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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你要去哪 ...

  •   “你要去哪?”丘比特问。

      “跟你没关系。”李溱阴郁地回答。

      丘比特耸耸肩,说了一句:“好吧。”

      他抱着些木枝走到一棵巨大的榉树下,厚重的华盖为他们提供了一个避雨的地点,尽管还是有雨点能够透过层层叠叠的叶片落到他的头顶,但总比森林外没有一点遮蔽物的地方好多了。

      丘比特把木枝扔下,喜鹊看了看,大声说:“这都是湿木枝!”

      “没办法。”丘比特拧着衣服里的水,“现在只能捡到湿木枝。”

      咸蛋黄终于得到朋友的通知上了游戏,正蹲在地上,徒劳地在一根木头上用另一根木头钻来钻去。

      百度上说的什么火星根本没有出现,只有难听的堪比磨牙的吱呀声,和无数木屑碎渣。

      她一面甩着酸痛的胳膊,一面把下巴往李溱的方向抬了抬,问:“他在干嘛?”

      “牵马。”喜鹊回答,“显然。”

      “牵马做什么?”

      “还能干什么?离开呗。”

      “他要去哪?”

      丘比特做了个鬼脸,“他说跟我们没关系。”

      “他有病!”咸蛋黄大声地说,“这么大的雨根本哪里都不能去。”

      丘比特表示赞同,“你去跟他说去。”

      咸蛋黄抱怨了一句:“我为什么要跟一个从我上线开始就一直臭着脸的人说话,我又不是抖m,才不会故意找骂——该死的,这玩意根本钻不出火。”她一把把削尖的木棍扔到地上。

      李溱从鼻子喷出一口冷冷的气,用手抚摸着马儿焦躁的头颅。

      “我来试试。”喜鹊接过手,往更靠近树干,更干燥的地方挪了一下。

      丘比特抬起头,透过树叶缝隙望着灰黑的天空,豆大的雨点像拳头一样砸在叶子上,雨水细密,有力,整个森林被撼动着发出合奏般的鸣响。

      “这个雨到底什么时候能停。”

      咸蛋黄耸肩,“谁知道。这里是哪?我们还在韩国吗?”

      “应该在。”丘比特回答,低头继续用木棍挖着地上的蚂蚁窝,“咱们刚从新郑出来不到半天,应该还来得及走出韩国。”

      “真不错,现在整个韩国都一定在通缉我们。”

      “还有魏国。”喜鹊补充。

      “以及齐国。”丘比特说。

      “真是谢谢全国大佬了!”喜鹊丢开手里的树枝嘟哝,“这玩意太湿了,根本打不着。咸蛋黄,你的鬼火呢?”

      “你都说了这玩意是鬼火。”

      一面这样说,咸蛋黄还是一面掏出一张符咒来。黄色的符咒泡了水,皱皱巴巴的,好在纸够韧,没有变成一坨碎屑。

      她不抱什么希望地往天上一扔,嘴里念念有词。吃了水的符咒极快落到地上,骤然开始燃起绿色的火光。

      丘比特手疾眼快地把沾着两只蚂蚁的木枝伸到地上的绿火里。

      “我觉得没用。”咸蛋黄发表自己的意见。

      “总得试试。”丘比特转动木枝。

      木棍噼里啪啦地响,比起火焰,更早从棍子里跑出来的是白色的细烟。好在方士技能的绿火燃烧得够久,木棍顶端,白色的浓雾里,终于冒出一点小火苗。

      三个人发出欢呼。

      “虽然绿色的火有点奇怪。”喜鹊挑肩,“但总比没有的好。”

      “快拿点落叶来。”

      三个人小心翼翼地把木棍和落叶堆积起来,把那一点点绿色的火苗放到上面,小心地用手护住。

      “天啊。”丘比特回头看见李溱,夸张地问:“你怎么还在那?”

