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刺那个至高光明神[水仙]》遊

42、第 42 章

　　凯西娅真的堕落了吗？

　　这是玛利亚一路走来都在思考的事情。她甩了甩头，“不会的”，她好像只能用这一句单薄的话来安慰自己。

　　不知道方向正不正确，也不知道还有多远，还要走多久，她仅仅靠着这种念头，来到了一片崭新的领域。“这里是……”玛利亚抬起头，看见了与神庙主座十分相似的门柱。

　　——神们交谈，魔们死斗。

　　她登上去向下望，发现这里是一个斗兽场，只不过在这里互相厮斗的是低阶的幽魂魔物。他们身上有记号，战斗次数越多，记号就越深，看上去歪歪扭扭的，应该是被“谁”有意写上去的。

　　记号魔物就在不远处，他耷拉着尖耳朵，四肢细长干瘦，像几根随意拼接在一起的柴棒子，稍微敲一敲，就要断掉了。

　　那是一串文字，玛利亚看不懂。她准备下去问，却看见幽魂魔物中的一只仰起头，直愣愣地看着她。

　　然后，它被记号魔物用记录的石头打了一下。

　　“乱看什么！”

　　“都……都别看了！”他瘪着嘴，说话的腔调像一只聒噪的老乌鸦，“堕落来魔窟的家伙都……都要在这里待着表……表演！”

　　表演的节目就是“自相残杀”，表演得好的会被他放出去，不好的就都留下。但这里没有魔物爱看表演，他们只会不停地寻觅、路过，有时，有些贪婪的家伙会将它们视作一顿唾手可得的“美餐”。

　　他们最终的归宿，就是只能在这里互相残杀，直到最强者诞生。可即便如此，最强者也会被更强者所取代，不远处，那位记号魔物永远高高在上。“不公”是这里最常上演的事情。

　　只是……

　　玛利亚：他为什么突然看向了我呢？

　　她应该没有看错才对。

　　难道他们曾经见过一面，或者，这里面有她的信徒吗？

　　想到这里，玛利亚的动作快过反应，先一步跃到了斗兽场中央。她一落地，所有的幽魂魔物齐刷刷朝她看来。他们匍匐着的身子直立起来，像巨木森林的影子，只有靠着眼睛和嘴巴才能将他们区分出来。

　　“喂！你是从哪里来的家……家伙！”

　　“敢来打扰他们表演，就……就要和他们一个下场！”

　　记号魔物将手中的石头一甩，整个斗兽场的门柱的倏地拔高起来，地面正在疯狂地颤动，剧烈地摇晃，仿佛热身开场前的舞台，只是刚刚开始。

　　一声像是惨叫的呐喊声过后，玛利亚看见身旁的一切都像被打破的沙漏中的流沙一样，缓缓向前逝去。

　　黑沙聚集在角落，形成了一个人……两个人……无数人的身影。他们的面孔似曾相识，玛利亚应该都见过，她微眯着眼睛，不断回想，直到看到爱德华与安洁拉，他们身边还站着凯西娅。他们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不过这些都已经不再重要了，她终于找到他们了……

　　玛利亚刚想开心地走过去，却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压住了自己的肩膀，非常非常沉重，也是再熟悉不过的感受，就好像有谁曾如此熟练地环过她的肩膀，将她带入进一个深渊之中……

　　该不会是！

　　她还未启唇发问，身后人就开口说话了，似乎早就预料到她会说些什么，会问些什么，他知无不言地回答着：“是我。”

　　“我早就说过，你终将属于我。”

　　“当你最渴望与最害怕的一切都成为现实，就会在这个地方看见我。”

　　“这里是神明堕落之所，没有神能够幸免于难。”

　　亚利犸牵起玛利亚的手，走向一片望不到尽头的红玫瑰花丛。他们像花间流连忘返的蝴蝶，飘荡着，忘却来路，忘却归途，忘却一切除去他们之外的事物，眼中只有彼此的光影，在茎枝与花刺中交错。

　　但凡玛利亚像之前那样有丝毫动摇，她便再也无法回头了，可她已经亲自用这双眼睛见过太多。

　　馥郁的香气与甘甜的话语，这些并不是他会拥有的东西，但玛利亚依然能够品味出来其中的苦涩，即便她已经习惯了他带给自己的那些伤痛。

　　这不是能够被轻易遗忘的东西。

　　“你说……这里是神明堕落之所，可如果我不会堕落呢？”

