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师尊最宠我了》照城

12、第 12 章

　　“倒是个勇士。”乾坤獣发出沉闷的声音。

　　青妩浑身又冷又痛，几乎握不住剑，她匍匐在地上呕着血，也不忘破口大骂：“啊呸！”

　　“你……”乾坤獣转动着黑色的眼珠，眼神落在了青妩手腕的佛珠上。它见过这串东西，那是贺怀宇的宝物，上面还有贺怀宇的灵气。

　　它再次盯住了青妩，这小丫头究竟和贺怀宇是什么关系？

　　“你，是贺怀宇的徒弟？”它发出疑问，巨大的嘴张开，一股受潮的火药味儿扑面而来。

　　青妩冷笑，“管你屁事？”

　　“你听得懂我说话？”乾坤獣通灵性，但不能语人言，它的喃喃自语，传到别人的耳里，不过是呼呼巨啸。

　　青妩以剑撑地，两手哆嗦，颤抖着摆出了阵法。

　　她的技艺也就那样，菩提仙人总说她是靠那点小聪明劲儿才混到现在没被逐出师门，在生死攸关前，她努力用心地念心决，白色剑锋冒出一串火龙似的烈焰，带着火苗的剑锋向乾坤獣刺去，猛地扎进乾坤獣的皮肉里。

　　“嘶……”岸上的师兄弟看见这一幕，都暗自在心里为青妩叫好。

　　他们知道青妩在乾坤獣面前没有胜算的，她今天甚至可能会死。但她刚刚使出的阵法，是他们这些人拍马难及的。

　　但没有人敢把这个念头说出来，尤其是武鹏云。

　　武鹏云眼睛又深了几分，他握紧了手中的剑。如果青妩对面是他，他现在可能已经口吐鲜血了。青妩这死丫头，明明比他进门晚，还是个女娃娃，怎么就修为这般高？

　　有同门师姐真怕出人命，哭着转头就跑，“我要去请师尊……”

　　“师尊一定有办法的……”

　　武鹏云一把拽住那名师姐的袖袍，拂袖间将她推倒在地，“叫什么师尊，你是想死吗？”

　　“我，我……”师姐摔倒在地，惊恐地望着武鹏云。

　　武鹏云粗声粗气地说：“她是师尊最喜欢的小徒弟，我们今天把她弄成这样，你觉得师尊饶得了我们吗？”

　　“现在，你们都给我听好了，谁都不许走。现在乾坤獣还在跟青妩玩玩，所以青妩才有口气，只要乾坤獣喷出了业火，青妩就只有死路一条。”

　　“青妩一死，我们今天做了什么，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你我不说，没人会知道，师尊也不会知道。我们大可告诉师尊，是青妩调皮捣蛋，仗着自己本事不小，目中无人，非要跑来惹恼乾坤獣，你我赶到这里，纯粹是为了救人，只是法术甘拜下风，没救成而已。”

　　他弹了弹袖口，整平了方才拉拽折出的褶皱。他最初设这个圈套，也没想真正要青妩的命。他还大发慈悲地扔给了她一根捆仙绳，这还不够仁至义尽么？

　　眼下青妩被弄成这样，是她活该，是她倒霉，跟他武鹏云又有什么关系？

　　其他人听着武鹏云的话，面色白里透青，个个都是心惊肉跳。没想到大师兄的心思如此缜密，日后可万万不能招惹他，不然就会落得青妩如今的下场，死无全尸。

　　一心想请师尊的师姐被武鹏云唬住了，不敢造次，捂着嘴呜呜哭了起来。

　　到现在，青妩倒是一滴眼泪都没掉。

　　剑中击出的火龙被乾坤獣不断吞噬，火苗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真正击打在乾坤獣身体上的，只剩下一小团火球。那火球与乾坤獣庞大的身躯相比，如同打火石打出的一点点火星，在它坚硬的皮毛上烫出一片白烟和肉烧焦的臭味儿，就噗嗤一声熄灭了。