      李溱沉默不语,继续摸着马。

      咸蛋黄嗤笑:“他还能去哪?他也不知道全国在哪,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外面又在下暴雨,他只能留在这里生闷气。”

      李溱愤怒地说:“这还不是因为你们?”

      咸蛋黄才不惯着他:“因为我们?!”

      喜鹊伸出两手在空气里拍了拍,说道:“好了好了,你们俩都算了。李溱,你快点过来吧,那边雨点子多,你的衣服都让雨淋湿了。那是什么,哦——你的伤口又在渗血了,至少让我给你包扎一下。”

      “用不着。”李溱飞快地说,把马的绳子解下来以表示自己的决心:“我要走了。”

      “可你要去哪呢?”丘比特问。

      “不关你们的事!”李溱大声地说。

      “那好吧。”咸蛋黄说,“记得带个兔子、鹿啊什么的回来,我有点想吃烧烤了。”

      李溱再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骑上马便用力地拉动马缰。马儿不想在这种天气冒着暴风雨前行,犹豫地在雨幕前踱步,李溱一鞭子抽到马屁股上,马儿嘶鸣一声冲进雨里。

      “他还会回来嘛?”喜鹊担忧地问。

      “谁知道。”咸蛋黄把袖子折起来,小心地保护着火苗,“到底怎么回事?”她问起她下线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喜鹊和丘比特一言一语搭班把新郑城里发生的事情都说了。

      咸蛋黄捧着脸叹了口气,绿色的火焰随着她的叹息摇曳了一回,虽然绿色的火很怪,而且湿木头和湿落叶不断冒着浓烟,但至少他们把火升起来了。

      “早知道我就不答应这门差事了。”她说,把手伸到火焰附近。绿色的火焰比正常的火温度更高,烤了一会她的手掌就发烫得不得不收回来捏捏冰冷的耳垂。

      “这都是全国大佬计划好的吗?”丘比特把一根树枝折断,扔进火里,为浓厚的白雾再添了一缕青丝。

      “不然呢?”咸蛋黄耸肩。

      “我不知道,我觉得她不是这样的人。”

      “那可难说。”

      “主要是——咳咳!该死的,这烟也太多了——我不信她有这样的本事。”丘比特使劲咳嗽,眼泪都被浓烟熏了出来,“她做了这么多年视频,不是在——咳咳!——不是种地就是在建房子,从没有参与过什么复杂的事件里。”

      “我想不通的是,”片刻的沉默后,坐在上风口的喜鹊说,“她的目的是什么?”

      ——

      暴雨掩盖了马蹄的声音,直到李溱靠近,他们才发现他回来了。

      榉树下的三人发出一声欢呼,李溱不确定他们是在为自己回来的而欢呼,还是单纯为了他手里的两只兔子。

      他把兔子扔到地上,兔子身上的长箭还没有拔出来。他坐在马上,恶狠狠地说:“拿着你们的兔子,别再让我看到你们。”

      “你要去哪?”喜鹊第三遍问。

      “不管你们的事。”李溱同样第三遍用充满愤怒的声音回答。

      他勒马,再次驱动马匹冲进雨幕。马儿甩着头发出一声鸣叫。丘比特觉得,这匹马如果能说人话,一定是在问候李溱的家人。

      然后他们眼看着勇武的男人摔下了马。

      咸蛋黄偏过头,避开浓厚的白雾,问:“你们觉得他还能起来吗?”

      “我觉得不行。”喜鹊说,在绿火和浓雾前舒舒服服地烤着自己的身体,“他的衣服都快被他自己的血染红了。”

      “我赌他可以。”咸蛋黄激动地说,咳嗽了两声,“你们是没看见他是怎么在新郑大开杀戒的,他简直就像个侠客。”顿了顿,他改口,“或者杀手。”

      “咳!咳!这该死的烟——赌什么?”

      “谁输了谁来给兔子剥皮!”

