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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醉相逢 ...

  •   看着众鬼车远去,徐宿便转回身子,望着身边的纪白。
      “纪公子,方才相帮,多谢了!!不想你看上去一幅浪荡公子样,万事不上心似的,关键时刻。。。演得那么真!”徐宿笑着道。
      “你这是夸我呢,还是贬我呢?”纪白笑问道,他听出徐宿说话的语气,轻快了很多,已完全不同与之前模样。
      徐宿笑笑没有答,然后抬头向远方望去,似乎在规划前程。
      “徐公子,这阵子,你口口声声要恩谢于我?我还等着接受报答呢!”纪白凑前一步,在徐宿耳边道。
      徐宿倒也没有回避,转头望着纪白问:“公子想要在下如何报答呢?”
      纪白回正身体,打开扇子,朗朗大笑。
      “哈哈,简单!前方驿馆,请酒!”

      说是前方驿馆,实是十里之外,两人一路不停歇,走了一个多时辰,从傍晚走到了夜里,幸有明月相随,一路照明。
      一进驿馆,店家就招呼上来了:“两位住店吗?”
      “两间房,要二楼的!”徐宿道。
      纪白则补充道:“再拿些酒菜,要好酒!最好的酒!”
      店家应声而去,两人挑了靠窗位置,抬头便是清风明月夜。
      两人落座,纪白先开口道:“这位公子,还不知怎么称呼呢?”
      徐宿望了眼纪白,似有疑惑地道:“纪公子健忘,在下徐宿,不久前自报过!”
      “徐公子,幸会幸会,只是,这世上会断鸿十八式的人不多,但是我似乎。。。确实不曾听闻徐宿这个名!”纪白则笑呵呵道。
      徐宿便谦逊道:“在下极少外出走动,你未听闻也是正常!”
      “是我孤陋寡闻了,也是兄台低调了,终有一日,徐宿大名,必要威震四海!”纪白笑着恭维道。
      此话一出,却见徐宿抬头望着纪白,似乎在重新打量他。
      “我只以为你是卧树而眠的羽化飞仙,谁知你也在乎这些?”徐宿微笑着道。
      纪白一听,惊喜不已,忍不住抚着扇子,哈哈大笑。
      “我本流连于山野之中,朝而起,暮而寝,苔茵展,云幕张,舞飞鹤而溯晴川,侣麋鹿而友鱼虾,餐风食露,倒也自得,哪知遇到了公子你!”
      纪白说到这里,戛然而止,原来是伙计拿酒过来了。
      徐宿却忍不住追问:“遇到了我,然后呢?”
      “遇到你,勾起了我的酒瘾!”纪白大笑道,从伙计手里接过酒壶,先给徐宿斟上,正要给自己斟,却听徐宿道:“纪公子,别斟了!”
      说完便将自己眼前的酒,原原本本端给纪白。
      “我不饮酒,公子自饮即可!”徐宿道。
      “人生得意须尽欢,人生得欢当作乐!莫不是徐公子耻与在下为伍?”纪白一边说着,一边将酒杯又送到徐宿面前!
      却被徐宿又推了回来。
      “公子莫上心,是我身体原因,沾不得酒,我愿以茶代酒,陪公子尽兴!”徐宿道。
      纪白看徐宿一脸正态,不像故意推却,便只好作罢。
      “也罢,我暂当你杯中是酒,来,干!”纪白一饮而尽,又给自己斟上了,连饮三杯才稍止。
      酒从肠过,兴从心起,纪白手把酒杯,张望明月,张口笑吟道:
      “人生相逢难一笑,况有美酒如醉,月光如碎!”
      “月光如碎?古人有月光如洗,月光如水,月光如银,月光如酒,今日听得还有月光如碎的!”徐宿笑谈道。
      徐宿一边看纪白饮酒,一边抬眼望月,拿起茶杯,抿了口茶,又轻轻放下。
      纪白则笑答:“你看那窗外一层月色,可不是天上仙人宝镜碎裂,洒落人间!还洒得那么均匀!哈哈!”
