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 7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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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江城临走的时候在楼下茶几上留下了房子的钥匙。他走了以后，方雨便留在了紫荆路的房子里。其实回家住更加方便，她却默默地依了他的意思。随便搬来了一些衣物。以前的家具虽然老，却是什么都有，样样都还适用。
有的时候她会想象着他回来的情形。或许她刚巧在家，打开门便是他修长的身影站在她跟前与她拥抱。又有可能她出了门，他便会站在窗前默默地等她，而她回来的时候该是怎样的欢喜。她在出门前总会在客厅里留下几件衣物。倘若他真的回来了，立刻会知道她依旧在等候。只是每次回家来还是失望，依旧是她一人独守着空空荡荡的房子。
顾江城走了以后半个月，她应邀去伦敦参加Christina和Patrick的婚礼。这两个冤家，多年争争吵吵之后终于喜结良缘，婚礼浩浩荡荡地邀请了一百多人。参加婚礼的人很多都是在以前在B&G工作过的同事，又是一起闯东闯西过的。借着热闹的苏格兰式婚礼很是狂欢了一番。连方雨正处于这样彷徨无措的境地都被这样喜宴的情绪而渲染，不知不觉地微笑了一整天。
Christina知道了她与李定衍最终没有走到一起，一阵阵地感叹。Patrick在一边听了掺言道：“方雨，我倒一直觉得你能找到更喜欢你的男人。你可别怪我说，从一开始 我就觉得你们两个人感觉更像老朋友一样。男人喜欢女人的时候可不是那么‘友好’的，让你整天在外面奔波。”
Christina撅撅嘴说到：“你懂什么！人家是尊重方雨的事业。”
“我尊重你的事业啊。但是一定不会让你整天不在我身边。你想都不要想！”
“这你也管得了？”
两个人竟然又开始斗口角去了。
方雨哑然无语，只得笑笑。幸好李定衍决定没有来参加婚礼，也免了一份尴尬。她知道他在前不久在B&G升职到了CFO，在业界里好是出了一番风头，西方大企业里更够爬到第一层领导级别的亚洲人真是不多。他以前跟她说：有的时候，一个决定便是“人上” 与“人下”的区别。他这一次总算是变成了“人上”。
婚礼到了尾声，方雨独自离席，回到酒店房间里。豪华的酒店高楼，她的房间落地窗外就是Big Ben。夜光绚丽璀璨，繁华如梦，她却如此孤独。
翻开手机，没有留言。
顾江城说不想有牵挂，独自离开A市。她却每隔几天会收到这串电话的短信，总是很简单的几个英文，说“顾总情况稳定，请不要担心”，又或者是“顾先生请您照顾好自己”。
顾先生、顾总……叫的那么正式。
那边给她发短信的人大概是个助理吧。又有可能是个护士。
顾江城留的那串电话是瑞士号码。方雨在网上将瑞士所有有名的脑科医院都查过了，照片一张张地看，想象着他会是身处何方，猜测着他现在在接受怎样的治疗，情况如何，身体吃得消吃不消。她搜索了很多化疗过程的网页，各种各样的副作用，病人的憔悴痛苦，每一次她都不能继续看下去。
每一次接到消息，她会转送给顾江晰，虽然她不知道他跟江城有没有直接联络。她可以想象顾家现在的情形。即使顾江城想要隐瞒父母自己的病况，也绝不会少让他们担心。顾江晰既要维持家里的局面，更不要说在顾氏要承受的压力。她突然想到当初顾江晖去了的时候，顾江城也是这样一步步地走过来的，其中艰辛又有几人能够知道。
她是多么地想见他啊！想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会在眼泪中惊醒，然后望着天花板一直到天亮。如此便匆匆地来到了欧洲，她想如果跟他在同一片土地上，到底还是稍微近了一点吧。然而来了却觉得依旧如同迷路的孩童一般没有方向。
在英国呆了一阵子，去看了很多以前的旧识，才回到A市。
这一去就是将近一个半月，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四月份的初春。A市初春的时候天气依旧寒凉。她大概是到处跑得落下了点病，总是头晕，觉得累得浑身都不想动弹。心想自己到底是三十多岁的人了，不像年轻时候整天出差还能活蹦乱跳。
下午，她去百货商店去买几床床单。上了二楼便看见硕大的宣传广告。平面广告上面只见温柔的年轻妈妈与身边精致漂亮的宝宝亲热，好不温馨。她本来都走过去了，突然就愣在原地。
她的月事晚了吧！晚了多久？上个月在英国好像一直没有来……
那一夜与顾江城一起那么地突兀，她完全没有准备避孕。
她这一阵子总是情绪恍惚，竟然就把这件事情忘了个一干二净。方雨脑海里一团乱。她以为自己的世界已经是天翻地覆了，却又被这样突兀的发展打得措手不及。
慌忙下楼去买了验孕棒，匆匆忙忙赶回家。大概是已经怀孕了好一段时间了，说明上写要等两分钟，连三十秒都不到“阳性”的结果就显示出来了。
方雨浑浑噩噩地坐在床边，瞪着那两根细细的红线。她不知道自己是高兴还是悲哀。
她的幼年并不快乐。成年之后也一直没有想过自己是不是适合做一个母亲，尤其是像现在三十多了却是未婚先孕的尴尬。她只是在想：如果江城在身边，他该是怎样的表情呢？哪怕多年前他们两个都那么年轻，他就在她跟前说他是怎样臆想将来两人老了，等待儿女回来探望他们。他向往的世界应该也是像他幼年时候的顾家，儿女围膝，家庭和睦的一席画面吧。
