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尽》杏歌

11、梦醒•碎•复仇（二）

　　日欲颓，落叶飞。
　　我望着铜镜中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眉眼如画，鼻间玲珑，唇红齿白，粉雕玉琢，长发乌黑。这便是我，便是晴音。
　　我不禁看向欣月，她正低着头，仿佛做错事后在认错。真是不简单啊。不仅精通苗疆巫术，还会易容，恐怕连武功都是高深莫测，就连演技都如此精湛……宁天瑟，你究竟是如何找到这样的人才？
　　回过头来，镜中的人儿确实好看，是倾城国色。原以为像邺茉然那般容貌就已经是难得的美人，这才知道，原来那张脸根本无法和这张脸比较。
　　这就是我么？我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如玉的冰凉。
　　欣月果然是懂我的，并没有删去我在邺国的记忆，而现在，记忆之中确实增加了一些东西，可惜不过是一些政治化以及身份的东西。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的记忆还没有完全恢复呢？
　　欣月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浅浅道：“郡主，现在郡主的记忆尚未完全恢复，因为若不删去失忆后的记忆，要恢复之前的记忆速度十分缓慢，以郡主现在的状况，恐怕要三年光景才能完全恢复。”
　　三年！？这么长时间。
　　见我震惊，欣月又道：“所以，郡主在三皇子面前，要、要小心才是。”
　　我点点头。心里暗暗道：宁天瑟，你给我的痛，我自当加倍偿还！
　　“欣月，告退。”她转身离去，背影有些凄凉。望着她，我心中一阵不舍。怕是不会再见到她了，这般女子，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宁天瑟又如何会留着她？恐怕……她也知道宁天瑟对宁国别有居心。
　　如今，他为宁国攻下大邺，立下大功，然而正是储君的二皇子宁天泽却毫无功绩，这是对他很不利的。当下宁王体弱，恐怕不久后便会归西，到时候气势低弱的二皇子本该顺理成章的登基，但是支持三皇子的臣子自然不服，定会大力推举三皇子，而恰好大邺归顺，民心所向，三皇子的胜算远胜于二皇子。
　　这世间什么都无所谓，惟有民心不可忽视。
　　看来他宁天瑟，宁国三皇子就要称王了。
　　只是，此刻他应该十分繁忙，怎么又有时间关心我？还让欣月替我解蛊？
　　我徒然一怔……脑海里渐渐清晰了一些记忆。原来所谓兄妹之情是假，相互倾慕是真。失忆前的我，竟是……竟是倾心于宁天瑟的！
　　可我与二皇子有婚约……难道，他又要利用我！
　　利用我除去二皇子。但是，即使将我安插在二皇子身边，又能如何？他现在是太子，若是要我下毒，那也不必大费周章，任何人都可以胜任，何必找我？
　　正当我百思不得其解时，雕花门被推开了，一个身着青墨色长袍的男子，踱入我房。
　　是宁天瑟。这本就是在我意料之中的。
　　他并没说话，只是眉宇间满是柔情的望着我，我被他看得不自在，但想想，我本是爱他的，那……
　　“天瑟哥哥，你终于来了！晴音很想你！”我娇嗲着起身环抱住他。因为原本在大邺皇宫我也是逢人做戏，这又如何会难道我？
　　“晴音，你还是会到本王身边了。”他柔声道，双手紧紧将我环住。
　　我不禁暗想：“本王”？你怕是想称朕吧？
　　“晴音刚回来，听说了很多事情呢，天瑟哥哥，如今大局已定，天瑟哥哥终于是可以好好休息了！”我这句是在试探他，果然，他的脸色有些变化，只是并不说话。
　　我继续道：“天瑟哥哥，太子恐怕不用多久就会派人来迎娶我了，可是我不想嫁给他，我只想和天瑟哥哥在一起，所以，天瑟哥哥，你一定要帮我哦！”说着，我继续埋首在他怀里。这句是我要逼出他想说的话。
