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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9.约市(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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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句不适场景的话,在船上的短短几日就像是度蜜月一样。
因为到岸之后的一切就不那么美妙了。
下了船之后,我们便被接到母亲达芙妮的宅子去了。
乔治也在场,正和达芙妮严肃地讨论着什么。
而身为病人的约翰在两天前苏醒,却失去了最近几年的记忆,他不记得我已经结婚了,也不记得父亲已经死亡。
更不记得沉船当晚和他在一块的埃里克后来去了哪里,他们在哪里失散的。
达芙妮的神情坚定,我确定她已经要扛起一切。她挥手叫护士将约翰推到外面晒太阳。
约翰对我开心地挥了挥手,然后和身后的美女说笑起来。
“医生说这是后遗症,我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恢复,或者是再也恢复不了了。唯一庆幸地是,他还能活很久。”达芙妮看着外面草坪上的约翰,声音无波。
“但是他泡妞的本事还是一流,那个女孩是他几年前抛弃的,醒来之后一直囔囔着要找那个女孩。那个女孩第一天来的时候神情冰冷好像是修女,第二天就十分乐意来了。”说话的人是乔治,他笑道,“要找到那个女孩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接着和阿罗互相认识起来。
达芙妮拉着我的手走到窗外“现在能让他快乐一些就好,快乐能加速他恢复的速度。”她往屋里看了一眼,“你们准备来多久。”
“我不知道。或许要确定埃里克是否……”
可她却眯着眼睛说道,“你公公和婆婆什么意见?”
我有些生气,“阿罗是我丈夫,他陪我来有什么不对?”
她言不由衷地夸赞了一句,“没有不对,倒是很体贴。”
我不想和她争吵,直接点明我的来意,“有关于埃里克的搜索进行得如何?”
“已经准备向法院申请死亡证明,以便分配遗产。他已经成年了,我们不能插手他的资产,但这样长久下去,公司会乱得一团糟。”
我气道,“他还没死呢!我不相信连约翰都活下来了,埃里克却死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身为一个母亲亲口承认自己的孩子死亡,如果不是万分确定,我比你更不情愿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怎么证明?”
“幸存者的名单和开船乘客名单都已经对过了,没有任何差错。也没有其他失忆的人,已经过去两周了,难道这还不够清楚吗?”
“但是……”
“你已经累了,我不想再听你的胡言乱语。你自己好好反思一下自己刚刚的话,约翰比埃里克更疼爱你,但是你心里到底更希望谁活着,你对得起约翰吗?”她转身走到房间里面,不一会儿阿罗就出来了。他皱着眉头问道,“我们先去休息,有什么话,等晚上的时候再接着说?”
他拉着我的手走进屋子,我转头向后看,约翰正和他那个几年以前厌弃的女友聊得开心。
我到底更希望谁活着?
我原以为没有答案。约翰活着,我会苦恼公司的日后发展。埃里克活着,我会缅怀着约翰的疼爱。
可这不就是我的选择吗?
哪怕有一刻我更希望埃里克活着,那么我就对不起约翰。
我们还是回祖宅去住。
这是罗斯洛德当家人住的地方,因为父亲去世之后,无论乔治和埃里克,谁都没有底气来接管这里,我反倒是成为了最有资格住在这里的人。
但是相信过后不久,这里将迎来它的新主人。
阿罗对我小时候住的地方有着很浓厚的兴趣,我在床上翻来覆去很久,都睡不下去,只好起床找他陪我一起睡。
最后在育婴室里面找到他,很难想象他蹲在地上碰着我小时候躺过的摇篮。
“我们都在这里长大,那个摇篮我在六岁的时候就躺不进去了。当时我有些生气,然后爸爸说要给我做一个新的摇篮。埃里克嫌弃我太娇惯,反被爸爸骂了一顿。自从那以后,他就从没有在爸爸面前批评过我。要不然就是似是非是的话,叫人分不清楚他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阿罗转头看我,我接着说道,“他的确是一个有可能成为爸爸那样的继承者。在我心中,的确是公司更重要。妈妈说的没错。或许我就不该来,或许我来的目的可以是参加约翰的葬礼也不能是埃里克的葬礼。我对不起约翰。”
他没有说话,反而坐在地上,伸开双臂。
我温顺地走过去抱住他。“这好难,我发现乔治不像爸爸,或许我感觉太片面了,但是他统领一个公司的方法太过妥协。我害怕他会摧毁掉爸爸的心血。而埃里克经过一年的改变,给我感觉更好,或者是因为我们之间的血缘更亲的缘故。但是现在这一切都是空谈……”
他默默听我说完,亲了亲我的发顶,才说道,“如果这里不是你期待的世界,我们可以回我的世界去。”
我问他,“你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或许有些无聊。”他耸了耸肩,“聚会,舞会,赛马,男人讲投资,女人讲服装和慈善。但是安宁,一家人,没有太大的波折。”
我笑了,“你还欢迎我到你的世界去?你不觉得我很讨厌吗?自以为是,冷血?”