那天说这些话的时候，阳光灿烂，树阴层层叠叠，整个世界都是明亮的。他们那样相爱，天真如孩童，完全不知即将迎接他们的一路坎坷。
方雨不想立刻跟母亲启口，找了燕子随她一起去看了医生。
妇科的医生大概有五十多岁，看上去像是个温和的姨母。她慢条斯理地在她平坦的小腹上作B超，一边问她最近有什么怀孕的反应，又问她家里人有没有任何遗传疾病。
“没有特殊的遗传病。父亲有点高血压，不过大概是自己抽烟喝酒造成的。母亲有过胃癌。”
医生又问：“孩子爸爸那边呢？”
方雨躺在床上沉默了很久，半晌才模糊地敷衍过去：“也有癌症的历史。”
医生点点头，然后又看了一下她的病例，“三十了啊。以后要经常做胃镜啊。不过现在对小孩影响应该不大。”
医生一边在超声波屏幕上指指点点，一边说到：“小孩大概有八个星期了。现在大概还听不见心跳。下次来让爸爸一起过来。”
方雨沉默着点点头。
女医生认真地看着屏幕，半晌把屏幕拨过来，指给方雨说：“这是一个妊娠囊，这边是第二个。”
房间里有一瞬间的安静。
方雨一时间没有明白医生什么意思，所以没有接话。突然之间，燕子倒抽了一口气道：“医生，你说是双胞胎是不是？！”
方雨猛然扭头，屏幕花花的黑白一片，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刚往哪里去看。
“呵呵!”医生笑得合不拢嘴，“双胞胎，不多见啊！孕妈妈这都两个月了，应该早就有不少症状了吧。怎么这样大意呢。”
“就是！就是！” 燕子在一边连连点头，一边绕着医生问问题：“哪里是第二个？八个星期，应该是多大呀？片子上就这么一点点。”
“现在也就是葡萄粒大小。不过应该开始补铁，补叶酸了。今天要开一些复合维他命，妈妈拿回家去……”
女医生一直在说，一直都是回答燕子一筐的问题，却见方雨一句话都不说，一点没有孕妈妈的欣喜，心里便微微一沉。想来方雨手上没有戴戒指，也没有说自己结婚，医生暗自叹了一口气，只觉得眼前的女子苍白得有点可怜。
医生收敛情绪，按了按方雨的手，说道：“方小姐有什么问题么？”
半晌，方雨只是沉默。
医生叹道：“这样，方小姐回家想想再做决定吧。怀孕是人生中的大事。如果方小姐觉得还不是时候，我们可以再谈。”医生把医疗用具收拾好，拿起病例走出房间，又回过头来劝导，“与其说什么才是好的时候，不如说有没有找到好的人。如果找到了合适的人，其他的一切都可以慢慢地来。”
燕子一脸暗淡地瞥着方雨，而她只是温顺地点点头，扯起嘴角苍白地笑了笑。
燕子送方雨回家一路都不敢说话，等到了紫荆路，下车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方雨谢过燕子，要转身进去家门。
燕子实在是忍不住了，急忙地问：“方雨，孩子你要怎么办？你难道不想要？双胞胎多难得！简直是上天给你们的机会。让你们这对冤家总算是重新来过。”
怎么可能不想要？只是时机这样残忍。
“可是如果顾江城真的没有了，你这一辈子岂不是也赔了进去。他这么年轻就得了癌症，就算是这一次好了，将来恐怕也要多担心着。顾江城大概也是想到这一点才无论如何都让你离开他。方雨，这一辈子是多么长的时间啊。 ”
方雨低着头，只能回答：“我知道。我都知道……”
方雨想，与顾江城这么多年的纠缠，她多么骄傲的性格，直到现在才跟自己打了败仗一样地认输。他对她的痴迷，对她的等待，对她的残忍，对她的淡漠，一生一世的纠缠却在她终于回头的那一刻嘎然终止。她知道自己那天在他跟前出现实际上是拖累了他。如今她又怀了孕，告诉他是不是对他的残忍？倘若他真的想要安静地离去，现在如此复杂的情形，他又怎么能放手。
燕子送方雨回来已经是傍晚，冬天天短，很快便入夜了。
白天想得太多，方雨累极了却还是没有睡着。等到半夜依旧无眠，她才终于不情愿地下床去厨房里给自己倒一杯牛奶，放进微波炉里弄热。微波炉嗡嗡地响，微弱的灯光中，白玉一般光洁的瓷杯缓慢地转动着，仿佛是舞台上独舞的芭蕾舞伶。
方雨的手慢慢地抚摸上自己的小腹。其实时间还早，小腹依旧平坦，她完全感觉不到胎动，却又有一种奇怪而复杂的感觉油然而生。
方雨觉得自己这辈子没有这样勇敢过。她腹中是顾江城的孩子，是他生命的延续。无论是将来要面对怎样的艰难，未婚先孕的尴尬，又或者怎样面对其他人眼神中的探究，突然这一切都并不重要。她再不会像从前一样犹豫不决。因为她的幸福便是腹中婴儿的幸福，怎么能不倾尽一切去争取。
客厅的桌子上放了一叠医生给的怀孕的资料。最上面是她今天照的超声波，黄色的图标勾勒出两个妊娠囊，下面写着估计的胚胎大小和日期。
她掏出手机，照了一张照片，然后发给了顾江城给的号码。手机信号不是很好，照片下依旧显示着“传送中”几个字。她心里惶然，完全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对还是错。把手机扔在桌子上，她匆匆上楼回卧室里，不敢再看。
再睡，竟然一夜无梦。
作者有话说
第74章 第 7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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