　　“真有意思。”整个山海大地为之震动，乾坤獣发出阵阵咆哮，欣喜道：“这么多年，终于有人能陪我玩玩了，好极，好极。小东西，你刚刚已经摆完阵法了吧？现在轮到我了。来，你来看这个……”

　　说罢，它整个身体浮出水面，对着青天高声长啸！一团熊熊烈火如火龙一样向青妩席卷而来。火舌舔食着她的修士服，她伤口上绽开的皮肉，她被烧得哆嗦，脸颊上全是被疼出来的泪水，血淋淋的身体是不断地用本能施展阵法，“水，水阵……”

　　菩提观善用火，水阵是他们菩提观弟子天然的克星。青妩也是烧得实在受不了了，才会出此下策。

　　汩汩清泉从剑锋流了出来，向乾坤獣怒扑去。可那点水流不仅无法扑灭乾坤獣的熊熊烈火，反而溅在了她烧伤的痛处，更增加了痛苦。

　　乾坤獣又是一声巨嚎，山地为之震动，它猛地张开嘴，东倒西歪的獠牙往青妩身上狠狠一撕。青妩狼狈不堪地在地上翻了个滚，堪堪避开那尖锐的獠牙。

　　乾坤獣越来越兴奋，丑陋的黑色眼珠里倒映着青妩颤抖的身影，还有暴虐的精光。

　　“怎么？又不来了吗？”它反问。

　　青妩攥着飞虹剑，摇摇欲坠地站了起来。她的修士服已经撕破了，下面有血渗了出来，斑斑点点地渲开。她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血，眼睛眯了起来，嘴角漩出有些张扬的淡笑，“来……”

　　剑头再次盘旋一阵火苗，煽出一片燎原之势。火星扎进乾坤獣的瞳孔里，一大团绿色的污秽溅了出来，散发出阵阵腐臭。乾坤獣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从来没有人敢对它这么莫逆……

　　“刚刚我权当是在陪小辈玩儿。”乾坤獣低低呼啸。又是一阵地动山摇，青妩感觉自己脚底的地面好像要翻了过来，她跌坐在地上，被乾坤獣用它头顶的短鼻狠狠抛在了天上，“你真以为我会把你这种东西放在眼里？”

　　青妩从半空中砸在了乾坤獣额头前两段伏羲骨上，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从内部四分五裂了，她能听到自己某根骨头断裂的声音，裂掉的骨头扎进了她的脾里，或许是脾，她不知道那个已经没有知觉的部位应该叫什么。

　　乾坤獣将她当做玩物一般死摔乱打，然后对奄奄一息的青妩喷出了一团业火。

　　业火与普通火焰不同，它呈鬼魅的蓝色，温度极高，并且不怕风，不怕水。遇风，则起燎原之势；遇水，则如烈火烹油。业火如游蛇，在地上画出了一个圈儿，开始灼烧她的皮肉，她的骨头。

　　“还来吗？”乾坤獣嘶吼着，“还来吗！！！”

　　来？

　　来不了了……

　　青妩困在那熊熊业火中，陷入了一种短暂的迷离。

　　身体的痛楚一开始是猛烈的，可紧接着，随着时间的流失，随着剧痛的增加，这种痛感反而被从她身体中抽离了，她好像灵魂出窍，漂浮在了半空中，垂眸所见，是奄奄一息的自己。她恍恍惚惚，以为不远处岸边看热闹的同门师兄弟们，是阎王带着的一队小鬼。

　　业火烧着她，让青妩大声尖叫，

　　她下意识将自己缩成一小团，双眼流出了鲜血，“别来了，我受不了了。”她自言自语地哀求着，魂不附体。

　　“别烧我了！疼，太疼了！”

　　整个山谷里都回荡着青妩尖利的叫声，“让我死了吧！太痛了太痛了！”

　　乾坤獣享受着猎物的尖叫带给它的欢愉，这是它押在这鬼地方数百年唯一的快乐，它似乎回到了当年它逍遥自在吃人肉喝人血的。而且这暴戾的本性被强行压制百年，一朝爆发后更空前的猛烈。

