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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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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很快来临了。
自从上次事情过后,李昕和徐勖的关系也算是定位了,虽然发展的步骤有些出乎李昕的意外,但是最后的结果还是一如李昕原本设想的那样。李昕是个目标很明确的人,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她对自己很有自信,她差的只是机遇与时间,但她并不着急,她明白得到与付出是成正比的,而事实也正如她所设想的一般。徐勖对这段突如其来的感情感到有些意外,也许他已经预料到事情发展的趋势,只是没料到会发展的这么快,或许是因为左思的出现,成为了这段感情的催化剂,想起左思,徐勖又有些哭笑不得了。
整个暑假徐勖和左思都没有联系过,原因有很多,反正当最后徐勖想起要不要问候左思的时候,已经是新的一学年的事了。
徐勖不知道在这没有联系的两个月里,大家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左思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清楚的知道左思和以前不一样了,他变了。
以前薄薄短短的头发不但留长了,还染成了淡淡的亚麻色,那副呆板的金属眼镜也被魅惑的彩色眼镜取代,以前那色彩单调样式简单的打扮也被如今这色彩鲜明,个性张扬的打扮所代替。左思走进教室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认出了他,甚至还有人好心提醒他是不是走错了教室,左思扬起嘴角,斜眼扫视的瞬间竟有种烟行媚视的蛊惑感。
周宏正张着的嘴巴半天合不拢,半天了才扯着徐勖的衣袖结结巴巴的开口:“那、那是左思?!”
徐勖抿着嘴、紧锁着眉,一动不动的看着前面的那人,他不敢确切的回答周宏正是或不是,那个是左思却也不是左思。
左思知道有人在看他,于是转过头,不期然的与徐勖的眼神相撞,徐勖原本还有些尴尬的想转开视线,左思倒先他一步朝他笑了,还主动走了过去。
“好久不见,过的还好吧。”徐勖傻愣愣的开口,这些话还是他从电视上看来的,一直都没排上过用场,想不到在开学第一天用上了。
左思朝他笑的明媚,“才两个月而已,哪有你说的好久不见。”
这话不假,不过徐勖听着就莫名的觉得不爽,什么叫才两个月,难道在他眼里60天不见面还不够长么?!
“哇!你这小子去整容了的啊?!变化也太大了吧!”周宏正夸张的围着左思上下打量,还伸手推了推他。
左思依旧笑得可掬,却不留痕迹的避开了他的过多接触。
徐勖在旁边不自在的咳了两下,“是、是挺大变化的。”
“人都会变的嘛。”左思直视着徐勖,玩笑的语气,却是认真的眼神。徐勖突然心跳的厉害,觉的氧气有点不够,他还是不能平心静气的面对他的直视,那种坦荡的眼神让他总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是啊,人都是会变的。”
左思的变化带来的影响很明显。比如下课后会有女生主动找他借资料,或是请教他一些鸡毛蒜皮的问题,甚至连男生有对他变得热络起来,徐勖看在眼里火在心里,可是他却也只能干瞪眼,若放在以前他还有立场去说。这学期编排位置,他们两很自然地又被编排到一起了,两人还是像当初那样没有任何异议,只是彼此都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干嘛这样看着我?恩?”左思好笑的转过脸来,嘴角勾起一个暧昧的弧度。
徐勖咽了咽口水,他以为只是悄悄的瞄几眼,没想到却被发现了,还被当场抓个正着,实在是很丢脸的事。
左思也不揭穿他,仍然是笑着说:“还是,你有什么话想说?”
“啊……那个……”徐勖不是没有话说,而是想说的话太多了,结果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了。
“对了,你和你女朋友还好吧?”左思撩了撩遮住眼睛的刘海,一边状似不经意的问。
徐勖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于是只好含混着说,“还好”。这也是实话,。徐勖对她虽然没有如火热情般的感情,但几个月相处下来多少还是有点感情的,所以一想到过几天李昕就要去B城念书了,徐勖难免有点不舍。
“恩,也对,你们俊男靓女的在一起才符合大众口味。”左思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语,而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
徐勖觉得他有些不能适应现在的左思,不管是外貌还是说话的语气都让他觉得陌生。
“你变化了很多。”
“恩,你已经说过了。”
“那个……”
左思挑了挑眉,抬眼看他,“怎么?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变化会这么大?还是说觉得我让你不自在了?”
