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三十四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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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唐人只行荒唐事，见珍宝王氏起心思
且说那薛蟠，自到了贾府梨香院中，因着思念那少年书生，本就不甚乐意，又恐在贾宅居住，姨父必定管约拘禁，定是极不自在的，无奈母亲妹妹执意在此，只得暂且住下，又使人在外头寻购合适的屋子，过些时日再移居过去。至于薛蟠的身份，薛姨妈宝钗等早已使人四处宣扬了一番，只道是二房家的哥哥，然那些世家的主子仆妇，又有哪个不明白其中的猫腻儿，只面子上装做不知罢了。
因知道薛家是皇商，必是有许多银子的，因此贾宅族中那些纨绔子侄，皆爱同薛蟠玩耍，只不过一月的光景，贾宅族中凡有的子侄，薛蟠俱已认熟了一半，那些有些志气的贾府子孙如贾芸者，每日忙着生计，自是甚少来往，而凡是那些纨绔气习者，莫不喜与他来往，今日会酒，明日观花，甚至聚赌□□，渐渐无所不至，引诱的薛蟠比当日更坏了十倍。而贾府中那些世家子弟，哪个的母亲不是有些姿色的，因长的柔媚万千，脂粉气息也极重，正得了薛蟠的心意，如此几日，薛蟠便将那少年书生忘至脑后去了！
而这梨香院，乃当日荣公暮年养静之所，小小巧巧，约有十余间房屋，前厅后舍俱全。另有一门通街，任意可以出入，平日里，那些与薛蟠交好的纨绔子弟们竟可以放意畅怀出入于此，因此薛蟠遂将移居之念渐渐打灭了。
自薛蟠回来，宝钗总算放下一段心事，再也不用为求情在黛玉面前做小伏低，亦不用为了有个坐牢的哥哥而郁郁寡欢，只每日在贾府中四处走动，她又是个出手大方的，那些丫鬟婆子们多少都得过她的好处，更甚者，无不盼着她来自家院子多逛几回，因此宝钗虽往宝玉处不免多去了几回，也无人在意。
这一日，宝钗得了元妃将回府省亲的消息，忙去王夫人房中献了些贺礼，因又顺便往宝玉房中去了。却见宝玉坐在书桌旁，虽拿着书本，却掩不住面上忧郁怅然，宝钗因笑道：“宝兄弟，你又犯了什么痴了？前些日子林妹妹在扬州，也便罢了，今日妹妹既然已经回来了，大姐姐不日也将回来省亲，你怎么又发痴了呢？”
宝玉见是宝钗，也没什么说话的兴致，却也不好不说话，怕得罪了她，只寒暄了两句。宝钗心中奇怪，见宝玉不说，也不好多问，因悄悄地问了袭人，才知是宝玉的好友秦钟得了重病，宝玉才去瞧了他一场，正赶上秦钟离世，回来便是这样了。宝钗点了点头，脱下手上的翡翠镯子，塞到袭人手里：“好丫头，你且好好看着宝兄弟，想来宝兄弟只是因为友人过世，心中一时伤痛难解罢了，过会儿子就好了，只是，这些日子要劳烦你多用心照顾了。”
袭人不好意思道：“这本就是我们这些丫头的本份，倒是宝姑娘，每日来瞧我们二爷，真真是最和善的，不像那位，”袭人用手指了指紫竹苑的方向，“咱们二爷，每次过去都是闭门羹，还有一回，竟把二爷推出来摔在地上，可真真把自己当成是千金万金小姐了，若真是千金万金重，怎么自个儿家里不住反倒住到咱们家了呢！”
宝钗拍拍袭人的手：“好丫头，我知道你是为宝兄弟抱不平，只是，这话儿，在我这里说说也就罢了，万不可在别处讲。毕竟，那位是老太太心尖子上的人，岂是咱们可以说道的？”
袭人道：“姑娘放心，我也只在姑娘面前说说罢了。”
这边二女正说着些梯己话儿，书房中宝玉仍在细细思量，那秦钟与他，可称得上是知己了，却不知为何，秦钟临死的时候，竟然对他说：“以前你我见识自为高过世人，我今日才知自误了。以后还该立志功名，以荣耀显达为是。”
宝玉心道，你既然已逝，我仍引你为知己，却不知你最后竟说出这样的话来，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是，你死了，我虽为你伤心，但是，却不能引为知己了。天下间，难道竟没有我贾宝玉的知己么？也不知为何，宝玉心中总感觉，林妹妹当是他的知己，只是不知道怎么了，林妹妹却不爱理他，那些将黛玉引为知己的日子，似乎只在梦中发生过一般，至于宝钗等，更是庸碌之人，白得了一副女儿家的好皮囊，满脑子都是些规矩、前程等，也只云妹妹可爱些又肯同他玩耍罢了。
