒙很崩溃,“你们这是本末倒置!!!”
“更何况,你们是用一纸合约绑在一起的,这份合约甚至不像结婚证那样有法律保护。”
“你有没有想过,你们这样的发展情况和正常的发展路线背道而驰,在这之后如果他爱上了你,但你对他毫无感觉,或者说你爱上了他,他却要离开你,你们要怎么办?!”
“你们这是对对方不负责任!”
“尤其是你,陆!你不知道你现在还有心理问题吗,我让你克服它,”安德蒙快气死了,“不是让你这样克服它,如果一个不小心,你把自己的心理健康状况变得糟糕怎么办?”
说完这一大段,安德蒙喝了一口水,又骂骂咧咧地把陆景文和没见过的林北石给说道了一通,翻来覆去的说他们对自己和他人不负责,说了快七八分钟才停下来。
“……抱歉,安德蒙,”陆景文好不容易得到了插话的机会,开口道,“这一次是我欠考虑,不关他的事。”
“与其纠结这个倒不如你帮我想想,怎么让他和我相爱。”
安德蒙:“……?”
他感觉有一丝不对劲,但是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不是有个词叫先婚后爱吗?”安德蒙没想出来到底哪不对劲,只能顺着陆景文的话头道,“至少,至少你们得先互相了解对方吧。”
互相了解,陆景文在心中记下来。
他现在已经知道的林北石情况有,二十岁,单身,带着一个重病的妹妹,家中一贫如洗,曾经学习成绩很好,考上过大学,但是没有去念。
其他的情况,包括但不限于林北石的性格爱好,具体的身体状况,对食物的好恶,穿衣的偏向等等,他都不是很了解。
其他的不说,等林北石病好了,他要尽快给林北石安排身体检查。
长时间的高强度体力劳动,林北石的身体不会好到哪里去。
“还有吗?”陆景文继续问。
“你们要给对方提供情绪价值。”安德蒙任劳任怨地回答,“比如说,分享他的喜悦与悲伤,包容他的缺点与不足,帮助他度过困难,让他感受到幸福与快乐,当然,也得让他感受到,他被你关注着,而你也是需要他的,反之亦然。”
陆景文道:“我记下了。”
安德蒙这个时候突然反应过来:“等等!陆,你是认真的!”
他原先以为陆景文是又抽疯了,凭空找了个人谈恋爱,要干点折腾自己和别人的事情,所以才如此着急地打来电话,把陆景文问上一通,又在知道大概情况后长篇大论,企图说服陆景文放弃这有可能让陆景文和对方心理受伤的举动。
但是事实似乎并非如此。
陆是认真的想要和那个人谈恋爱,不是签了一份合约随便试试。
“…………”那头一阵沉默,而后陆景文的声音传过来,“算吗?”
“陆,”安德蒙严肃起来,“……实话告诉我,你现在对他是什么感觉?”
“……”陆景文被问得安静了两秒。
在这短暂的时间里面,他的脑海里闪过林北石那双灰蒙蒙的漂亮眼睛。
还有林北石那烫得人指尖发颤的泪水。
“我不知道。”
陆景文缓缓开了口。
手机振动了几声,陆景文看了一眼时间:“抱歉,安德蒙,我得回病房看看他了,他的药可能要滴完了。”
安德蒙:“………”
完了,完了!陆景文这铁树不开花的厮栽了!!!
他识相地应了声OK,然后把电话挂断了。
而后他把电话打给方延亭,嘟嘟声响了两下,方延亭的声音传过来:“嗨,安德蒙,你问出什么了吗?”
方延亭当时可劲撬孙南涛的嘴,想从孙南涛嘴里面打探出来一些东西,奈何陆景文招的助理嘴死紧,关于这件事的情况那是一个字都不敢透露。
问一百遍也只能知道陆景文是去谈恋爱了。
他只能迂回曲折找安德蒙去问,他们仨狐朋狗友,安德蒙曾经还是陆景文的心理医生,安德蒙去问也更合适一些。
安德蒙叹口气:“方,陆他栽了。”
并不知道俩好友正在私下八卦的陆景文此时正坐在病房内,护士又换了一瓶新的药给林北石滴上。
换药时输液管晃动着,林北石眼睫发颤,摆在床边的手指不自觉动了动。
陆景文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下一刻,林北石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睁开眼又是熟悉的天花板,林北石知道自己又被送来医院了。
他干咳了几声,挣扎着想要起身。
很快,一双手就扶在他的双肩,把他从病床上带了起来,还十分贴心的把枕头靠在了他的后背。
“谢谢。”林北石哑着嗓子给陆景文道谢。
陆景文说:“没事。”
他转头又给林北石接了一杯水。
咽下一口温水,林北石才觉得自己干痒疼的嗓子缓了一些。
“今天真是太麻烦你了,”林北石脑子仍旧昏沉,话音虚浮,“实在是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会这样。”
“没关系,”陆景文正襟危坐,他一边回想安德蒙的话,一边回答,“这些……”
他思索了一会儿,郑重其事地叫了林北石的名字:“北石,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突如其来的亲昵称呼让林北石呛了一下,惊天动地地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