　　正如我所料，他脸色难看，道：“晴音，你必须嫁。”
　　我心底偷笑，看来我是猜对了。于是，我继续装傻，“为什么？天瑟哥哥不要我了吗？”说着，我还挤出几滴泪，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他见我如此，有些心疼，轻轻抚着我的发，道：“本王怎么会不要你呢？只是……”
　　见他难言，我又道：“天瑟哥哥有什么难处么？告诉晴音，晴音一定会帮忙解决的！”
　　听我言，他豁然开朗，道：“晴音，本王确实有一事需要你帮忙。”
　　我心里一阵成就感，他终于是说出来了。“天瑟哥哥，你放心，有什么事情，晴音一定办到。”
　　他笑了笑，道：“晴音你嫁入太子府邸中，洞房花烛夜那日，将太子灌醉，然后将这封信放入他的朝服中。”说着他便取出一封信递给我。我接过信，一怔，这是特制的牛皮纸，只有西域才有，而如今，也只有殷人才会有……我抬眼望着他。
　　其实殷人与宁国的关系并不是表面上的那么友好，早已出现了许多裂缝，或许不久后便会有一场恶战。
　　太子与敌国私通？！
　　这样的罪名，足够将太子打入地狱。而现在，大邺还未稳定下来，举国不安，若将此事探究到底，宁国与殷国的裂缝便会浮出水面，一发不可收拾，所以，皇帝自然不会追究。况且，皇帝本就倾向宁天瑟。
　　望着他的笑脸，我一惊。
　　他竟是如此厉害。
　　“天瑟哥哥想当皇帝？”我小心的问，虽然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若本王当了皇帝，那么晴音就是皇后了。”
　　“皇后……”我呢喃着。“天瑟哥哥的忙，晴音一定帮！”

　　漆黑一片，凉风习习，是夜。
　　我提着裙，大摇大摆的走向天牢的方向。那处有几片灯火，在荒凉中有些醒目，想必就是天牢吧。我顺了顺气，让自己别那么紧张。
　　此刻，我正是穿着级别较高的女官服，只为入那难进的天牢。
　　扬起头，是一脸冷漠。我自然被拦在门外。
　　“什么人！这是天牢重地！岂是你一个小小女官来的？！”那人长得人高马大，声音十分粗哑。我瞥了瞥他，镇定自若的掏出腰牌。那人见了腰牌，果真放我入行。
　　这是欣月给我的，说只要有它，任何地方都可以进入。看来是宁天瑟给她的，想来宁天瑟定是十分信任她，才会让她来当我身边的人。有个如此厉害的角色在我身边保护或是监视我，看来我是在他心中确实有几分地位，我想。
　　天牢十分阴凉，有鼓难闻的腐味，却有些熟悉，因为记忆只恢复了一点点，也不知曾在此地有什么事情发生。
　　牢房中关着的都是些重犯，其中还有几位我认识的大邺将领。可惜，曾经的意气风发，却是颓废丧智的模样。我不禁心底一阵冰凉。倘若他们知道我就是那个害他们丧国破家的人，恐怕他们都会冲上来将我碎石万段吧。我却也只能苦笑。
　　一个一个牢房，我走的很慢，在找一个人。
　　终于，我找到了。
　　他果真是天生的王者，即使已经是阶下囚，却还是一副高傲的姿态，狼狈中也透着霸气。
　　我走到牢房前，想唤他，却想起，如今的我已经不再是那个邺国的小公主了。他见我走来，也不理，只是瞥了我一眼。
　　看来，无论我是谁，他的目光都不会停留在我身上。
　　“开门。”我压低声音道。那人便开了门。
　　“可以下去了。”那人有些踌躇，我掏出些银票，怕他有疑便道：“拿着，我家主子有事让我交代。这是国家机密，你们自然听不得。”那人拿了钱自然欣然而去。
　　四下便无人了。
　　我提好手中的东西，淡然走进，心中却是一股难忍的痛。
　　他看着我，眼神中是怀疑和凄厉，那眼神让我有些害怕。
　　走到他跟前，将手中的竹蓝放下，打开，便是热腾腾的饭菜。“殿下，这是然……奴婢特意为殿下准备的。”