　　“应该不会有那种事情发生。”亚利犸迟疑着开口，“难道你不喜欢这个地方吗？不喜欢你的仆从和同伴，还有……我。”

　　他低下头，展露出一丝哀伤与忧愁。这是他平时根本不会露出来的表情。

　　“这里是我能想到的最‘美好’的地方了。”

　　“……”

　　“或许是吧。”

　　“可是，美好这种特质是不可能会出现在你的身上的。”玛利亚捧住亚利犸的脸颊，他以为她想要看清他的面庞，可她的眼角却缓缓流出了一滴晶莹剔透的泪水。

　　她的眼泪掉在地上，变成了一支白色的玫瑰花。

　　与满地的艳红不同，它没有生出根刺，也没有蜿蜒的茎枝，白玫瑰刹那间铺满二人的视野，那是独属于玛利亚的白昼焰火。

　　“我还有未完成的使命，还有未见到的人，你那无尽的欲求永远不会被这样的我填满。我终究……还是放心不下。”

　　玛利亚的心承装了太多东西，她或许已经变成了那条沾满污垢的河川，只会一次又一次地伤害他。

　　仿佛，一切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这一次，玛利亚学会了坦然和直言。

　　“谢谢你，曾令我如此失望、如此厌恶、如此愤怒，但终究又是如此独特、如此不同、如此珍贵的另一个我。”

　　玛利亚将最靠近手旁的白玫瑰摘下，送给了他。

　　因为他，她才不会在这里轻易堕落。

　　“我不想像那天一样再次伤害你，所以——”

　　“消失吧。”

　　话音刚落，他的玫瑰凋落成了一滩洼地泥水。玛利亚闭上眼仰起头，那突然而至的瓢泼大雨将尘土洗刷干净，迎着清爽的丝丝凉风，她睁开双眼。那是一双璀璨夺目的金瞳。

　　达摩克利斯之剑出现在玛利亚的手中，她的指尖掠过剑背，直达剑尖，与她的双眼一样，迸发出耀眼的辉光，如同万里群星坠落，她的神力正从那具小小的身躯中奔赴而来。

　　幽魂魔物们的身体像甲壳一样剥落，她看见了凯西娅的脸，还有……

　　“爱德华！”

　　玛利亚跑过去抱住了他。

　　爱德华身体冰冷，他的状态相当不好。估计是堕落太久，他的天使羽翼已经从根部开始坏死了。

　　他怎么会在这个地方？玛利亚看见他的手紧紧攥着什么闪闪发亮的东西，似乎是一枚银制徽章。她拿过来一瞧：“预言银徽？”

　　这是凯西娅的私藏古董货，是她用来预知万事的小道具。她很宝贝这个小玩意，绝对不可能轻易交给他。玛利亚抿了抿唇：难道……

　　是爱德华趁凯西娅不备将它偷走的？

　　那他们之前的不告而别就都找到理由了。

　　在前往全知神神殿求助未果后，他擅自偷走了全知神的徽章，并用它来“预知”光明神的去向。可却因为自己只是一位近卫天使，力量不够，错误地预知到了更加后面的事情。

　　在得知光明神会动身前往魔窟后，爱德华的反应只会和同为守护天使的劳洛一样——“将她带走，让她再也不要靠近这种危险的地方”。

　　可是……安洁拉呢？

　　玛利亚看遍了所有幽魂，都没有发现她的身影，直到凯西娅悠悠转醒……

　　凯西娅一醒来就痛苦地抱住头。鬼知道她在斗兽场里经历了什么，她的全身痛得不像话，头还晕晕乎乎的，像是失智了一样！

　　她们没有时间叙旧了，等找到安洁拉后，玛利亚就要带他们离开这个地方。她将手搭在凯西娅的肩膀上，她的神力能帮她迅速恢复，但是……玛利亚皱了皱眉：她不分场合地使用神力，已经将仅存的那些也挥霍一空了。

　　“你还好吗？”她出声问道。

　　“不……”

　　“不好！”

　　凯西娅反手挥开了玛利亚的手，抓住她的肩膀，奋力地摇晃：“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不要问我任何问题，你什么都不会知道！！！”

　　癫狂、病态、失魂，当全知堕落向无知，她已然变成了一个半疯的“废神”。

　　玛利亚咬了咬牙：不！不会的！

　　只要回去神圃，就一定能找到治愈她的办法！她绝不要在这个关头放弃，放弃才是真正的自取灭亡。

　　“安洁拉在什么地方？”