      “听你这么一说,月光如撒也不错哎!”徐宿笑道。
      “正是!只是我们何必隔窗赏月,走!到外面去!”纪白兴奋地道。
      一手拉起徐宿胳膊,一手提起酒壶,就奔出了门,然后,飞脚而起,腾空几步,两人便双双落在了驿店之上。
      两人矗立高处,放眼一看,只见四下里浩浩月色,直铺万里,如倾如泄,漫无边际,苍茫之中,唯有两人脚下这驿馆灯光,闪烁摇曳,犹如星星之火,藏于原野。
      微风袭来,婆娑树影,沙沙作响,使人不由胸臆开阔,尤其纪白,裙衫飘扬,立于屋脊,再加手提酒壶,颇有把酒临风的境界。
      纪白望着眼前的苍茫夜色,满眼迷醉,也不知是因酒醉还是因月醉,只是怔怔地说:“此情此景,当歌当舞!”
      说着便缓缓吟唱起来:
      “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
      纪白嘴里唱着,一个后屈腿前推身,飞划向前三丈远,仿佛疾风划过,纤尘骤起,然后前胸带起后背,一寸一寸向上起身。
      “分散随风转,此已非常身,
      落地即兄弟,何必骨肉亲,
      得欢当作乐,斗酒聚比邻,
      人无再盛年,一日难再晨,
      及时当勉励,岁月不待人!”
      只见纪白一边吟唱,一边舞蹈,飞起的身子,看似将要旋转,却猛地向前一折,弯沉一张弓,佁然不动,倏而身动,手起手落,腿开腿立,目不暇接,眨眼之间,竟定格在了举臂邀月饮的姿势,昂首望月,把酒对月,然后节奏再次加快,展臂飞腿忽如意气奋发,收身撤步又似心灰意冷。
      徐宿一动不动,立在那里,看得目瞪口呆。
      纪白歌舞完毕,收回身体,落回屋脊。
      “纪公子好身段!”徐宿不由拍手称赞道。
      “承蒙徐公子谬赞!诗文乐舞,度日法宝!”纪白一边道,一边向徐宿折返走来。
      “公子舞功,绝非一日能成啊!”徐宿继续道。
      纪白便答:“小时候跟着我娘跳,后来。。后来自己跳。”
      纪白嘴上说着,眼里却越来越怅然。
      徐宿看在眼里,又不好多问,便转了话题:“你适才又舞又蹈,壶里的酒都撒光了吧?”
      纪白一听,摇了摇酒壶,果然洒得所剩无几,惋惜不已,拿起来把剩下的几滴都倒进了嘴里,“真是可惜了。。。”纪白望着空酒壶叹息道。
      徐宿看纪白双颊泛红,醉眼迷离,便笑着道:“纪公子,看你都如此醉脸醺醺了,还要贪醉?”
      “我哪有那么容易喝醉?我只是跳累了。。。”纪白争辩道。
      夜色渐深,夜风渐凉。
      徐宿便劝解纪白,醉酒后不宜吹风,好说歹说,又逗留了一会儿,才把纪白拖回房间,见他一着床便酣然入睡,便帮他盖好衣被,才返回自己房间。

      夜深人静,万物静寂,徐宿盘腿而坐,双手自然放置膝盖,双眼轻闭,面色自若,眼前的小桌上,靠右的位置,放着两本书,上面那本,封面上书《齐民要术》四个大字。
      夜太静了,尤其是荒山小驿馆里的夜,似乎,万物都屏住了呼吸,只留下黝黑的背影。
      突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窗外飘来,徐宿耳根一动,难道有人在门外!毕竟,脚步声可以隐去,但是风吹衣服的声音,是很难避免的。
      徐宿睁开眼睛,竖起耳朵,屏息细听,同时悄悄伸出右手,摸到了永夜剑柄。
      然而,片刻过去,却再无其他响动,定睛一看,却见窗纸上一个小孔里,悄悄探出了一段小管子,从管子里,冒出一团团白烟,然后,阵阵清香便弥漫开来。。。。
      徐宿鼻头一紧,原来是毒烟十香软骨散,赶紧抬起左臂,以衣袖捂口鼻,同时甩出右手,利剑出鞘,对着冒烟的地方,飞射而出!