　　“很少人尝过我业火的厉害，很痛吗？哈哈哈哈，记着吧，好好记着吧，等下了地狱，轮回转世，也记得你今时今日的痛苦吧！”

　　岸上的师兄师姐再也看不下去，太惨了，太惨烈了。他们有的别过头去，有的痛苦地捂着眼睛，有的肩膀剧烈耸动着，低低啜泣起来。曾经，他们只在书本上知道乾坤獣的暴戾可怕，如今他们真正见识到了，真正见识到到了……

　　唯一告知她是存在的，是她手腕上那一串佛珠。

　　贺怀宇给她的这串宝物，当业火席卷来时，便隐隐自焚了起来，黑色的佛珠烧得通红，却给她带来了恰恰相反的丝丝凉意。体内有什么东西在流窜，没窜到佛珠的位置，便又平息了下来，好像百川归海。

　　“噔”的一声，这一道清脆的声响，在这场实力悬殊的战役中细不可闻。

　　手链断了，烧得火红的佛珠，掉了一地。

　　青妩侧目看那滚落的佛珠，这是她师尊给她的，师尊给她的东西，她总会很珍惜，她伸出手指，努力去捡离她最近的那一枚，但她的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怎么也抬不起手臂，怎么也碰不到佛珠。

　　她终于开始掉眼泪。她想，自己这次估计是真完蛋了。

　　以前她福大命大，也以为自己要完蛋了，没想到碰到了师尊。师尊对她多好啊，她已经无法想象如果没有遇见师尊会是什么样子。或许，她会被另一个好心人救下；或许，她不会开始修仙，那样也很幸福。可是，她只要一想到那就意味着她的生命里从来没有贺怀宇，她就恐惧到无法想象。

　　这一回，应该不可能再救她了吧……

　　她一向运气不好。她的运气应该已经用完了吧。可是，她为什么觉得这么遗憾，这么不甘？她实在，实在想捡那串佛珠……

　　耳边声音嘈嘈杂杂，青妩一概不能闻。她从不曾知，这世上竟然还有这般的痛楚。他们好像剥掉了她的皮。她的身体开始发生一种微妙的变化，好像蛇在蜕皮。最先开始变化的是腿，两条腿消失不见，变成了一条长长的尾巴，上面爬满浅绿色的鳞片。那绝不是唯一变化的地方，当她伸出手，才发现她的手也变了，从手背上开始，爬满青绿色的鳞片，一直蔓延到手臂。

　　她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拼命看向湖面，湖面倒影的那个人，她竟然认不出来，她那双琥珀色的眼在剧烈的疼痛中变成了一片浅绿，她的脸颊上也有细小的淡青色鳞片。

　　“你们看见了吗？”岸上的同僚大呼小叫，“青妩师妹，她，她不是人！”

　　“这，这也不一定吧……”大家都被眼前这一幕震住了。

　　身披青色鳞片的青妩是这个样子，波光潋潋的眼眸映着点青，嘴唇便还有刚刚擦去的血迹，艳如桃花滴血，鳞片中裸|露出寸寸雪白的肌肤，白如明月，一条长长的青尾拖地，如妖媚的女子扭动着纤细的腰肢。她无须流转眼波，无须摇曳腰枝，只用站在那里，就站在那片熊熊烈火之中，就勾走了人的魂魄。

　　“没听到长眉仙人说的吗？乾坤獣喷出来的是业火，被业火一烧，便能看见前世。青妩……”他们不愿再管一只蛇妖叫师妹，“青妩前世是一条青蛇。”

　　武鹏云大喜过望。他那可怜的自尊心现在终于有救了。阵法不及青妩不丢脸，因为青妩根本不是人，而是妖。这一点让他的技不如人，变成了受难。

　　“难怪她功力比我高这么多，”武鹏云心满意足地说：“原来因为她练的是妖术！”

　　“是妖，她是妖！快烧！快烧！火再放大一点。等师父来了，怕她又能跑！”

