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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外篇:埃里克(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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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从过道的另一边出现。
埃里克转眼一看。
对方说,“我实在很喜欢你问她名字的那一段。”
埃里克饶有兴趣地“哦”了声,在刚刚他已经对这个年轻人已经有所改观。
“有时我们不得不说一些浅显易懂的话,以便使低于我们水准的人加入在这个已经被制定了结局的智力游戏。或者你和我不同见解,不把这叫做智力游戏。”
“如果我不得不去迁就你的水准,”埃里克无奈地说,“我认为‘剧本’应该更适合是我的说辞,毕竟,我不用被参与。”
“结果会告诉我们,你有没有‘被’参与。”伯兰特带着顽童般的笑容,“回归原题。你的运气很好,维克多的确对她有欲望。可惜的是,詹姆斯太爱她了,以至于知道她不检点,也顾不得介意这些东西。”
埃里克有些失望,“引不到你身上?我已经避免提到你的名字。”
伯兰特笑了。“当然会。维克多自以为掩饰良好,但卡蒙隆特常常在背地里笑话他的蠢样。可维克多绝对不会在詹姆斯面前承认他罪恶的念头,绝对会怀疑到我头上,因为卡蒙隆特其实算不上聪明。维克多甚至会以为你我有来往。但是,我的运气也很好。我还有其他几个堂兄弟,够维克多怀疑了。”
埃里克不禁要问,“我不敢相信世界上竟然有那么愚蠢,任你摆布的女人,你到底承诺她什么。”
“埃里克,这是你不够好的地方。你以为我在骗她。不。我一直在给她她想要的东西。” 伯兰特十分熟稔地念着埃里克的名字,又说,“这实在很有趣。你知道,我们生活在不同的地方。但年纪相仿,成长后的思维是相似的。血缘的力量果然巨大。”
“血缘?”埃里克下意识去想父母与司佳特之间的血缘关系。
“我实在希望达芙妮是我的母亲,她的美貌和身份叫人仰望。但没有关系,我们有一半相同的血缘。我们的父亲约瑟夫的血液已经足够叫我沸腾。你不知道,我原本以为自己只是一个平凡普通的孩子,但谁曾想我真正的父亲是那样伟大的人物。”
埃里克这才注意到伯兰特总是称呼维克多为维克多。但他不会相信他的鬼话。“你恶心到我了。一个爱做梦的幻想者。”的确父亲约瑟夫后来有了别的女人,但绝没有那样早,他也不相信父亲会允许有私生子的出现。而一个人一旦抹灭了自己出身,不就是否认自己的人生吗?
“你不相信?没有关系,总会有人相信的。”伯兰特怀着一抹神秘的微笑离开。
伯兰特的自信实在令埃里克感觉不愉快,他错觉对方就是个疯子或者神志不清,而并非正常人。
而埃里克面对神智不清的人,唯一做法就是避而远之。虽然这委实算不上好计谋。这是从父亲身上学来的,而那个神智不清的人是他的母亲达芙妮。这听起来有些悲哀,因为达芙妮有些疯狂的原因是她太爱约瑟夫了。
达芙妮一向不喜爱埃里克,甚至不屑于掩饰。她一向不喜欢滥情的人,得知埃里克和一个有婚约的女人的绯闻之后,她对埃里克的感官就更差了。
这实在是偏心,明明是约翰花名在外。
埃里克可不允许对方用这种态度来对他。她甚至连问也不愿意问就给他判下死刑。
他笑着问,“妈妈。爸爸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在外面有女人的?你如果不知道我也不意外。在你疯狂地冲他叫嚣的时候,他就明白说不说坦不坦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埃里克为此得到达芙妮的一个巴掌,但还没有到脸上,他就牢牢抓住对方的手。
他不再是年幼的小男孩。他不再渴望母亲的庇护和宠爱。当她永远只关心着她的约翰,当她总是忘记他也是她的儿子。
他不再敬爱她,所以他不在乎她是否会因为话的内容而伤心。
约翰和艾玛已经信任他,乔治已经胆怯,他得到了新型的冶炼方法,他坚信自己已经能够再创造另一个辉煌。
而这一切支撑他力量,他不需再忍让达芙妮。
约翰一向以别人的笑话为乐。埃里克常常错觉自己才是三兄妹中最年长的那个人。
约翰得知他与达芙妮闹翻,就跑来笑话他,“你实在不该令她难看。你知道,她很好哄的。多一些尊重对你没有损失。”
但能令达芙妮心软的人选实在有限。埃里克拒绝约翰的意见,语气冷淡,“我不是没有原则的人。”
约翰没有再说多余的话。他知道他自己始终有些理想化。
约翰又笑,“我看过那位卡洛琳小姐,是那种你看她一眼,就会觉得她的男人艳福不浅的女人。”
约翰促狭的眼神实在令埃里克倒胃口,他简单叙述了那位贵族小姐的丰功伟绩,难以掩饰嫌恶。不过兄弟两人对伯兰特的出身说法一致地否定。“这不像是爸爸的风格。”
约翰又说,“但你肯定是走了桃花运。有另一个女人总在你的门口晃荡。
“另一个女人?”