“不、不是……”徐勖被问的哑口无言,他不知道一个暑假后来左思就变得这么能说会道,甚至毒舌了。
“啊,你变丑了。”左思撑着下巴,细细的看着他,然后颇为惋惜的感慨。
徐勖顿时瞪大眼镜,不可置信的惊呼,“哈!?”
“嘻嘻。”
左思不再看他,转回身去,脸上一片平静,好像刚才说话的人不是他一样。徐勖想了想,终于没忍住,还是开了口。
“你暑假去哪了的吗?”
左思本来不想理他的,可还是回他了,“为什么这样问?”
“哦,想问你是不是交了什么新的朋友罢了。”
左思露出颇为意外的表情,“哦?你知道我原来的朋友?”
徐勖被他反呛了一通,他确实不知道他原来有哪些朋友。
“我有没有新朋友,我认识了哪些人都是我的事,还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之前不是不想和我说话了的吗?”
“那是——”徐勖自己都忘了。
然后,两人便无话可说。
左思仿佛要把以前浪费的青春都补偿回来,每天上学穿的都像走秀一样,而且风格还越来越大胆,多来几次连心理强健的周宏正都有些扛不住了,徐勖的定力也好不到哪里去,今天一到学校就看见左思穿了件低到不能再低的小脚牛仔裤,上面穿的件大V领针织衫只要稍稍一低腰就能一看到底,徐勖忍不住倒抽口气,隐隐的有些怒意,但又不知这怒意从何而来。
“你一个男人干嘛穿这么花哨的衣服!?”徐勖终于冲左思开口了。
左思被他弄的莫名其妙,“花哨?我没觉得啊。”语气一派坦然。
徐勖恼了,“你自己还不觉得?!你看有哪个学生穿成你这样的?你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
“呵~!”左思仿佛没听到他的职责,还面带微笑的凑近他,然后低低的笑了出来,“徐大哥什么时候变成徐爸爸了?还是说恋爱中的人都会变得无比啰嗦?”
“左思!”徐勖低吼出来,他是真的生气了,脖子上的青筋都隐隐颤动。
左思无奈的叹了口气,有些无聊的拍了拍手,“算了,和你说话越来越没劲了。”
徐勖却不肯轻易放过他,“你之前到底遇上什么事情了,为什么突然之间变成这个样子了?!”然后不等他回答又接着说,“你不要因为和我怄气……”
话还没说完就被左思嫌弃的打断,“你想多了吧!”
“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了?难道很丑?”
“不是。”但这不是丑和美得问题。
“那就是美了?”左思斜眼朝着他一笑,竟有些妩媚的味道。
徐勖有些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毕竟他还没对一个男人说过‘美’这样的话。
“你变得有些不像你了。”
左思楞了下,然后开口,笑的有些苦涩,“那你来告诉我,我原来是什么样的。”
什么样的呢?安静的,平凡的,甚至是平庸的。
这样的话,徐勖无法开口。
“干嘛那么认真,我开玩笑的,说不出就算了。”左思无所谓的笑笑。
徐勖却觉得有些苦涩,有些东西在他刻意逃避的时候变的不一样了。但他那时只是单纯的以为左思只是变得贪靓了,并没有多想,直到某天小四找上他。
“你说他在gay吧表演?”徐勖加重语气反问,眼里满满的是不可置信。
小四被这么一问,也有些犹疑了,但还是点头了,“我本来也是不相信的,所以前天还特意叫了几个朋友一起去了那家PUB,结果——”
“真的是他!”徐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紧紧拽住了小四的肩膀,力气大的小四急忙呼痛。
“老大你放手,很痛啦!”小四惨兮兮的求他,“早知道就不给你说的。”
徐勖有些茫然的松开手,目光都变得有些涣散,小四还以为是消息太震撼,老大一下子受打击了,只好安慰道:“其实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夸张啦,他表演的是京剧,其实还挺好看的,我当时还没认出来是他呢!”