自元妃省亲的旨意下来，贾府中忙成一片，因上回省亲的珍妃家里盖了座省亲园子，贾府也不能落了面子，自然是要盖的，如此细细算了一番，竟需七十万两银子，贾府虽每年皆有进益，但开销也大，内囊早已耗尽，如今也不过勉力维持着罢了，每每还要管家媳妇儿贴些自己的梯己儿。虽说府中贾母、王夫人等各人只一人的梯己肯定都是拿得出的，但是这毕竟是该官中出钱，再者，贾母要防老，小辈们也不敢开口要，王夫人那里更是藏得跟什么似的，知道她这番家底的人也不多，即便知道，让她多拿一两银子也是不能，众人无法，在族中开了个会议，官中现在只有二十万两现银，贾母见小辈皆一脸难色，心道，只好从自己开始拿，便自己拿了二十万两，另让大房二房各出十万两，因还差十万两，想来等年底收了租子就填上了，因让各人想法子去借。
王夫人想了想，薛家素来出手大方，但凡她开了口，便是一二十万也拿得出，只是，林丫头那里，总不甘让她一钱银子都不出，上回林如海死，本该拿回来的百万家产竟然都打了水漂儿，也不知道哪里去了，不从林丫头手里拔出些银子，到底是不甘心。因想着明日林丫头来定省的时候定要提提这事儿，只是，在众人面前提好呢？还是没人的时候提好呢？若是人多，林丫头自然不好落了面子，多少也会拿出些来，再者，宝玉也会帮着自己说说一家人的话儿，但这么一来，岂不是人人都知道贾府竟混到了要向孤女借银子的地步？若是人少，又恐林丫头有恃无恐不肯拿钱，王夫人思量了一个时辰，最终决定到时让宝丫头和宝玉在身边，宝玉向来是个不知事的，但凡遇到这种事情，都是以和为贵，至于宝丫头，自然会站在自己一边儿替自己说话儿。为了保险，王夫人又细细思量一番如何才能单独留下宝钗宝玉。谁知到了第二日，黛玉竟使丫头来回贾母，昨夜着了凉，身子又不好了，故今早不来请安了，还请贾母和舅母见谅。贾母点点头，忙吩咐鸳鸯跟着去瞧瞧，又叫小厮出去请太医，直恨得王夫人牙痒痒。
黛玉这一病就是四五日不出来，王夫人天天等，日日盼，这狐媚子的病怎么就不好了呢？若是直接死了倒是干净，偏偏那么半死不活的吊着，真真是最可恶的。自己直接上门，那守门的婆子不是说了姑娘病了不便见客就是喝了药睡了，直恨得王夫人想扇她两个耳刮子！但偏是十三福晋的人，也扇不得，只好回来骂了几回赵姨娘周姨娘，方解了些怨气。
贾母心里念着黛玉身体，因带着媳妇儿丫鬟们一同探访黛玉，那看门的婆子见是贾母也不好拦，只好让人进去通报了，方请贾母等人进去。
因贾母不爱走动，自黛玉去了扬州，这院子就再没来过，今日一入，方知林家真真是书香传世，且不说那满园的花儿，也不说那一排一排的翠竹，单是那小径上铺的鹅卵石，便都是上上之品，其形状之圆润，色泽之明透，更不论其中还有些花花草草昆虫百物的纹路。只她们却不知，平日黛玉常让人打扫干净了，赤着脚走在上头，直直接了地气，又极温润的，对身体极有好处，这么一枚石头，便能值贾府一顿饭钱了。王夫人更是从不曾进来过，每每过来，总被那婆子拦在门外，今日也只细细瞧着，暗暗算计，这些能换成多少银子，暗道，便是不能从林丫头那里拿来银子，那个雕雀黑曜石的桌椅，那株蟹爪，还有那株十八罗汉，也要想法子弄了来，放在娘娘宫中，娘娘也有面子。
众人顺着羊肠小径到了门口，早有丫头给打起帘子，众人进了屋，只见一座大绣屏映入眼帘，绣屏上只一株雪中寒梅，这本也是一个平常绣品罢了，是黛玉屋中的丫头闲来无事做的，只这般夏日见了，就觉得一股凉爽之气扑面而至，宝钗上回来的时候还没摆上，这回见了，忍不住细细瞧了瞧，这一瞧不打紧，端得是大吃一惊，这绣屏竟是冰蝉丝织的，这冰蝉丝极是名贵，本就是有价无市的东西，更不论那么大一幅，这林丫头竟用这料子做绣屏！便是绣屏架子，也是上好的红木雕成，且用的还是极难得的双面雕！宝钗只不动声色，随着贾母王夫人等进了屋，早有丫鬟给众人拿了凳子来。屋中摆设不多，偶有几个花瓶玉器放在柜上，其他柜子上，满满当当都是书。又有一个棋盘，上面有一残局，是昨日小虎缠着黛玉一起下的，因一局未完，黛玉身子有些乏，便摆在那里，只等今日好些再下。迎春擅棋，便忍不住上前瞧了瞧，却见黑子下的一塌糊涂，那白子似是下的十分无奈，想来是哪个小丫头缠着黛玉玩的，忍不住会心一笑，宝钗见迎春这般模样，也忍不住来瞧了瞧，却见那棋盘是一整块上好黄玉砌成的，竟一点瑕疵也无，那黑色棋子一色是黑玛瑙做的，白子却都是白玉，暗暗叹了声林家财富绝不输于四大家族，只面上仍淡淡的。王夫人却看到墙上挂着一张瑶琴，她虽不懂，但是娘娘是喜欢的，因此多少也知道些好琴的模样，见黛玉这琴各处皆是极好的，便知此琴不凡，改日该问问宝丫头这琴的来历，若是好的，也该想法子给娘娘弄来。
2010-7-9 BY 流冰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第三十四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