埃里克被约翰带到套间的阳台上,往二等舱的夹板上看,“瞧。那个黑头发的女人,她的眼睛离不开你的身。”
那是一个极其清秀雅致的女人。穿着得体的长大衣。背对着大海,海风吹起她的头发,影影绰绰里一双深蓝的眼睛靡丽了春光。
埃里克不确定对方是否在看自己,但对方那蓝眼睛和黑头发的搭配,显露出的忧郁气质令人情不自禁起了怜惜之情。
这是弗兰西斯•法乐第一次出现在埃里克的生命中,但当时他并不知道对方的印记将会牢牢地刻在他的记忆中。
埃里克问约翰,“一个妓//女?”
在一艘有三等舱的船上,谁能保证每个乘客都是正人君子?
起码一个正经女人不会在陌生的环境中做出这种撩拨人的神态。
沉船的时候。
天空有繁星。海面无风无波。
埃里克和约翰在他的套间里喝酒,忽然船身剧烈地震动了数下,持续一段时间。
紧接着有人在走廊中来来回回地急促走着。
埃里克驱使贴身男仆克里斯前去打探消息。
克里斯回来时带着两身救生衣,约翰吃惊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干练的男仆迟疑着说,“大副说这仅是为防御,以防万一。但我在来的时候听到许多人议论这船撞到冰山。”
埃里克听罢,微眯着眼睛一会儿,立刻下命令“你去预定两艘救生船,应该有30位。一旦需要弃船。必须确保罗斯洛德家族的成员以及我们有来往的家族在第一批离开。”
紧接着埃里克立刻起身到卧室里收拾东西,保险箱中的文件。约翰跟在他的身边,很惊奇,“你在紧张?克里斯不是说了仅仅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紧张?我当然会。这样庞大的一艘船里,我之前就听人说过,有近两千五百个人,而救生船仅二十条。而去年底特律有一场工厂暴动,近千人的暴动,单单杂乱中被踩死的就近三十个人。” 埃里克语气并不轻松。“一旦等会儿真的发生沉船,否则他们不会暗示上等舱的我们穿上救生衣。”他吐了一口气,“如果真的沉船,我不确定这船上的人是否能有三分之一存活。你说紧张?我当然会紧张!”
埃里克看向约翰,对方的眉目也凝重起来,他又说,“或许这只是我一种猜测,但我不能忽略这种感觉。”
埃里克和约翰在房间等待着。
不过半个小时,整艘船似乎都在深夜中被唤醒,焦躁的气息无法忽视。
达芙妮从外面打开房门。那双依旧风韵的眼睛立刻捕捉到约翰的身影。在约翰身上巡视一周,略略安心,她才急歩走来,“我听说这船上情况不好。你怎么样?”
约翰耸了耸肩,“我已经让男仆去通知你。”
达芙妮最后才看向埃里克,“你去联系了船长了吗?我们能尽快被转移到另一艘船上吗?”
埃里克难掩己身情绪,厌恶地将头转向另一方。
达芙妮沉下脸。“埃里克。我在和你说话。”
“我不是你的仆人。我为什么必须回答你。”埃里克说完,就立刻抬步走向过道。
“他早已安排好了一切。克里斯他们不是已经去你那里搬行礼?” 约翰心中一叹,低声对达芙妮说,“你明明已经知道了一切。为什么不信任他?妈妈,为什么你总是这样严苛待他?”
