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一夜成名（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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铿铿然的琵琶声还没结束，众人沉浸在夜吟营造的画面里：曾经“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项王，萧索地站在乌江边，胸怀里装的不是愤怒，而是怆然！窸窸窣窣的仿佛落叶的声音，犹带着满腔的不可置信，虞姬走了，江山没了……
多少年了，该结束了，可是为什么还放不下？
呵！可笑，一群懦夫竟将自己逼到如此绝境！
琴声陡转，“噌噌噌”，越来越响，回荡在耳边，凝成霸王悲壮的笑声。
义薄云天，豪气风发！盔甲重重的落下，既然一定得死，何不死得轰轰烈烈，潇潇洒洒！，再也不用对着刘邦奸邪的笑容，再也不用看世人的脸色，再也不会有强加在身上的可悲的责任，再也不会让虞姬落泪……
纤弱的手指一拢一挑，简洁而有力地结了尾音！
啪啪啪，清脆的掌声在殿外响起，打破了殿内久久萦绕着乐音的沉寂，震醒了深深迷醉于霸王壮怀激阔的事迹中的众人，于是，掌声雷霆般的响起，为那人间难得几回闻的琶音，为那永世不休的传奇！
夜吟回过头望向那第一声掌声的来源，纤长白净的手指，有着节奏地一张一合，手掌与手掌的碰触，响起的第一声带着欣赏的声音。远远望去，那双手的主人，有着一张绝世独立的脸，恍若谪仙，白袍中的身躯，似是透明。然而，见到这样遗世独立的人物的震惊还是无法掩埋她心中的那份失落，只是因为不是他，不是她心中的那个他啊……不对，那熟悉的一双眼，那熟悉的身形，那站在“谪仙”后面的人，是他？没错，就是他！他听到了，他听到了！我日夜苦练的成果他听到了！满心的欢喜，让她忘记了在场的所有人，仿佛世界上只剩下了她和他，原本还为这殿上没有他的身影而落寞，而悲怆，而激愤，如今全化作眼中那一层的薄雾，双颊上的那一抹绯红，红唇内紧紧咬着的那一排贝齿……即使内心翻江倒海，落到众人眼里仍是平静的一张脸，早已训练有素了，不是吗？作为宫妓，就要有掩藏真实情感的觉悟，不是吗？
众人却早已沸腾了。“是浅痕！”、“这就是天下第一乐师？！”“传闻中只为皇上一人演奏的浅痕？”“果然是风流妙人啊！”“他不是在外游历吗？”“不知他又带回了怎样的美妙乐章？”……
站在浅痕身旁的允王被大家心有灵犀地自动忽略了，不免尴尬，“嗯哼”地清了清嗓子，道：“天音乐师，正殿请！”转而，对邺清道：“快，为天音乐师摆席！”
邺清俯身道了声，“是。”自退下不提。
浅痕微笑着俯了俯身，顺着允王手的方向进入大殿。
走得近了，夜吟才得以看清浅痕的面貌，白皙的脸庞上嵌着两颗玛瑙似的眼珠，使得整张显得苍白单薄的脸，顿时溢满光彩，使人目不敢逼视，夜中星子的光芒也不过如此！而俊秀隽清的脸庞下，却透着股包容之气，只觉得他一进来，整个大殿就只装着他的气息，心胸不觉就广阔起来了，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一派溪山千古秀，三河合水万年流”的壮阔场面；但看他微微带笑的神情，又觉得应是一个宽和的人。她心中不免又暗暗好笑，只不过才这人几眼，怎么会兀地冒出这么多想法。许是见到了那个人，心中已没有了遗憾，好奇心又开始重了起来了吧，想到这里，嘴角不觉已是弯成了一个漂亮的弧度。
待允王走得近了，窃窃私语声早已停了，静静注视着他们一行人。允王带领着浅痕引他往席上坐了，跟在浅痕身后的谈旭珐便径自坐在了浅痕旁边的侧席上。众人这才发现了他谈大乐师，甚是惊奇。倒不是说，众人都眼拙，只是浅痕光芒太盛，众人对“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人总是抱着强烈的好奇心，更何况谈旭珐又自敛光芒，主动自觉地站在浅痕身后，就是不想引人注意。只不过像谈旭珐这般张扬不羁的人居然敛神屏气至此，众人实在是难以想象，就算浅痕被封为“天音乐师”，在名号上高出他几倍，但长年不在宫中，作为教坊第一人的谈旭珐也不用表现的如此卑微吧！当然，如果他们知道谈大狂人的师傅就是飘然若仙的天音乐师的话也就不会这般的乱猜了，只是……唉！天音乐师太“低调”了，他不想让人知道的事，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不过众人并没有忽略掉浅、谈两位乐师后面的两个跟班，一位嘛自然是顶着九王爷的名头不干九王爷该干之事的圣佑贤啦；还有一位嘛，一副书童打扮，却也没干书童事的“书童”（一个巨大的包袱正稳稳地躺在圣佑贤怀中），身材高大匀称，极没天理地穿着做工精致的书童装，走路落落大方，于不动声色之中自有一番威严。一进殿中，一股凛人之气便慑得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只可惜其前额头发太长，一张脸看不清楚，但隐约可以看到脸上一道长长的疤，让人悚然一惊。但一个书童就有如此威慑力，也是闻所未闻的了。当然，这也成为了允王寿宴中一怪，为日后允王寿宴十大怪事中增添了最神秘的一笔。众人只有默默惊叹，天音不愧为天音啊，连一个书童都这么有气场！至于圣佑贤嘛，大家自然是很默契地忽略了，毕竟见得多了，早就见怪不怪了。