“京剧?”徐勖这才有点神,只是对京剧两个字还比较陌生。
“恩,听说他在那里特别的红,可能这个年头表演这个的比较少吧,而且男扮女装的确挺有意思的!”小四不知道那叫男旦,只好称之为男扮女装,而且 不知道回想起了什么,一个人在旁边笑的别有意味。
“你别说他男扮女装的样子还挺好看的!”
徐勖听见的只有男扮女装几个字,在意的也是这个,所有不爽的症结也来自于此。怪不得他觉得左思越发的妖艳了,原本还以为是自己的心理问题,也就没把这点疑惑拿出来想,但是现在前后这么一联系,这点疑惑就豁然明了。
“我先走了。”徐勖放下杯子,起身就往外走。
小四搞不清楚状况,在后面急忙喊他,“老大你要去哪呀?”
徐勖当然没有心情回他。他要去找那人。
坐在PUB已经两个小时了,里面有不少服务员在一旁小声谈论他,其中有一位走过来对他说:“先生,您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吧,您也看到了,我们这个时候还没有开始正式营业呢。”
“我坐在这里也不会影响到你们什么吧。”徐勖有些不耐烦。
那人有些无奈的说:“那好吧,如果您愿意等的话,我们这里是十点开始营业,现在还有接近两个小时呢。”
“恩,我知道。”徐勖心想即使等十二个小时他也要等到那人的出现,这个时候的他还不知道左思并不是这里的专业演员,并不会每天都固定到场,不过徐勖的好运气在关键时候总能派上用场,这天左思正好有表演。
也许是怕他等的无聊,过了一会儿那位服务员又走了过来问他要不要喝点什么。
徐勖也觉得这样干等着是有些无聊,于是就问他,“你们这儿有些什么酒?”
那位服务员倒笑了,只好开口一一介绍:“有杰克丹尼,百威,芝华士,伏特加等等。”
徐勖想了会儿最后说,“那就一杯芝华士吧。”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越是接近表演开始,徐勖越是紧张,手掌不知觉捏紧,直到痛了才知道松手。他想象过无数种左思表演的模样,传统京剧的大花脸?穿着华丽的戏服?伊呀呀呀唱着他听不懂的戏剧?越是想就越是无法平心静气。
震耳欲聋的重金属音乐袭击着PUB里面每一个人的耳膜,台上激情四射的表演让空气都弥漫着情色的味道,下面的观众也忍不住蠢蠢欲动,小小的晦暗空间在躁动着,徐勖的眉越皱越紧,他还是不能接受一群男的穿着暴露的在台上卖弄风情,努力压下心里的反胃感,尽量把‘他们’当成‘她们’吧!徐勖在心里这样安慰着自己,面无表情的送走几个前来搭讪的男人,脸色铁青的更加厉害。
正在他痛苦不堪的时候,突然听见台上的司仪慷慨激昂的声音。
“下面有请我们期待已久的贵妃娘娘出场!”话音刚一落,吧台下酒扬起夸张的欢呼声。
灯光暗下,音乐扬起,伴随着一阵白烟,一个头戴凤冠,身着盛世华服的丽人出现在舞台上,只那么一瞬间便生生夺取人的眼球,他?或是她?已没人分清没人在意,站在台上的就是千年前引得帝王不早朝的美人,她浅饮杯中酒,却不胜酒力,她不用侍儿扶起娇无力,她自有自己的醉卧红尘。
徐勖从‘她’一出场就无法正常思考了,他设想过那么多可能,可当事实出现时,那些可能显得那么苍白可笑,他痴痴的看着台上那随着音乐而舞动的人,一颦一笑都似足了那传说中的杨贵妃,他甚至以为自己是那唐明皇,再看自己宠妃的酒后娇颜,可是当掌声响起时他也清醒了,这只是一场戏罢了。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程蝶衣这样说。
可他们不是,他们是活生生的生活在二十一世纪中国的年轻人,所以徐勖并没有多做停留,人那么多,他的离去并不会有人发现,人间依然歌舞升平,只是台上有人不小心瞥见了他离去的背影,嘴角的笑容僵硬了那么一下。
然后,没有然后。
背影是真的,人是假的,没什么执着,一百年前你不是你我不是我。
悲哀是真的,泪是假的,本来没因果,一百年后没有你也没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