      李溱努力在泥土上撑起自己的身体,但每一滴雨都重过石头,他手下一滑,再次跌倒在地,这具紧绷了好几天的疲惫身体终于超过了他的极限,李溱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喜鹊欢呼:“我赢了!丘比特去扒兔子皮,咸蛋黄把他拖回来吧!”

      丘比特发出一声懊恼的声音,咸蛋黄则吃惊地把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胸前:“什么,我去?”

      “当然。”

      “我才不要。你这么关心他你干嘛不去。”咸蛋黄说,“我好不容易才把衣服烤干,一点都不想把它们弄湿。”

      “他一剑能砍断人骨头,我可不想被他的剑挨上一下。看在你那张脸上,至少他不会把你捅个对穿。”

      很充足的理由。咸蛋黄不情不愿站起来,冲进雨里把李溱拉过榉树茂密的叶子下。

      “该死的,这家伙怎么这么沉。”她嘟哝,“等我找到全国那个家伙,我要收她双倍的钱!”

      ——
      雨水痛痛快快地下过一场,闷雷响个不停,须臾间,天气却又放晴了。黑云翻滚着退去,透出晴朗的阳光,照耀在湿漉漉的土地上,叶子里堆积的雨水还在慢慢往下淌,青苔和点地梅沾了雨露而显得更加清脆娇艳,空气也变得更加清新。

      李溱还没有醒来,朦朦胧胧间感觉到自己身上被人用干净的白布裹紧了,身上似乎涂了什么东西,黏糊糊凉丝丝的,背后躺在一块格外潮湿的地方,湿哒哒的泥土地贴着身体,野草摩擦着他的肌肤十分难受,清凉的空气里浮满着草木的香气他的嘴里十分干涸,只有铁锈味。阵阵烤肉的香味,和油水滋滋啦啦的声音让他肚子的存在感一下凸显出来。

      伴随着鸟叫和小动物快速行动的声音,他感到那三个人就在一边说话。他本想站起来,但很快他们的聊天内容迅速吸引了李溱全部的注意力。他不动声色地紧闭着眼睛,假装自己还没有苏醒。

      “论坛说的是真的么?”那个短发的男人发问。

      “不知道,应该是吧。”一个随意的声音回答。李溱认出来这就是那个该死的,用着特别像全里正脸的人。

      “齐国也想要杂交水稻?”

      “当然了,这可是杂交水稻,谁不想要?”

      “哦,这倒是解释了新郑的那帮齐国人。”

      “齐国官场的那群哥们都说了,齐国最近最要紧的就是这件事。齐侯都把邹忌和田忌叫到一起开了好几次会,商量要不要和韩国抢这个什么什么神种了。”

      “他不是被玩家鼓动着在搞什么造船业去找日本吗?”

      “虚无漂亮的蓬莱仙岛哪有粮食种子重要,造船业都暂停了,要不然老哥们抱怨呢。”

      “当然了。现在可是战国,就是真的找到日本那片荒地又有什么用。”

      “我觉得齐国没戏。”短发男子武断地说,“就他们官场上那个情况,先得自己吵架吵上一个月,等他们决定下来,全国早就已经被其他国家找到了。”

      “这次可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邹忌和田忌不吵架了?”

      “嗐,你别说,还真没有吵架了。”

      “嚯——”那个帮他包扎的女人说,“这可是稀奇事!”

      “你们看过那个神视频了,邹忌去吃饭突然遇到田忌那个,真的好笑。他俩真的身上全是戏,每一个字,一个眼神都暗流涌动。还有那个……”

      他们又说了好一会邹忌和田忌之间互相较劲的事情,笑哈哈地说着两个齐国重臣的丑闻。

      李溱听得极其不耐烦,但只能忍受着,安静地听着他们的话。

      你们在谈论的事情——他心想——是能决定国家倾覆的大事。你们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沾满了一个国家子民的鲜血。但你们却用着这样的态度谈论他,好像你们正在谈论的,不是国家大事,而是你们村子里扒灰出轨的邻居。