“自我批评我们都很顺手,但是你必须明白,我的品德并不比你优秀,我们没有谁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俯视对方。”他认真道,“人们对我们的婚姻心存揣测,但是有一部分的猜测我必须承认,我很自得自豪,因为你的美貌,家世,还有风趣,可爱,体贴。我知道家里有很多事情你都看不惯,可是你选择了适应,为我妥协。我每天起床后总要在心里默默感谢一次你选择了我……”
如果他说我风趣,那我要不要再加上不识趣呢?
他的话叫我面红耳赤,我太想转移话题,叫他别夸得我这样为难,我知道自己并不那么好……
“你把我说得这样……不错,那万一我以后犯了错,岂不是无地自容了。”
“你还有我的怀抱。”
一个人怎么能把情话说得这样一本正经?“你总会原谅我?”
“如果我实在太生气了,我会想想,你是我孩子的妈妈。”
他的手掌就贴在我的腰上,如果我们有孩子的话,一个新的生命就会在这里诞生。我粗声粗气,左右探看道,“是不是嬷嬷给你太多甜点吃了,叫人听见这样腻乎乎的话肯定会被笑话的。”
“我们岂是那等俗人?”他肯定从不为自己说话的话而后悔过,“那如果我犯错了呢?”
“你是我孩子的爸爸。”
晚餐的时候,达芙妮和乔治就分配了各自的工作。
一个接管埃里克的部门,一个处理埃里克的财产手续,过几天之后,就要改称为遗产。
约翰和他的女友贝丝寸步不离,但是晚餐之后,达芙妮命令司机将贝丝送回住所。理由是大病初愈,经不起折腾。
这句话的意思我现在是明白了,但是也不得不佩服她无论说任何话都能这样一本正经。
基本就没有我的事情,除了陪约翰说说话,谈谈失忆的这几年发生了什么,增加印象。但是他的关注点始终在‘几年前为什么会抛弃那么可爱的女友’上,鬼才知道当初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和他谈论这种问题简直是弱智。
达芙妮让我在埃里克的遗嘱分配明了之后再回英国。
因为一个过去式和现在时的称呼,我险些再和她吵起来。
即使心里面已经开始相信,但是还是忍不住愿意自欺欺人一番。我知道不可能再等到几年之后,确定他真的毫无音讯,但最起码,我们可以尝试等待久一点,一个月两个月。或许奇迹会发生。没有冰冷的尸体作证明,我始终不愿意相信。
可是无人掌管的资产怎么行得通?无怪乎达芙妮用一种头痛的眼神看着我,不愿再和我多说话,就让阿罗带我回去。
回到老宅之后,头痛的人变成了阿罗。
他的妈妈帕丽斯寄来几封堪称吼叫的信件,让在船上无忧无虑,连份责骂的电报都没有收到,自以为被长辈宽恕了的我们着实白白开心了一场。
但是信的最后,帕丽斯还算温和地送上‘愿上帝保佑你们。’
我们开始着手回信,写完之后互相读了读,他写上‘发现一艘前往美国的轮船,自觉不能错过,碰碰运气就遇上了亲爱的艾玛。’简直是一派胡言。我嘴上说道,“言简意赅,想象力丰富。”
我写的是一路船上发生的细节,洋洋洒洒两大页,没有一句重点。他赞美道,“事无巨细,辞藻华丽,文笔优美。”
“当然,我的家庭教师布朗小姐可是一个作家,出过两本书。”
“什么书?”
“儿童读物。”
我们对视一眼,然后深刻地发现了对方的思想浅度,互相批评了一番,接着一句话也没有改动,装进信封,加上印泥,盖上信徽。然后让巴瑞尔拿走,明天一早就立刻寄出去。
关灯之后,我问他,“妈妈一般会生气多久?”
“很快。”
“多快?”
“保证回去之后,还有一次温暖的谈话。”
“……只是针对你的,对吧?”
“没错,但是旁听的人,也会被问一两句。”
“比如说。”
“‘下一次发生再这样的事情,应该怎么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