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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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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好的，阿言你稳住大腿别抖，刚才那张都糊了。”
半个身子的重量完全依靠身后颤颤巍巍栏杆的顾言觉得下一秒额角冒出的冷汗就能冲开他本来就贴的不算很牢固的瘦脸胶带，他对保持着弓腰俯身把自己按在此地的搭档抱歉的扬起嘴角。
“不好意思啊一鸣，我保证下次一定不抽筋。”
“没事。”安一鸣倒是好脾气的点点头，拽过人另一只手往自己后颈处搭去：“你环的再紧点，这里不安全。”
“害，比这儿还不安全的地方咱也没少拍，问题不大。”
嘴上这么说，顾言其实心里非常没有底，他已经不比当年年轻气盛，为了一条营业短视频可以在白天完成学业的同时晚上通宵进行拍摄妆造，然后咬着面包火急火燎抄起课本奔赴教室的路上剪辑的少年了。
今天是顾言27岁的生日，但他并没有告诉面前这位与自己合租了近4年的固搭自己的生日究竟是哪天，每次安一鸣有意无意问起来时他便随口胡扯一个日期，惹得对方总是蹙眉抿唇，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
反正顾言有的是话回答，逗逗安一鸣让自己平淡无奇的生活增添一点色彩也算是顾言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之前朋友还说也就是安一鸣的脾气好，换个别的男生怕早就跟他打成一片了。
不好意思，物理层面上的打成一片顾言并不是特别想要，当今时代他作为一名靠脸靠身材吃饭的职业coser，可担不起突然失去流量热度的风险和后果。
想到这顾言不禁苦笑了一声，毕竟他自从大学毕业之后根本没有从事过什么正经工作，全身心投入到短视频以及各种平面作品制作中后他才发现最开始选择的路比想象中的艰难太多。
可事到如今也没了回头路，顾言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好在跟安一鸣搭档后热度不光有所回升还有了更进一步的空间，他终于松了口气。
“鸣鸣你整理一下裤腿，左边从鞋子里面掉出来了。”
“好的。”
顺从摄影的提醒，安一鸣松开了表面束缚顾言，实际上一直牢牢扯住顾言衣服生怕人一个失足摔下去的手，后退半步蹲下去试图把不听话的裤子重新塞回去。
顾言缓缓呼出口气，他很想把冷汗擦掉，不过想到万一弄乱了造型后期修起来更麻烦，就得不偿失了，也就作罢。
为了保持方才后勤好不容易布置好的光影不变，顾言说是放松休息片刻也不太敢挪动位置，缓缓把腰抬起来的瞬间，他似乎敏锐的听到了有什么东西断裂开的声音。
……哎？
顾言不禁愣住了，他屏住呼吸刚想往旁边查看，耳边便响起巨大的嘈杂，一时间他居然分辨不出声音的来源，不过顾言大体能猜到。
栏杆早就生锈岌岌可危的接口终于不堪重负崩裂了，而他的重心还没能完全调转回来，失去安一鸣帮助后的顾言只能顺应着地心引力的召唤脚下打滑向后仰去。
“顾言！”
人们都说坠落的过程很漫长，顾言却不这么认为，他最后听见了安一鸣的呼喊和他似乎想要快速起身探手的动作，以及擦过侧脸掺杂了太多灰尘的风。
救命，早知道就不为了单主给的三倍委托金接下这次拍摄了，顾言十分后悔的想到，废弃工地作为背景这种费命到恨不得留个后勤原地待命随时抄起手机拨打120的地方他们真的不应该违法乱纪首当其冲跨进来。
说起来马路对面就是派出所，他这一摔，不会连累安一鸣跟摄影后勤小伙伴们全进去吃牢饭吧？
他们站立拍摄的地方距离底部大概不到三层楼的距离，按照正常来说最多摔断胳膊腿不至于丧命，奈何下面满是碎裂的玻璃、露出尖锐断面的钢管等等，而顾言非常清晰的感受到他的运气也差到了极点，为数不多的尖头钢管愣是生生从背面戳透了他的胸膛。
顾言这辈子没觉得像今天这么疼过，口腔内不断有血液涌出，恍惚朦胧间他似乎听到大家急急忙忙下来的声音、救护车鸣笛、哭泣，顾言的意识始终没有完全消散，不过伴随周遭密密麻麻疼痛逐渐消失，他知道自己怕是再也醒不过来了。
啊，如果有下辈子的话……
顾言漫无目的的想到，旁边仪器数据显示发出糟糕的尖叫。