      “他们为什么不吵了?”那个会医术的女人问,“到底是谁让步了。”

      “是邹忌。”冒充全里正的女人回答,李溱注意到她的消息特别灵通,许多她绝对不可能知道的事情(比如齐国高官之间的交往)她都能当作笑谈一般轻易地说出。

      “怎么会?那个死脾气的家伙。”

      “不知道,他是突然松口的,一夜之间就从坚决反对派变成了狂热支持派。大家都怀疑他得到了什么消息,但谁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消息。”

      “齐侯真不怕再和魏国起纷争吗?他打不过魏国吧。”

      “不一定吧,不是有孙膑吗。”

      “齐国粮食跟着上嘛?”

      “不对不对。”冒充全里正的女人打断两个同伴的话,分析,“你们别忘了,这件事还有另一个人呢。除了全国,还有那个冒充迪莉娅的人。论坛里已经有人理清楚了所有的时间线。”

      “四月十二日,全国对鱼头说她找到了雄性不育株,想要在魏国开始杂交水稻实验,需要魏王的全力支持。四月十四日,鱼头私会魏王,把这个特大消息告诉了魏王。四月十七日,魏王决定见一见全国,却发现全国失踪。四月二十三日,假迪莉娅出现在新郑——大家都怀疑她是故意挑了个贾队长不在的时间出现——对韩王说她不敢回齐国,从中亚带来了雄性不育株水稻,可以培育杂交水稻,求韩王收留。第二天贾队长上线想要亲自见她,她就消失了。没出三天,魏国首都大梁就立刻传来了流言雄性不育株出现在了新郑。这个速度绝对不可能是自然产生的流言,这个时代的消息没有这么快。而这些流言不仅出现在了大梁,几乎是同时也出现了齐国、秦国、匽国每一个有出生点的地方。”

      “而我们。”短发的男人补充,“在四月初就从全国那里接了任务。”

      “没错。论坛里居然还有人认为那个女人是无辜的!哈,这个阴谋肯定有她的参与!”

      “只是齐国的目标不是魏国瞄准的全国,而是假迪莉娅。毕竟迪莉娅是从齐国出发,以齐侯的名义出使西方,她在上路前对齐侯画的大饼里就包括了杂家水稻,齐侯理所当然地认为假迪莉娅——他眼中的真迪莉娅,不管她到底带回了什么,是不是真的神种,都应该是属于他的,而不是韩国的。”

      一阵沉默。李溱试图跟上他们的话题,并且独自咽下震惊,努力消化这些消息。

      “得了,”替他包扎的女人喃喃,“魏王知道了又要睡不着觉了。”

      “可不是嘛。魏国后宫里的那群老哥也说了,魏王听闻其他几个国家都有意想要这个神种,现在天天睡不着觉。每天都去看贾队长。魏王下了死命令了,全国怎么样都可以,神种必须带回魏国去。还有那个假迪莉娅,如果可以那份种子他也想要。如果得不到,至少要把她们两个都杀掉。”

      李溱努力咬住后槽牙。

      短发的男人吐槽:“这肯定是鱼头说的,除了他谁能这么了解魏王每天干嘛。”

      “真是熟悉的君王作风。”他们吐槽,“我得不到别人也别想得到。”

      “毕竟那是杂交水稻,谁能得到,谁就是这场战国游戏的获胜者。”

      “这群土著啊。”名叫喜鹊的女人叹息,“他们怎么能想到,得到雄性不育株只是第一步,想要培育杂交水稻如果没有人,也是白搭。”

      “他们是国君,手下怎么会缺人呢?”

      “不一样。这可是现代农业,跟建长城,建宫殿这种活可不一样,除了全国大佬,我才真想不到谁能干这个活。”

      “全国?她也只是在游戏里厉害吧,这可是杂交水稻啊。”

      “你不知道?全国也是农业大学毕业的,她最火的那个视频不就是星露谷科学种田嘛?”