      只听得一声惨叫,血溅窗前,徐宿也随之飞身出门。
      却见那门外,六七个黑袍鬼车,拔剑而立,挤成一团。这些人原计划以毒烟打前阵,然后破门而入,生擒徐宿,没想到一把飞剑,突然射出,便有些慌乱了手脚。
      趁着这当口,徐宿已从倒地那鬼车胸前,拔回了永夜。
      一群人这才反应过来,挥着刀剑,扑腾上来,徐宿认出这是白天那群鬼车,发现自己被骗,回头找过来的。
      一个回合之后,两个鬼车倒地,徐宿调整姿势,继续冲杀,然而众鬼车却边打边退,似已萌生退意。
      轻易放弃可不是鬼车的作风,难道他们转性了?还是另有阴谋?徐宿这边正纳闷,却发现前方门里,软绵绵的纪白被两个鬼车拖了出来。
      纪白中毒烟了,他虽神智明晰,但却四肢酥软,提不起力气,怎么奋力挣扎都如脚踩棉花,徒劳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人拖着走。
      徐宿见这情形,飞腾而起,俯冲向前,一剑直刺一鬼车胸口,另一个鬼车执剑抵挡,却被徐宿手疾眼快,顺势缴了剑,一脚踢开了两米远。
      徐宿扶起纪白,幸好纪白虽中毒烟,浑身力气,但倚靠徐宿臂膀,也能勉强站得住脚,徐宿一路护着纪白边走边杀,等打杀到驿馆门口,众鬼车早已非死即伤。只是鬼车顽强,明明负伤倒地,还要挣扎再战。
      徐宿扶着纪白出了门,见一旁灰枣树下有一马,便提剑斩断缰绳,将纪白横放马背,跨马飞逃而去。
      清夜无尘,月光如银,徐宿一路策马,跑出了十几里,想着鬼车一时追不上来,马也跑累了,便找了个偏僻处停了下来。
      感觉身下的马终于止了步,纪白迷迷糊糊间发问道:
      “。。。。咱们可以。。停下了吗?”
      “来,我扶你下马!”
      徐宿一边说,一边着手去扶纪白下马,然而,纪白身中十香软骨散,再加一路颠簸,身子早已散了架,未及徐宿伸手,便从马背滑了下来,徐宿眼疾手快,整个拦着他的腰,抱住了他,见他一副虚脱无力,柔如无骨的样子,只得把他放在树底下,让他依偎着树干。
      鬼车的十香软骨散这么烈吗?还是他醉了酒,药效发挥更猛烈了?徐宿一边猜测,一边观察周边环境,这里一面背靠山崖,其余三面都是林木环绕,几十米外是小溪,小溪那边有小路,刚刚他们就是从那条小路而来,看来,这里倒是处安全僻静地。
      便对纪白道:“纪公子,你等一下,我去取点水,这十香软骨散的效力,得几个时辰才能消散,我们可能要在这里待到天亮。”
      纪白点点头,有气无力地道:“多谢。。徐公子!”
      纪白这会儿四肢无力,周身上下沉重如铁,一点也挪动不得,连抬眼皮都有些余力不足,张嘴说话更是费气力;脑子却一会儿像棉花一样,轻巧异常,一会儿又陀螺一样,转得飞快,然后,又像游丝垂线,昏昏欲睡。
      当徐宿将水送到他的唇边,丝丝凉意,顺着舌根流到喉咙,他一个激灵,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散了神。
      发觉自己嘴唇干涸厉害,便咕噜咕噜,连喝好几口,才满足了些。
      终于,身体和脑袋的僵持平复了些,呼吸也顺畅了些,于是,他一边望着皎皎孤月,一边沉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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