来生，他妈的再也不碰cosplay了。
“啊！”
猛地从床上翻身而起，顾言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息着，下一秒又顿住，不可思议的抬起手在面前舞来舞去。
“卧槽，什么情况？”顾言不懂，但他大为震惊，几乎是手脚并用的爬下床去寻找手机，结果抬起头，面前的场景更是给他整不会了。
当年他就读大二的时候因为社团内部一个舞台剧在网络上小有人气了一阵子，正好社长给他推荐短视频平台，时间、机遇、需求卡合的时间点太好，顾言便成为了那一批仿佛被时代选中的幸运儿。
从他创立账号发布短视频开始，几乎每一个的播放量都会被推到百万，他轻而易举就能收获几十万的点赞评论，疯狂涨粉的速度论谁看了都会眼红。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不在意”、“无所谓”都不过是得不到而安慰自己的借口和理由，一旦摆放在你的面前，你根本寻觅不到拒绝的理由。
顾言也一样，他当时太年轻，加之对cosplay的热爱又太久，几个短视频捧红了他，让他把拍摄和撰写脚本完全投入了自己的日常生活。
同宿舍与他关系很好的朋友陆萧然不止一次蹙眉提醒顾言，二次元和三次元的生活总归得分的开一些，像你之前那样不就很好吗？
顾言但笑不语，要知道cosplay是一项非常烧钱的爱好，从妆造衣服道具到拍摄后期，样样数数都需要大把的金钱，顾言打过各种零工，赚取的时薪还不如打扮成某个当红角色开一个小时直播的收益多。
所以陆萧然的叮嘱被他理所当然般抛之脑后，他觉得爱好能够成为职业的话该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事实证明陆萧然说得对，爱好和工作的相性不是对所有人都友好，至少顾言不算其中之一。
渐渐地时代在变化，短视频以及新媒体行业兴起后简单的视频已经不能够满足大众需求，顾言眼瞅着自己的热度越来越低，粉丝一天甚至能掉一万，他开始慌了。
届时顾言已经大学毕业，他在外面租了房子也不去找别的工作，一心一意把cosplay当成了挣钱的工具，到了热度浅淡的阶段顾言才突然开始反思。
最开始带着热情与激情，收到一个新的快递就恨不得乐得原地起飞的男生究竟去哪里了？
粉丝希望他cos谁他便cos谁，即使他根本没有时间去补这部动漫也没关系，百度百科总是能够解决人类的大部分烦恼。
他真的快乐吗？
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吗？
顾言觉得很茫然，可是让他现在收手他又不甘心，作为一个根本没有污点黑料能够被扒出来甚至连公司都没签过的个人账号，他干净的可怕。
美女们发个擦边视频分分钟就能盖过他一头，倒没有不服气，他只感受到了迷茫。
于是顾言就为了拨通了好友陆萧然的电话，他以为陆萧然至少会骂他傻逼，但陆萧然没有，他只是全程保持静默听顾言抱怨完了所有的事情，然后说：
“晚上去喝一杯吧。”
酒局上顾言把自己灌的烂醉，陆萧然欲言又止半晌，还是跟他表示原耽当道，既然你已经是现在这幅德行了，更烂一点又何妨，不如找一个同样困难的男coser演一出年度大戏。
也就是23岁这年，顾言认识了他未来相处了四年的搭档安一鸣。
初见安一鸣是漫展签售，他和安一鸣同为被主办方请来的嘉宾，本来客客气气的保持着营业状态，具体因为什么撞见彼此窘迫的，老实说顾言记不清了。
后来他便搬去了安一鸣租住的公寓，那里朝向路况都比自己家好很多，直播起来做背景也不错，更何况两个直男对外直播宣称恋爱了同居的时候可是宣称安一鸣是攻方，所以顾言更有种扮演居住在男友家中被照顾一方的感觉。
事实上顾言有好好的支付属于自己那一半的房租水电，两人住在不同的卧室里，除了对外营业拍摄CP向视频照片以及漫展作为搭档共同出席之外，他们并无任何逾越之举。
仔细想来顾言跟安一鸣亲过、抱过、摸过，直播中大概两人都多少沾点心虚，对粉丝提出的福利要求几乎有求必应，礼物收益便对半分。
在安一鸣租住的公寓住了快四年，顾言觉得自己就算闭着眼到处走都不会撞到任何家具，熟的不能再熟了。
所以他一下子就认出来自己如今所在的这间屋子不是安一鸣租住的公寓，而是他23岁时自己临时的居所。
顾言终于找到了手机，抖着手打开。
2018年2月16日，正是他四年前预备打电话给陆萧然抱怨的那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