      “草,她倒是专业对口了。”

      农业大学……李溱努力把这个对他而言意义模糊的词记在心里。

      “白圭倒是极其反对魏王的做法。”

      “啊?”短发的男人不可置信,“只是要变天了吗?邹忌和田忌一般看法,白圭却在反对魏王。”

      “谁说不是呢。反正白圭不同意,魏王狠狠地罚了他。”

      女人叹了口气:“魏王已经因为杂家水稻发疯了。”

      “全世界都发疯了。毕竟这可是杂交水稻啊。”冒充全里正的女人说。

      短发男人大声说:“阴谋,我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所有人都嗅到了,只是不知道全国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才不在乎她想干什么。”那女人咕哝,“我只想找到她,把我这段时间替她受罪的工资和补偿拿到手。”

      “同意。”会医术的女人说,“我也想找到她拿到我的工资,这样我就能换那套逍遥游的超贵时装了。你呢,丘比特?”

      “我?我当然要去了。”

      “那我们三个都要去找她,太好了,正好雨停了,我们可以快点上路了!李溱,你也别躺着了,快点起来把兔子吃了,我们该走了。”

      “……”

      冒充全国的女人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窃窃私语声音说:“他不说话,他还在装睡。”

      短发的男人同样压低声音:“你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喜鹊也有模有样地压低声音:“我们要不要告诉他,我们能看到他的拳头上的青筋快爆炸了?”

      李溱泄气地坐起来,瞪了他们一眼,揉了揉头发,没好气地说:“我不需要你们的帮助。”

      “好好好。”咸蛋黄敷衍地说,“你厉害,你牛逼,你是一个人一匹马,品味着孤独的侠客好了吧。我们只是‘恰好’和你在找一个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和你走到了一条路上,可以吗?”她刻意加了重音。

      李溱想要发脾气,但喜鹊的笑容友好而真诚。

      “快点把兔子吃了吧,”她说,“我们专门给你留的。”

      一口气堵在他的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他确实也饿了,饥肠辘辘,双腿都没有力气抬起来。他干脆一屁股坐到他们身边,拿起兔子狠狠地咬着。

      喜鹊用“这就对了”的目光赞许地看着李溱。

      ——

      四周的黛绿色的群山,东风吹散了最后一缕乌云。

      “哈!”咸蛋黄气喘吁吁地骑在马上,嘟嘟囔囔,“韩军和魏军就在我们屁股后面追着,我们却在这附近的山谷打转,真不错。”

      “没办法。”丘比特说,“谁让我们谁都不知道这是哪里。”

      “附近也没条路。”喜鹊不停地看着地上的野草,企图从这群疯长的,宛如有生命力的草下看见车轮的痕迹,但她只能看见一堆甲虫和小型的野生动物。

      “这里还是韩国嘛?”咸蛋黄问。

      “不知道,应该是吧。”

      “但我们都走了好几天了。”咸蛋黄甩头,“我真希望能快点到城市,哪怕有个村子也行啊。”

      “停下——”李溱忽然直起身子,敏锐地盯着前方,“前面有人。”

      四人勒住马,看着一行人从山谷尽头骑着马靠近。

      李溱忽然爆发了一声大骂:“是山匪!”他立刻调转马头。三人慌乱跟着他一起转头逃跑。

      但他们太不了解这里的地形了,而山匪则过于了解这里的路了,很快就把他们围进了一条死路。

      四个缓缓靠近,背靠背望着渐渐缩小包围圈的山匪。

      “呃,李溱。”丘比特问,“你能解决几个?”

      李溱尖利的目光从山匪山上滑过,一手握住刀柄,长刀已经拔出了一小节。

      “五个。”他说。

      “——七个,八个。”咸蛋黄吹了个口哨,“很好,剩下三个就交给我们吧。”

      “剩下五个。”喜鹊说,“李溱还受着伤呢,让他打三个就可以了。”

      他们四个旁若无人的谈话激怒了山匪,八个山匪一同从马侧抬起了□□对准他们。

      “哦,不,他们不是近战,而是远程。”丘比特问,“李溱,现在你能解决几个?”