　　“原来你是我的同类。”乾坤獣发出一声意外的喟叹，“这么多年，终于见到了我的同伴。”

　　人都说他乡遇故知应是人生四大喜事。大概这乾坤獣不是人，所以这喜事到了他这里，便成了恩怨。

　　火阵之中，它对青妩又是一声巨啸，口中喷出的业火盘旋成一道金光闪闪的火龙，腾空飞起，然后向青妩猛扑而去。

　　“既然你我都是同类，为何老子要压在着山底下百年，而你却能逍遥自在？那白衣服死人脸，真不是东西！他贺怀宇算什么狗屁圣人？原来它在屋里养了这么个东西呢！”

　　初生的鳞片是那么的坚硬，乾坤獣的业火卷在她的鳞片上，然后像数百只萤火虫，极美地扩散不见，寥寥数枚淡蓝色火星漂浮在空气里，让整个画面美到极致，也诡谲到极致。

　　青妩双目没有焦点，站在这片淡蓝色的火焰里，没有意识地伸出了手，然后手心向下，对乾坤獣做了跪下的指示。

　　方才雄赳赳气昂昂的乾坤獣立刻如同被钉住一般，浑身僵硬地向青妩直直跪了下来，两根巨大的长毛粗腿弯曲，在地上砸出了巨大的深坑。

　　岸上的师兄师姐们全都惊住了。除了贺怀宇，从来没有人能降服乾坤獣，可就算贺怀宇当年收付乾坤獣时，也是以武力绝对压制，乾坤獣输得心不甘，情不愿，更不提下跪了。

　　可此时，它竟如手下败将一般，直直地跪倒在了青妩面前。

　　而青妩所做的，仅仅只是抬了下手。

　　最优秀的训犬师，也做不到这地步……

　　青妩两眼依然没有光彩，那双青色的眼珠，宛如一对产自西域雪山下的绿宝石。她伸出了五指，十指收紧。

　　乾坤獣的身体开始出现裂痕，那破裂的地方不断涌出绿色的恶臭的血，和一股透明的风。

　　只有修士才知道，那根本都不是风，那是乾坤獣体内的灵力，那是在乾坤獣灵脉里奔涌了数百年的它的必生修为。

　　“不可能……不可能……”乾坤獣无法控制地向青妩俯首称臣，因为它整个身体的灵力此刻都握在了青妩的手里，“不要，不要啊！”它惨厉的求饶传到在场人耳朵里，是一声比一声高的嘶吼和哀嚎。

　　青妩默然地看着乾坤獣，轻轻地问：“疼吗？”

　　“疼，好疼……”乾坤獣痛楚到四肢抽搐，口齿中涌出大股大股的绿色的血。

　　“哦。可我刚才，比你现在疼百倍，千倍……”青妩每说一个字，就攥紧几分拳头。

　　当她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她撩起单薄的眼皮，淡绿色的眼睛毫无怜惜地望着乾坤獣，然后突然手握拳，攥紧了手指……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乾坤獣眼睛里涌出绿色的血。天旋地转，地动山摇，整个乾坤都要为之颠覆。

　　“嘭……！”那如一座小岛一般巨大的乾坤獣，竟然在他们面前炸成了黑色的粉末。粉末铺天盖地，遮住了太阳的光芒，让所有人都睁不开眼。

　　这时从天而降一道银色的天河，冰凉的天之水浇在地上熊熊业火之上。一身白袍的贺怀宇御风而来，一剑劈开业火，剑锋之威力，震伤了在场的所有的人。武鹏云一头撞倒在树干上，大口吐着鲜血。

　　青妩龟裂的鳞片产生了另一种惨烈的疼痛。她身上的鳞片迅速消失，布满伤口的洁白的身体赤|裸宛若婴孩，她浑身沾满了乾坤獣的血，妖冶地跪在贺怀宇的脚边，茫然地抬头看他。在她最后进入无边无际的痛楚前，她用最后一口气对贺怀宇说：“师，尊……我，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