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眼》云葭

65、春华 04

　　大概走了离咖啡厅有100米的距离，邱繁素才停下脚步。她转身，看到了尾随而来的韩榷周。
　　“刚才冲动了。”韩榷周无奈，“还好他没为难你。”
　　“没冲动。我知道你的意思，要冷静，凡事三思而行。可是一见到他我就想起孟晓璇说的那些事，我没法做到理智对待。在成为南月之前，邱繁素就是这样的性格，这是改变不了的。再说了，真要发生什么，不是还有你嘛。”
　　韩榷周接受她的说法。她在局中，他在局外。他从他的角度要求她要理智，确实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
　　四个小时前，韩榷周给邱繁素打了个电话——他迟迟没收到她的消息，猜她应该是没听到他的留言，他又重复了一遍。彼时，邱繁素刚从孟晓璇家出来。
　　对于韩榷周电话里说的那些，邱繁素毫不意外。假使2016年的韩榷周真的在笔记本上记录了时空穿梭的事，陆江申参破秘密是迟早的。
　　她对韩榷周说了她和陆江申下午见面的事，韩榷周只对她提了一个要求，凡事三思而后行。
　　邱繁素认为，要不是因为她时刻牢记韩榷周这句话，她可能不止扇陆江申一个耳光那么简单。她说：“我在他面前应该没有暴露什么。打他就打他，还需要分五年前的我还是五年后的我？”
　　韩榷周不这么认为。她比邱繁素更了解南月，尽管她们才是同一个人。在南月眼中，千帆过尽后，陆江申就像是江底的沉舟，除非一同沉江的还有巨额宝藏，不然她连眼皮都懒得动一下。
　　“我车停在附近，上车说吧。”
　　“不去我家聊？都到家门口了。”
　　“你爸妈在家，有些事我们还是得避着点旁人。你忘了蝴蝶效应为2021年带去了什么改变吗？”
　　一回忆，邱繁素起一身鸡皮疙瘩。她连忙附和：“你说得对，去你车上好，找个安静的地方。”
　　韩榷周把车开到了江边，四周空旷，连行人都很少。
　　邱繁素从包里掏出笔记本：“我还没来得及看，没做好心理准备。你先看看里面写了什么，看完告诉我。”
　　经历了两次时空旅行之后，韩榷周大致能猜到这本笔记中写了什么。他一页一页翻看过去，神色了然。直到翻开关于陆江申的那一页，他眼神有了变化。
　　邱繁素迅速捕捉到了这一变化，问他：“怎么了？是有什么意外？”
　　“嗯。”
　　韩榷周把陆江申梦中的经历说了一遍。
　　“怪不得呢，因为亲身经历过，所以更加笃定人是可以跨越时间的。刚才在咖啡厅他就说我不是南月，是邱繁素。他前几天见过南月，最近应该尽琢磨这事了。我猜，南月十有八九是用为剧本取材搪塞他的。”
　　“如果他没有梦中那段经历，南月的借口是无懈可击的。但现在，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了。”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以不变应万变，等他先出牌。”
　　邱繁素想了想：“2016年的陆江申什么都做不了，2021年的陆江申却是需要提防的。陨石在2021年，万一他想做点什么……”
　　“不会有这个万一，没人带领他去不了天文台。就算混进去了，我的办公室同时也是实验室，他进不去的。”而且，韩榷周实在想不出陆江申能有什么目的。
　　“真像你说的那样，再好不过了。希望我是瞎担心。”
　　谨慎起见，韩榷周还是拿出了笔，在笔记本最新的一页写下了一行字：2021年12月2日，下午3点，邱繁素约见陆江申，取回了这本笔记，陆江申已知晓时空穿梭秘密。
　　“你记录这些干什么？”
　　“不是写给我自己看的，”韩榷周说，“是给2021年的他们。”
　　未雨绸缪，才能有备无患。被困在五年前的他帮不了别的忙，但有了这本他们一定会翻看的笔记本，他可以给五年后的他们留下提示。今时不同往日，两个时空的“他们”对时空穿梭所掌握的信息相差无几，“他们”是可以无障碍对话的。
　　而后，韩榷周又补充了一句：12月15日，静候佳音。
　　看到他写下这句，邱繁素睫毛颤了颤。15号他就要回去了啊，真快。她心想。她偷偷用眼神光瞥了一眼韩榷周，就像在滑雪场那次偷看他一样。
　　从最初的心动到现在，不过一个月，却像是过了数年。不过她这样觉得也没错，她对他的感情确实已经跨过五年了。2021年，她第一次对他动了心；2016年，她即将迎来与他的告别。
　　把对他的这份感情埋在心底，这是她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他总觉得她年轻任性，不够理智，但这一次她终于是做了个理智的决定了。来自2021年的他不属于她。就像初见时，她在灵觉寺对他说的那样，错乱时空下遇见的姻缘，是不会长久的。
　　“你在想什么？”韩榷周感觉到了邱繁素的过分安静。
　　“在想，接下来的日子我们该怎么度过。”她说，“还有13天，我们就要分别了呢。”
　　“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
　　特别想做的事，就想跟你在一起啊。这句话，邱繁素没有说出口。她笑了笑：“你若是哪天有空，陪我去垟曲看看于媛媛吧。自从上次你告诉我她在2019年车祸去世，我心里一直挺难受，尽管这个结局已经被改变了。但如果南月没有回到2016年呢，我是不是就永远失去这个朋友了？”
　　“你换个角度想想，也许五年后的你回到2016年所改变的事情，才是正确的结局。记得我提过的莫比乌斯环吧，因果本身就是个无限循环。”
　　“所以我很感谢未来的自己，她我做了我不敢做的事。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在你回去之前，我唯一想做的事就是我们一起去见见这个时空的于媛媛。”
　　韩榷周应承下来：“好。我跟师哥商量看看，需要安排一下时间。”这个时空的他刚进天文台实习，工作不太忙，但还是需要合理请假的。
　　“不会耽误你工作吧？”
　　“放心。”
　　“嗯，我等你消息，现在先送我回家吧。”她忽然很想看看她的爸爸妈妈，最近一直躲着他们，她心里挺过意不去。