夜吟的目光则是自从谈乐师进了殿以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了，其他什么对于她都没有任何意义。虽然谈旭珐有意似的，自刚才到现在一眼都没有看过她，但她毫不介意，能看到他已是幸福了，她的人生本就不敢奢求什么了。
突然，他的眸光忽闪了一下，毫无预兆地落到了她的身上，对上了他的眼睛，她只觉浑身都在颤抖，玉脂般的脸上泛起了红晕，而她的思维却好像从梦魇中清醒了过来。她……她似乎太肆无忌惮了一些……
“奴婢恭祝王爷福寿与天齐！”夜吟半跪道。
允王虽也为其乐音所折服，但实在是为宴上形势所烦，便漫不经心地道：“免礼吧。”
夜吟闻言，起身默默退下，不免又抬头望向谈旭珐，只见其仍盯着自己，慌得连忙低下头，从偏厅处快步走出。
“王爷，浅痕唐突，扫了王爷的雅兴。有一宝献上，既为贺礼，祝王爷您福寿无疆，也为赔罪。”浅痕躬身道。
允王闻言立刻堆笑道：“天音乐师，真是客气了，你人来为我祝寿，就是给了我一个天大的面子了，还送什么礼啊！”
“王爷，莫不是嫌弃浅痕礼薄？”
“哪里的话！天音乐师之礼必是大雅之物，本王一俗人，恐污了乐师之物。”
这倒是实话，圣佑贤心里想。
“何为雅呢，王爷？大雅大俗共存，才是美事啊！王爷何不先瞧瞧再下定论呢？”浅痕道，言语中不乏谦恭之意，但允王听来，不免又要细细揣摩一番。
“那就多谢乐师美意了。”只一瞬，允王觉得已经看到了以后的路了，虽然内心还是不确定，但是已经无法避免，是时候下个决心了，只是没想到会逼得这么紧……
“阿初！”浅痕道。
“是。”被唤作“阿初”的“刀疤书童”－－－坊间传闻如是说－－－接过圣佑贤怀里捧着的巨大包袱，走向空旷的殿中。允王命人接了，他却仍是不动。
允王亲自打开包袱，只见里头是一正方的约一尺半的大翠绿镶珠礼盒，并不新鲜，只是纳闷，干嘛非要包成包袱，直接抱一礼盒，不比抱一大包袱好看啊！继而打开礼盒，只见里面又有一紫色方印镶珠盒子，瞟了浅痕一眼，见他仍是一副微笑的表情；又瞄了刀疤书童一眼，却是看不见表情，便耐了性子，继续打开盒子。众人早已是伸长了脖子，却什么也看不到。当允王看到又是一盒子时，真的想不明白他到底在打什么算盘，看着底下刀疤书童微微点了一下头，允王顿时觉得头大如斗，颤颤巍巍地打开第三个盒子，只见……一个三寸余褐色镶珠盒子……
允王只觉得额头汗如雨下，又看了刀疤书童一眼，好吧，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
圣佑贤就不懂了，老赫干嘛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皇帝哥哥到底在搞什么鬼，把老赫给吓的。
大殿上一片静穆，大约是被允王所营造的紧张气氛给感染的。奇怪，不就是一礼物吗，怎么半天拿不出手啊？
允王郑重地捧出这第四个盒子，用右手打开，登时，眼变灯笼大，嘴变鸡蛋状……
到底是什么啊？别卖关子了！圣佑贤心里急道。
众人紧紧盯着的允王布满细纹的手缓缓地拿出来了一摞……怎么说呢……纸片状物质！
“扑克牌？！”圣佑贤脱口而出，待回过神，已迟了。众人的目光“唰唰”地集中到他身上。
“扑克牌？”殿中刀疤书童用低沉的声音问道。
“嘿…嘿嘿，我瞎说的！嘿嘿……”圣佑贤尴尬的笑道，“这什么玩意儿啊，怪新鲜的哈！”他企图转移话题。
“此乃马吊。是西域贵族用于消遣的小玩意儿。玩法简单，却乐趣无穷。”刀疤书童正色道。
中原早有耳闻，西域贵族奇特的游戏，这马吊便是其中一种，与赌博无异，除了运气，却更倚靠智慧。本来人家贵族玩的游戏，现在出现在你中原王爷的府邸中，这意味着什么？
允王顿时真相了！
圣佑贤虽还糊里糊涂地，却搞明白了一件事，原来扑克牌这个年代就有了，哪天回去了，一定要好好批判一下历史学家，说不定还能捞一笔呢！总之，他也真相了！
龙战野看不甚清，但也知道绝对无假，这几年派的探子也有回说，浅痕和蓝闵一众确实到达过西域，只是没想到他们竟连西域王庭也去了！不用说，他真相了！
剩下的众人，云里雾里，不知道浅痕献上这马吊牌究竟有什么特别，还要欲盖弥彰地套上这么多盒子！
“多谢天音乐师献上这等好玩的东西，待会儿天音乐师定要留下，教教我这东西的玩法！”允王心情大好，爽朗一笑道。
“谢王爷美意！”浅痕含笑道。刀疤书童退回其后，不期然间，目光对上了一人。
允王又对邺清道：“教坊可还有节目，能入得了天音乐师眼的？”
“有的，王爷。”
“快传！”
殿外，立刻有人通禀：“传左教坊画沙等，进殿表演歌舞《大飞天》。”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一夜成名（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