约翰没多久就从后面追了上来。
埃里克走过两条过道,眼角余光看见了约翰。他停下来等待他的脚步。
约翰见埃里克不说话,情知自己该扮演的角色。“她只是想让你生气,好让她看见她在你心中的份量。”
“你似乎在说我在她心中也很有份量。”埃里克失笑,他其实也不明白自己的心意,他到底在意什么?但他最终将约翰赶回去。“我不是因为她而伤心。只是这一刻钟不想见到她。你先回去。”
“我不认为这个时刻我们适合到处走。”船上的人都知道这艘船的情况糟糕。“我们应该趁着人群不拥挤前到船头那去。”
“我承诺十分钟后我会在那里等着。”
但十分钟后,埃里克不见踪影。
而船上实行强制的管理,首批乘客必须是妇女和儿童。埃里克之前的打点没有了作用。
约翰送达芙妮上船后,才开始寻找埃里克。
埃里克不是会临时出状况的人,约翰不禁皱了眉头,他的心头有一丝不详预感。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埃里克在二十分钟后出现,而他的身边多了一个女人。
那个被埃里克认为是妓//女的女人,正挽着埃里克的手臂,虽然身量不小,但一副不胜娇柔的模样。
约翰恼火异常,冲着埃里克怒声,“见鬼的你去做了什么!瞧瞧现在周围是什么情形吧!我们已经上不了船了。”如果他不是他的兄弟的话,约翰才懒得理会他。
船进水得厉害,船身已经过半倾斜了。
惊慌的乘客,哭泣声,祈祷声,争吵声。
海水冰冷,而救生船明显不够,接受了求救信号的船只还没有到达。
所有人都疯了似的,在救生船旁边推推囔囔。
场面已经失去了控制。
埃里克却冲约翰眨了眨眼睛。“我们这里有一个孕妇。”
孕妇?
组织救生船的大副一直喊着的话在约翰的脑海中回放。“女人和孩子先上船。”“还有没有女人和孩子?”
约翰这才往埃里克身边的女人细瞧。那个女人会意地掀开自己的大衣,拱起的肚子已经遮挡不住了。
这手段可有点下作,不过眼下活命最要紧。
约翰又忍不住笑了。
那个女人也是敏捷一笑,从大衣里拿出首饰盒,对着镜子擦了点粉,她显然很有技巧,本来还颇有神采的脸变得苍白如纸。她向埃里克的身上一倒,双眼紧闭。
不等埃里克再说什么,约翰已经明白了埃里克想做什么。他脱了自己的大衣,给女人盖上。
埃里克横抱起这个女人,约翰向四处看去,抱起角落一个晕倒在地,额头上有血的小男孩。
两人向救生船挤去。由于两人衣着华贵,又一个抱着一个已经奄奄一息的怀孕女人,声称是她的丈夫。另一个抱着一个昏迷的儿童,宣称是这个孩子最后一个亲人。
那个大副霍华德•休斯之前是认识他们两个的。
钢铁大王的一双儿子,在船上可是稀罕人物。
但是休斯眉头也不皱一下地让他们俩上了救生船。
船将要被开始下放,约翰看着其他还留在船上的乘客,他看到埃里克冷酷的面容。他想起埃里克之前所说的,船上三分之二的人都会因为没有救生船而死去。
他看到甲板上还有几个正在哭泣的中年女人。他的心头忽然涌起一股热血,他要站起身来,他要把这个宝贵的机会让给女人。
他的半个身子已经站起来了,大副休斯眼中闪过惊讶,其中似乎又有几分佩服。他已经准备好赞扬约翰的台词了。
但下一瞬间,约翰的膝盖却被一股巨大的压力按下,那股力气大得几乎要将他的膝盖骨给捏碎。
约翰吃痛,跌坐回座位,却听到他的兄弟有几分咬牙彻齿的声音。
“我们会报答你的恩情的,”埃里克牢牢地按住约翰的膝盖,却看也不看约翰一眼,他语气坚定地对休斯说。“你的善心将得到回报。霍德华•休斯大副。现在,请快点放下绳索,我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船上的船员是注定要与这艘巨轮共存亡的,休斯想起自己还有在英国的家人。
休斯默默地看了救生船上的埃里克两眼。才开始喊口号令人开始放船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