　　邱繁素回到家，南珂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邱培源没在。她问：“我爸呢？他怎么老不在家。”
　　“还说你爸呢，你最近不也老往外跑嘛。你爸去刘叔家下棋了，他就那么点爱好。”
　　“我往外跑不是想找工作嘛，我也没闲着。”邱繁素随口瞎掰。她可不敢说，她是想躲着他们，最近抱着电脑在咖啡厅写剧本。
　　“算你有心，没想在家啃老。多出去跑跑也好，找个适合自己的工作。”
　　“那是那是，听老妈的。”
　　一集电视剧演完，南珂拿起遥控器换台。当电视画面停在一档科学节目时，邱繁素急忙叫停。
　　这是一个讲虫洞的宇宙探索纪录片。虫洞理论很多年前就被科学家提出来过，很多人认为，虫洞的功能相当于时空隧道。
　　邱繁素看得入神。
　　南珂打趣她：“你什么时候这么热爱科学了？这可不像你。”
　　邱繁素答非所问：“妈，你相信人类可以跨越时间吗？”
　　“科学家说可以，我就信。”
　　“你未来女婿就是研究天文物理的，以后让他跟你说。”
　　“那可以。我未来女婿如果这样说，我就信。”
　　邱繁素摇头叹气。她这个妈五年间没啥变化，2021年的她也是凡事先想到准女婿。
　　“女儿啊，我怎么觉得你最近不太对劲？一会儿一个样，脑子里装的东西也千奇百怪的。”
　　邱繁素指着电视说：“我相信人类可以跨越时空。妈，如果哪一天你发现我突然变得不一样了，不要惊讶，那不是克隆人，也不是高级骗术，可能是未来的我回来看你了。”
　　“尽部说八道。”南珂笑笑，去拿茶几上的水果吃。
　　邱繁素在心里说，是真的啊妈妈，未来的我已经回来看过你了，而且我也去见了未来的你呢。
　　母女俩坐了一会儿，邱培源回来了，拎了一网兜玉米对南珂说是老刘的儿媳妇刚从老家带回来的，生态有机又美味。老两口说说笑笑，开始商量晚上做什么吃的。
　　邱繁素本想帮着去洗菜，罗遇心打电话来了。她回到这个时空之前，罗遇心就已经进组拍戏了。最近她们联系比较频繁，罗遇心很喜欢这部剧，戏份不多但角色很好，制片人姐姐也很照顾她。
　　“今天这么早就拍完了？”
　　“嗯，剧组的菜太难吃了，我今天心情不错，刚给自己点了个大餐！”
　　“什么大餐？”
　　“加双份虾仁和鸡肉碎的沙拉！”
　　邱繁素无语。演员不是谁都能当的，让她像罗遇心这么克制饮食，她得抑郁。她对罗遇心说：“你这么努力，以后肯定会成为大明星的。”
　　“这句话你上次就说过。”
　　哦，应该是南月说过。
　　“好好拍戏，遇见不错的人可以恋爱，但是别为了爱情放弃事业。”
　　“这句话你上次也说过。”
　　“……”
　　“你怎么了繁素？”罗遇心生疑，“我怎么觉得你不太对劲啊。”
　　“你放心，我没事，没被人夺舍。就是想跟你说话心里话。”
　　邱繁素不知道该不该跟罗遇心说佟笑蕊的事，似乎是个小事，特地拿出来说好像有点小题大做了。而且罗遇心跟她不一样，她是从2021年回来的人，见证过罗遇心和贺峥热恋的全过程。可是在罗遇心的心里，她跟贺峥的感情或许才刚开始萌芽。
　　“好吧，谁让你是我好姐妹呢。你有什么要叮嘱的，你说，我听着。”
　　邱繁素脱口而出：“贺峥人不错。”
　　罗遇心拿手机的手轻颤了一下，脑中闪过她跟贺峥看过的那场夕阳。自那日分别，她跟贺峥没有再见过面，偶尔会在微信上聊几句，还有就是昨天贺峥给她的朋友圈点了个赞。
　　“你跟贺峥联系多吗？”
　　罗遇心嘴硬：“就那样吧，普通朋友。上次拍杂志他只是举手之劳，我都没多想，你也别多想了。”
　　“跟我你还嘴硬呢？我还不了解你！”
　　“行吧，我承认，我对贺峥是有好感。但这种好感能不能持续下去，能持续多久，都说不准的。”
　　“我跟韩榷周对他印象都挺好。如果将来哪一天他追求你，你可以考虑，只要不影响事业。”
　　罗遇心像是听了个笑话：“你说什么呢繁素，太看得起我了，哪里轮得到我来考虑他啊！人家是富二代，大集团继承人，我只是小演员。”
　　“我的姐妹可不能妄自菲薄，你肯定会大放异彩的。”邱繁素说，“既然喜欢他，那就努力跟他顶峰相见。”
　　“那万一顶峰见不着呢？”
　　“呃……”这个问题把邱繁素问住了，她随口道：“真要见不着的话，反正你也在顶峰了，那就拉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