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弥》泷夏川

2、第02章

　　二

　　绯寒在窗台站了很久，风把他的头发微微吹乱，发丝掠过脸颊，有点惬意的酥痒。他第三次叹了口气，准备关窗离去。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阵喧闹。管事的刑老头如雷阵耳的叫骂声传进耳朵，叫绯寒没来由地皱了皱眉头。

　　这种事常有。日子过得太压抑，济时轩的公子们总要想着法子从老鸨眼皮子底下溜出去，或逃跑，或私会一穷二白的小情人，结果无一不是被逮回来，遭刑老头几顿好打。这打的过程绯寒自是不感兴趣，但刑老头口中的“若弥”二字还是让他的心抽痛了一次。

　　又是若弥。

　　若弥，若弥，这些年来，你的身上究竟留下了多少伤，为何你还是这样不知悔改？

　　绯寒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下楼，天井处早已围满了人。若弥被扒光了衣服绑在板凳上，结结实实挨着鞭子。鞭子清脆地响着，一声一声就仿佛抽在绯寒身上。绯寒闭起眼，手覆在胸口的位置步步后退，退了几步，又睁眼，不解地望向若弥因着痛苦而早已扭曲变丑的脸。

　　严格来说，若弥不丑，若弥是整个济时轩最坚毅的美人。许是相由心生，绯寒的容貌因了他逆来顺受的性格总显得有些柔弱，而若弥，却是光华四射的，即使在冬天，人们也能感受到他从眼角、唇角和鼻翼散发出来的，如夏日阳光般的灼热。他倔强，不屈服，想逃跑的时候便逃跑，想反抗的时候，也便反抗。

　　若弥是在绯寒进济时轩后的第二个年头把自己卖进来的。那时他只说父母因病双亡，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但绯寒心里清楚，若弥，若不是为了他，还有很多条路可以走。

　　初来乍到的若弥很是不懂规矩，隔三差五总要带绯寒一起逃跑，但每每跑至半途，都被济时轩的狼狗追回来，免不了一顿毒打。每当刑老头的鞭子落下，若弥就把绯寒护在里侧，小心翼翼，努力地不让绯寒受到伤害。

　　绯寒应该感激若弥的。可是渐渐地，他累了，再不愿和若弥做这种无谓的挣扎，于是逃跑的路上，只剩了若弥一个人。绯寒不明白若弥在坚持什么，但毫无疑问，这几个月来，若弥逃跑的次数明显比以前增多了。

　　“他这样跑，还不是因为那卓家的小公子。”杏眼桃花的哥儿们毫无顾忌，摇着羽扇，肆意指点若弥的心思。

　　“听说人家卓公子，明儿个就要成亲了呢。”

　　“可不，他一个兔儿爷，纵使千娇百媚，又怎能得那公子半点真心。他想让卓公子后天来买他的初夜，可人家，新婚燕尔，还会瞧他一个正眼么？”

　　“唉，所以说，那些个甜言蜜语，都是虚情假意，唯一实在的，也不过是这怀中的一纸银票而已……”

　　几缕浅浅的笑声传来，不消片刻就被若弥撕心裂肺的惨叫淹没了去。

　　绯寒的心又抽痛起来，像有人拿了针，狠狠地往那最脆弱的地方戳。他晃了晃脑袋，立刻觉得眼泪要夺眶而出了。急忙用袖掩了面，匆匆逃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