      “零个。”李溱说,放下剑举起手来,“这是韩国的强弩。”

      “该死的。”咸蛋黄咬着牙骂,“知道韩国弓弩强,但连山匪身上都带有韩弩是不是太过了。”

      “不奇怪。”喜鹊说,“美国街头也有人用M246。”

      “嗨!”李溱试图和山匪们沟通,“我们可以把身上值钱的东西留下,不要伤害我们。”

      几个山匪挑剔地看了看他们,开口:“把马和女人留下。”

      李溱很纠结:“女人可以给你们,马留一匹吧。”

      喜鹊和咸蛋黄震怒:“什么?”

      “两匹。”丘比特说,“她俩的脸也怎么也比得上几匹马吧。”

      咸蛋黄冷笑:“呵,男人!”

      山匪淫邪的目光在咸蛋黄和喜鹊那两张费了两个小时往上捏出来的无暇面孔上转了一圈,彼此□□两句,为了奖励这两个男人的识相,他们大方地给他俩留下了一匹马。

      丘比特毫不犹豫地跳上李溱的马。

      “你们等着。”喜鹊愤愤地说,“等我们占山为王,立刻就和韩军和魏军一起追杀你俩。”

      丘比特做了个鬼脸。

      “等一等。”山匪里的一个突然开口,李溱心中一紧,因为他听出来对方是魏国口音。

      魏国出身的山匪一手端着□□,一边小心靠近。李溱全神贯注地盯着他。

      他的背很直,骑马的姿势很标准,他是个军人,一个逃兵。不是很少见,这个年头想要当山匪当出头,普通的农夫和奴隶根本不行,他们不知道怎么组织一个屠杀组织,不知道怎么高效地杀人。

      是的,杀人也是一项技术活,需要不断地学习,需要专人培训。而只有军队,只有军队会教授这样的知识。

      李溱试图从对方身上看到一丝破绽,但没有,对方的行动十分谨慎,没有一丝可抓的漏洞,而且一举一动都让李溱十分地熟悉。

      对方认出了李溱的半身衣裳:

      “魏武卒?”

      李溱也认出了他走路的特征:

      “魏武卒?”

      对方一笑,道:“原来是好兄弟。”他换了只手把□□掣着,招招右手,命令道:“把他俩也绑了!”

      咸蛋黄不客气地放声大笑。

      一行山匪绑了四个人,牵了马走上山去。原来这山上才藏了一条小路,一群逃兵,有魏国的,韩国的,还有其他周遭小国家的和戎人们,占山为王,在山上修了个寨子。本也是个小寨子,慢慢越做越大,后来又有这个魏武卒来加入,这个山头才算是彻底兴了。

      “我知道这是哪了。”李溱小声地丘比特说,“他是司马前,这里是韩齐边界的二龙山。”

      司马前扭过头来:“你知道我?”

      “你很有名,魏武卒里没有人不知道你。”李溱说,“毕竟吴将军每次喝醉了就要臭骂一顿你这个魏武卒的叛徒。”

      “不奇怪,”司马前讥嘲地说,“吴将军一直都这么喜欢我。”

      司马前把他们收押进寨子里。这个寨子里居然还有个挺大的监狱,里面压着不少人。三个玩家本来以为新郑的监狱就是他们待过最差的地方了,这里成功改变了他们的想法。山上监狱恶臭的气味是新郑监狱的几百倍,刚一靠近,还没走进去,那股霉骚臭味就让众人变了脸色。

      “好了美人。”司马错搂着喜鹊和咸蛋黄的肩膀,他还以为她俩吓到了。

      此时不展现他的大男子气概还更待何时。

      “美人可不能待在这,跟我走吧。”

      喜鹊和咸蛋黄做了个鬼脸,毫不犹豫地把这两个男人抛下在漆黑脏乱的监狱里。

      两个人一边跟着司马错走一边打量着这个寨子。走出监牢,过了两个院子,到了一处空地的时候,她俩同时停下脚步。

      “庄子?”她俩异口同声地喊。

      正趴在地上写字的庄周抬起头来,望着两个女人的目光很疑惑:“你们是?”