　　为了逼迫她清醒过来，玛利亚还是头一次用这样冷酷的声音说话。她的手在颤抖着，如果她还不能清醒……她可能会扇她一个巴掌。玛利亚从没做过这样的事情，她久久地凝视着自己的双手，最后，还是选择了将手默默放下。

　　“拜托，只要告诉我这一个事情就好。”

　　“还能在什么地方……”

　　“她死了，死了！”

　　凯西娅“咯咯”地冷笑着：“我会死！你会死！不着急，不着急，反正我们最后都会死，我们最后都会去见她！”

　　玛利亚沉默不语。

　　这是她经历过的最绝望的事情了。

　　没有什么能比死亡更加令她难受，她沉着呼吸，根本喘不过气来。像是有一双更加巨大的手包裹住她的身体，挤压，所有的信念火种被一点点地掐灭……玛利亚环顾四周，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牵住了凯西娅和爱德华的手。

　　她的指尖清晰地感受到——他们正在与她渐行渐远。

　　【扪心自问，你舍得失去他们吗？】

　　在大魔窟里，玛利亚总能时不时地看见亚利犸，在这里，他出现的次数更加频繁了。

　　【他们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当然舍得。可是，你并不是我，玛利亚，就算我不是你，也知道你会怎么做。】

　　【难道你还会为了这种多余的事情，抛弃自己心中的真正想法吗？】亚利犸耸了耸肩。

　　他只是因玛利亚而诞生的神。玛利亚想见他就来了，虽然，他只不过是一个存在于神识中的漆黑幻影。

　　【不要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思考这些，我会很想把困扰你……或者应该说是困扰我的家伙全部干掉。】

　　“够了！”

　　玛利亚牵着凯西娅与爱德华的手，将他们拽了起来：“走吧，我带你们离开。”

　　她答应过劳洛会将凯西娅带回神圃，而她的光明神殿是爱德华的家。所有的迷茫与恐惧啊，只要被甩在身后就好了，玛利亚继续前进，这一次，她选择了沿着来时的路折返。

　　“是你吗？”

　　这时，一道冰冷而残酷的声音叫住了她。他的声音很像亚利犸，起初玛利亚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是，亚利犸是不可能不会认出她的。

　　她回过头，最先瞥见了他身旁的那柄铁剑。剑鞘上烙有扭曲的红色纹样，像缓慢流淌的熔岩岩浆。虽然魔物也有魔纹，可那一般都凭依在他们身上，以显示自己的强大。

　　魔与神还有一个最大的不同。

　　——她从没见过魔物使用“武器”。

　　“你是……神？”玛利亚睁大双眼。

　　神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偏了偏头，“我在问，刚刚出现的怪东西是你吗？”

　　“算了，我不可能会看错的。”

　　他拔出剑，上面附带的灭亡气息让玛利亚胆寒，比破坏更甚，像凝结了深窟中的不化冰霜，数道棱柱从头顶掉下来，即便她勉力躲闪，凛冽的寒气也依然能够划破她的身体，留下遗伤。

　　别无欲求，只是纯粹的带来死亡的神明。

　　他挥舞着手中的铁剑，只为让剑下再多一位无冕之王的死魂，他杀戮四方，可也只会杀戮此间的魔物。他到底是一位什么样的神？

　　还未等她想明白，玛利亚又听见他木讷地说了一句话。

　　“没有武器？”

　　“我记得你应该也有的。”

　　“等等！”她按住额角，头隐隐作痛，“就算要杀我——”

　　“也总该让我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吧！”

　　不明不白地离开或是死去，是玛利亚最讨厌的事情了。

　　“我没有名字。”

　　他久违地皱动眉头。这还是他第一次被问及这么奇怪的事情。谁会在意一个将死之人的名字，下一秒会死掉的，不是对面就会是他。

　　“一定要有名字才能战斗吗？”

　　“那你是谁？”

　　他的视线往玛利亚身后扫去：她好像在努力地带什么羸弱的家伙离开，反正，他们也和她一样会死去。这种事情根本毫无意义。

　　回答完名字后就战斗，再然后，就死去吧。

　　“首先……”

　　玛利亚竖起一根手指头。

　　“我们俩好像是相互都不太认识的关系，其次……”

　　“神和神之间禁止无理由斗殴打架！”

　　“……”他将铁剑往上提了提。

　　这是什么荒谬可笑的话语，不像是为了自己苟活而说出来的。明明还没有动手，他却觉得自己已经输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