　　他打量我许久，始终没有动筷，终于是道：“你是谁？你家主子又是谁？”突然他又笑道：“看来是为我送行的！”说着便拿起筷子。
　　我低着头，泪却止不住的下。
　　“太子哥哥……”我哽咽着唤道。
　　他的手一颤，筷子落在地上。他转过身来，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我抬起头，在他眼中清晰的看见一张不属于邺茉然的脸，那是……宁晴音。
　　“不可能，不可能！你不是然儿……”他的目光有些涣散，一改刚才的意气，一副颓废的模样，那双琉璃眸子被尘埃掩住光华，如玉的脸颊也是满满的忧伤。而我，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终于是忍不住，我扑进他的怀里，任泪水肆意流淌。他似乎被我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了，竟没有推开我。他不语。
　　“太子哥哥……我是然儿，不，我不是然儿，我是宁晴音……我本是宁人，却被派到邺国，易了容，当了公主，只是为了成全宁国吞并大邺的野心……是我的错，我葬送了那个浩瀚的王朝……但是，太子哥哥，你可知道，我情愿当那个然儿公主，只因能在你身畔……”我顿了顿，泪流进嘴里，又苦又涩。他依旧不语。
　　“太子哥哥，三年前，邺茉然就被我代替了，可惜，我失忆了，竟如此糊涂的将大邺推如万丈深渊……”我抬起头，望着他，阴影投在他的脸上，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太子哥哥，你恨我罢，只是，我要救你出去，你和我一起走好不好？我会助你光复大邺的！”我信誓旦旦的说，一脸期望的仰望他。
　　他喉结有些动，仿佛要说什么，却还是没说，却一把将我环在怀中。
　　我清晰的感觉到他在颤抖，和，我颈上一阵湿润。他，竟是哭了。
　　“然儿，然儿……你可知，我早就知道你是宁国的奸细，可是却不想离开你，将你留在身边，给你下了盅，你才失忆的……可是，在宫中，你是公主，我是太子，如何有结果？我只要看着你，便满足了……”他的声音十分无助。我不禁一怔。
　　他继续道：“之所以疯狂的喜欢如烟，是我早就知道她是宁国之人，为了彻查她的底细，才怎么做。当时打你，是因为你将所有人都杀绝了，让我三年的努力白废了，这才打了你……你可知那日我有多心痛吗？查到你所在之处，我便是迫不及待的前去，却……然儿，至始至终，我心中只有你一人……”
　　我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原来……我什么都不知道……泪落得汹涌，心痛得发抖。
　　我爱他之深，却不知他爱我同样深。相互伤害的结果，就是如今……
　　我们相拥而泣。我缓缓推开他，道：“太子哥哥，我宁晴音发誓，必定将你救出，光复大邺！”
　　他抚着我的发，温柔道：“傻然儿……”
　　我怕他拒绝，抢道：“三日之后，我将嫁给二皇子也是当今宁国太子，那日举国欢庆，那是唯一的机会，我会来救你的！”
　　“什么？你要嫁给宁天泽？！”我看见他的眉头紧锁，晃着我的身子，咆哮道：“不行！我不许！”
　　我赶紧捂住他的嘴，道：“太子哥哥！现在可是宁国，这样会被人发现的！”我探出身子望了望，所幸，没有人前来。“太子哥哥，你放心，宁天瑟……我不会就这样属于他的。”
　　手罢，我便起身离开，道：“太子哥哥，我要走了，你要好好保重自己，一定要等我！”
　　语毕，我扬长而去。
　　我掏出银票道：“对邺国太子好些，主子还要用呢。”那人见钱眼开，急忙点头称是。
　　如今，太子的心意我已明白，更坚定了我的信念。
　　宁天瑟，你伤我的，我必定加倍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