      离开漆园,庄周的过敏也慢慢好了,红肿消退后,露出了一张少年的脸。这个时代的人流行蓄须,可惜庄子是个娃娃脸,下巴只能长出绒毛一样可爱的棕色软毛,他养了许久,也只养出来一点。

      喜鹊和咸蛋黄飞快地说:

      “我给你烤过羊腿啊!”

      “我给你煮过米粥!”

      庄子仍然保留着过去的习惯,下意识抓了抓脖子,仔细在记忆里搜索。没想起啦。他吃过玩家的羊腿和米粥实在太多了,而玩家的审美其实还挺千篇一律的,那些美人面看过就算是看过,除了个别几个,其他的没有在庄子脑袋里留下一丝印象。

      “两个美人认识这个书生?”司马前搭着她俩的肩膀问。

      “认识认识!”两人连忙应,“他怎么会在这?”

      司马前冷笑,“两个月前跟着商队一起抢上山的,其他人都叫他庄子庄子的,还以为好歹是个子能捞点油水,结果比我们还穷,所幸还会写两个大字,便留下来专门写信。”

      庄子叹了口气,揉着酸痛的手腕,说:“所幸还会写两个字,只是这样写字实在太费脖子,寨主什么时候给我打条案子。”

      司马前冷笑一声,“留你一条性命就算是宽待,还想要这个要哪个,真是不知好歹。休要胡缠,否则取你一条狗命。”

      庄子叹了口气,趴在地上继续写字。

      “等一下!”喜鹊说,“寨主,我如今算什么?”

      司马前一愣,摸了摸下巴,说:“压寨夫人吧。”

      “好。”喜鹊说,手一指庄子,怒喝:“这家伙吃了我的米粥,答应我的《逍遥游》迟迟不给,还请寨主替我做主啊!”

      庄子顿时睁大了眼睛,看起来比司马前威胁要杀了他的时候还要害怕。

      “哦?”司马前挑起一边的眉头,望向庄子。

      “还有我的,还有我的!”咸蛋黄说,甚至主动搂住了司马前一条胳膊:“我的《逍遥游》他也没给!”

      “既然如此,”司马前说,“就命令你立刻把欠两位夫人的拿出来。”

      庄子把笔一抛,死皮赖脸地说:“没有。”

      “什么?!”

      他破罐子破摔,承认了:“我还没开始写。”

      “那就现在开始写,”司马前说,“三天之内交出来。”

      “我要一万字起,”咸蛋黄立刻补充。

      “好,”司马前说,“美人说了,一万字起。”

      “我也要,我也要!”喜鹊大叫。

      司马前大手一挥:“那就两万字。”

      庄子的脸色比死人还差,“哎……”他说,“寨主还是杀了我吧。”

      “呸!想得美。”咸蛋黄说,“你得先把欠我们写完了才能死。”

      安顿好两个美人,又拉了庄子去给美人写《逍遥游》,司马前立刻命令小弟去把李溱和丘比特带过来。

      两人已经被毒打了一阵,司马前问他们魏武卒为何在此,李溱照实答了。司马前本以为李溱是魏武卒的探子,现在听了,顿时大笑:“好一个李溱,我在魏国如何没见过你。既然已经离开了魏武卒,要不要留在这山上做个二把手。”

      李溱道:“承蒙寨主错爱,只是我还有要事……”

      “糊涂!一个女人而已,有什么稀奇。留在寨子里,以后女人想要多少都有的。”

      李溱只是摇头。

      司马前冷笑:“本来看你是个人物,没承想竟然这样不知好歹。来人啊,把他带下去煮了。”

