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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 48 章 ...


  •   邵月如其实心里隐隐担忧江晏之的状况,他被江敬回踢下马车,一个人血战一群擅卫,据她所知,这是江晏之第一次杀人,她接受能力算极强的,可她杀了人,当时忙于照顾江晏之没有心思去想,后来回过神,手上沾血的恐怖还是会一次次侵袭自己,何况江晏之手刃一片擅卫。

      可无论是他杀人,还是他被江敬回抛下,他都没有提一个字,养伤的这段日子,一半时间守在她身边,另一半时间一个人坐着发呆。

      她常常在半夜醒来看到他还一个人坐着,见她醒来就像哄孩子似的拍着她的背让她快睡,他这样心事重重又不肯说出来,愈加叫人担心。

      一日钟灵父女回山来,给江晏之检查过身体,留下一些衣食药用之物,钟父将江晏之拉到一旁细说了半天,江晏之的脸上轮番换了几番颜色,最后说了句:“多谢提点,我知晓了。”

      后来的几日钟灵父女并没有再上山,江晏之将养了月余,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
      可要去哪儿呢?

      他们仿佛失去了目标,不知道前进的方向,天地之大无处可去。都不敢去想以后。

      半夜里睡不着,江晏之还笑着说:“要不咱俩也在这山里搭个屋子,房前屋后栽花种草,春来花红叶绿;开片园子种瓜果蔬菜,现摘现吃;再挖个池子养鱼,池子边上搭个亭子,天热的时候就在亭子里消暑,听那树上的蝉‘滋一呀——滋一呀——’的叫;天冷的时候就窝在屋里看书。你也不用嫌麻烦,到时候你就坐在边上,我一边干活一边把我这些年看过的故事都给你说一遍。你要还嫌无聊,我把我读过的书都给你默出来,让你慢慢学,学完诗书学下棋,就这样慢慢悠悠了此残生,老了老了挖个坑修个坟,谁先死进去等三天,黄泉路上再作伴。”

      邵月如道:“可是山里有蛇。”
      “那不怕,我来祛蛇,你要乐意尝试,咱们抓了炖蛇羹,要接受不了,我拿去卖。”

      邵月如忽然想起她和江晏之刚成婚的时候,为了教训他把他关进黑屋,他又怕黑又怕耗子,扑出来抱着她哭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我曾听闻山蛇吃山鼠,你就不怕那蛇被你一抓,吐出几个耗子来?”

      江晏之正气道:“耗子有什么可怕的。”世间比耗子可怕的多了去了。
      “那我得把我母亲接过来。”

      “成啊!到时候我叫上长生,让他也搬来山里与我们做邻里。”
      他俩谁都说好,可谁都知道,这样的美梦只存在于幻想里。
      一瞬间两人都沉默了。

      “晏之——”邵月如叫住他,“去吧。”
      “去哪儿啊?”江晏之若无其事笑道,“邵小姐这话说得好没道理。”
      邵月如看他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叹气道:“那日钟灵父亲跟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江晏之不说话了。

      “公公被抓,我知道你熬了几宿,他如何作想我管不着,却不想让你留遗憾。”
      那日钟灵父女上山来,带来的消息便是,苏州城乱,昔日苏州知府被抓,沦为阶下囚。

      他心里对江敬回是有气的,被踢下车那一瞬,他只感受到了被抛弃,似乎在江敬回心里,除了他的君王和百姓,其他一切都无关紧要,包括他这个儿子。
      他甚至有恨,恨自己生在江家,恨江敬回一直以来对他的漠视。

      可就像邵月如说的,听到江敬回被抓,他熬了几宿,睡不着,将自己过往的十几年翻来覆去咂摸,只觉得真是乏味可怜。

      邵月如见江晏之一直沉默,约摸知晓他心里在想什么。
      “我未出嫁时便听过你江公子的大名,才貌双全,富贵皆有,是全苏州最耀眼的少年郎。满苏州城,谁不想做江公子。”

      江晏之苦笑:“是,人人都想成为江晏之。”
      “到底是我有这际遇,竟晓得人人羡艳的江公子也有诸多委屈事。”

      “可不是,你若嫁给周珏,这会儿怕是跟他一起蹲大牢了。”
      “唉,造化弄人了。”邵月如拖长声调哀叹,“谁又知道,如今你江公子也沦落到如此地步,造化弄人,怪不得人啊。”

      江晏之自然听得出她绕了一大圈就是为了告诉他,江敬回当时扔下他是逼不得已。
      邵月如也没逼迫他立即做出决定,她知道人心若是寒了,再暖可就难了,说这些也不过是不想他将来留遗憾罢了,至于救与不救,全在他。

      江晏之问邵月如:“若我与周珏易地而处,他会做何选择?”
      邵月如略微迟钝,“周珏这人重规矩,他的行为都是依着他心中方圆来定。”

      江晏之应了声。两人沉默半晌,江晏之见她睁着眼心事重重,探过身去,倏一下扯被子盖住她整个人,笑闹道:“你别操心了,我想得明白自己该做什么,年纪轻轻愁得跟个老太婆似的。夜里不睡,白天不起,邵月如,你堕落了。”

      邵月如突然被蒙住头,从被子里钻出来,怨愤地恨江晏之一眼,翻身背对着他,幽怨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江晏之没接话,静静着她,半晌,听她又温声细语:“不管将来如何,天会亮,夜会白,比起少年老成,我更希望你春风得意,年少轻狂。”
      那,才是鲜活明亮的江晏之。

      江晏之心头一颤,接着是失语低笑,又想说她,她才是少年老成那个,与周珏一样道理塞断九条河。

      想到周珏,江晏之不觉喉咙哽咽,其实他早就想问了,可又觉得问出来没意思。
      毕竟她此时,就躺在与他相距不过一臂的地方。
      而且,他也怕真问出什么结果。

      他从前以为情爱这事,比起雪中送炭,他更喜欢锦上添花,要:秋风劲草疾马,余晖旷野天涯。雁有双影,人有双影,客舍旌旗酒家。
      现在却好像,恨不能将自己蹈赴在这火炉之中。

      可是他还是忍不住问:“那日你为何要回来?”
      “嗯?”邵月如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

      江晏之忍声道:“一群京中擅卫追杀,必死无疑,你为何要回来啊?”
      问完又觉不妥,又补了句:“不怕死了没人照顾你母亲?”

      “怕,自然是怕,可夫妻一场,你要是被大卸八块,我也要将你胳膊和大腿拼在一起,下辈子投胎好做个全乎人。”
      江晏之沉默了半天,“月如,你后悔吗?”
      嫁给他,后悔吗?
      悔的吧,谁不悔呢?

      “什么后悔不后悔,给你收尸而已,啰里啰嗦,我要睡了。”
      邵月如闭上眼睛,不再回答他,可心里清楚江晏之想问什么,可她现在回答不出来,就这样,装聋作哑装疯卖傻挺好的。

      江晏之看着身旁的人蜷缩的身影,她将自己整个蒙在被子里,心里涌现一股莫名的暖热热带着些酸涩,他大概知道那是什么,又认为自己不应当知道。

      只觉得,眼前这人,是个烂好人,是个自诩精明的傻子,说着要奔她的好前程,转头又陪他扎在这泥泞里。

      江晏之想,她提着刀出现在他面前那一幕,大概这辈子他是忘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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