      山上众人把李溱抓下去,收拾木柴,在空地里马上就烧起火来,又端了口巨斧,烧起水来。直等水开,把人扔进去。

      李溱眼看着斧上咕嘟咕嘟冒着泡泡,只觉得热气都在往他脸上扑,好像要把他的皮都烫熟了。

      只见两个喽啰看水差不多了,朝李溱来。李溱绷紧了双脚,目测着和山门的距离和一路敌人多少。

      两个喽啰刚伸出手,李溱的脚尖微微抬起来,忽然一个人急匆匆冲上山来,大声喊道:“不好了!不好了!齐军打过来了!”

      司马前大惊,问:“你可确定没看错?”

      “不能错!”斥候仔细把齐军如何来,来了多少都说了,纤纤毫毫,定然无错。山寨顿时大乱。

      司马前大声呵斥,让他们不要自乱阵脚,点了几百人打扮起来,随他下山迎敌。

      趁乱李溱解了绳子。丘比特眼看着他双手在背后捣鼓一会儿,身体一抖,绳子就自己落下来,睁大眼睛,发出呜呜的声音。

      李溱本已经跑了一段距离,听见丘比特的声音,扭头看了看他,啧的一声,回来把他解了。

      李溱抓着他,道:“从后山走,快下山。”

      丘比特爬起来,喊:“等等!咸蛋黄和喜鹊呢?”

      “管不了他们了!再晚了就来不及了。”李溱抓着丘比特便跑。

      咸蛋黄和喜鹊本来在后院里待着,盯着庄子好好写作,不许摸鱼。也没人来知会他们齐军打来了,一直到前面骚乱的声音和山腰上喊打喊杀声一起传上来,她们才意识到不对。

      咸蛋黄出去打探消息,没一会睁圆了眼睛回来,“齐军打来了!”

      “哈?”喜鹊挠挠脑袋,“丘比特和李溱呢?”

      咸蛋黄摇头:“没瞧见。咱们怎么办啊?”

      “跑呗怎么办。”喜鹊说,“打起仗来,谁赢我们都没好啊。”

      说得有理,咸蛋黄和喜鹊立刻收拾东西,把庄子架起来,卷吧卷吧带走。两人出去转了一圈,发现山上乱的很,大家都在乱跑。抓人问了老半天,也问不清现在是什么情况。

      忽然听见一声“咸蛋黄,喜鹊!”

      她俩回头,丘比特和抱住胳膊一脸死样的李溱就在他们身后。

      “庄子!”丘比特又大叫起来,“我给你蒸过馒头。”

      “不记得了。”庄子和咸蛋黄、喜鹊异口同声地说,“他吃过的馒头太多了!”

      “你们找到路离开了吗?”喜鹊问。

      丘比特摇头:“齐军已经把山头围了。”

      “只能杀下去了。”李溱咬牙道。

      三个玩家倒是无所谓,但是这里还有个庄子。要是让NPC死了,这个狗公司是真的不给复活的。她们把为难的目光放到庄子身上。

      庄子心情轻松地理理袖子,说:“诸位不用担心我。”

      “怎么可能不担心啊。”咸蛋黄没好气地说,“你看起来就是个跑八百米都会进医院的人。你的书还没写完呢,万一死在这里怎么办啊。”

      “不必担忧。”庄子微笑,“我自会有人来救。”

      “哈?”

      庄子神秘地说:“每当庄周处于危险之中,定会有一位朋友来救我于水火。”

      喜鹊好奇地问:“那你怎么还会在土匪窝里待了两个月?”

      庄子淡然道:“那就说明庄周在这里没有危险。”

      正说话间,一个人忽然冲过来。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来的,没有人看到他山上,人们所看见他第一面,就是他从人群里冲过来,大喊了一声:“庄周!你又惹了什么麻烦?”

      庄周淡淡对两个玩家道:“瞧,我的朋友纳博猴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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