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契约》灰橙

21、盛大夜宴

　　夜空里炸裂的巨大烟火就像一颗倏然爆开的电浆炸弹，浓烈的炽白光华冲破了烟雾，照亮整片开阔野地。这片装甲拼装成的巨型玩具城，现在被劣质的霓虹彩线包裹着，置身于其中时，简直眼都快被闪瞎了。不过诺里还是觉得，可能只是自己的乡土属性太深刻，所以没办法像周围的人一样享受。
　　最享受的大概还是玖鸠了，她拿了杯火红色饮料，穿梭在群魔乱舞的人群里。头发特意吹成一九分，像被狂风摸过，斜向一边。不知道跟哪一小组的朋友借的衣服，上身布料少得可怜，露出一大片麦色的胸脯，下摆却极其繁琐硕大，整个人像一朵绽开的塑料玫瑰。
　　诺里跟白萌借了件衣服，她们两人确实身形相仿，都属于身前身后一马平川的那一种。白萌穿的比平时正式了许多，听说是出门前白夫人亲自搭配的，头顶上花团锦簇，身上姹紫嫣红。诺里平淡朴素多了，她特意挑了件跟训练服差不多了黑色裙装。
　　正前方舞台上正在放送着刺耳如噪音一般的音乐，诺里甚至觉得那已经不算是音乐了。抱着电吉他的乐手疯癫地上蹿下跳，脸上戴着张鬼神莫测的金属面具，乍一看真像从恐怖电影里投射出的怪物。
　　玖鸠递过来一杯颜色惊悚的酒精类饮料，诺里摇摇头，“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勾兑成的？”
　　“反正我们每天吃的饭也差不多是这样做出来的。”玖鸠无所谓地摊开手，“听说去虫星执行任务的军队，还得喝虫子□□……”她做出一个十分嫌恶的表情，“但是换成是我，为了活下去我也什么都愿意干。”
　　“好棒！”诺里拍拍手，“明天比赛的时候，我会记着你的警世名言的。”
　　“晚上好，两位小美人儿。”一只纤细的手掌伸过来，把玖鸠手里的酒杯接了过去，诺里下意识转头，看见一个浓妆精致的女人，她有一头浅绿色的长发，用一根满是晶石装饰的塑胶绳扎着，一切毛发都是这种黄绿色，两弯细长的眉毛就像两条嫩嫩的草叶。她穿着一件青翠色半是像战斗服半是像裙装的东西，皮肤白皙，仙气十足，但肩上却有一大块烧灼后的疤痕，故意纹上一枚蔷薇刺青遮住。
　　玖鸠一看见她，整个人忽然被热情点燃，立马恨不得跪下迎接，她左右翻找全身上下，最后掀开裙摆要求人家在上面签名。诺里早已经看得目瞪口呆，待得女人签好了名字，转过头瞟了她一眼，诺里还呐呐的，不知道怎么与她搭话。
　　玖鸠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这是十字勋章战团里的黛儿.翠茜。”
　　诺里满脑袋问号，“啥？”
　　玖鸠满脸鄙视，“你身为国家学院的机械师，竟然不知道十字勋章战团？”
　　诺里满是无所谓，“毕竟我才成为国家学院的机械师两个礼拜。”
　　黛儿.翠茜一口将玻璃杯里的液体喝干净，神色平静地说：“好几个机甲师、维修工都是从学院机械师升上去的，说不定哪一天我阵亡了，就是你们两个小家伙上来顶替我呢。”
　　玖鸠有点尴尬，不过她依然貌似娇羞地对着手指头，“黛儿你不会的，我是你的小迷妹，我相信你的钢铁绿蔷号是最棒的，永远长盛不衰。”
　　“哦，是么？”黛儿还想再说点什么，却有几个华服少女把她拉走了，玖鸠在原地依旧是星星眼状，指着她离去的方向，“我看见了活生生的十字勋章战斗团的成员！你真的不知道他们吗？”
　　诺里已经开始在视讯器上联网查询了，信息非常之多，她切进了军部的官网，看见了黛儿.翠茜的放大版单人照片，跟眼前差不多的打扮，同样相当华丽，背景就是她的钢铁绿蔷号机甲，机体上满是蔷薇图案，基本由姜黄嫩绿颜色组成，脸部的轮廓清隽文雅，真看不出是完全由钢铁夹板拼接的。她左右滑动着网页，查看别的成员，这个十字勋章战团是由十个机甲战斗天才组成，挂在军部旗下，但是成员包括几个大氏族成员，应该是属于帝国拥有的对抗外来种的终极武器。
　　诺里刚看了两分钟，忽然屏幕布满了雪花，闪烁两下，出现一个破裂的卡通人头，这个丑陋的脑袋就像个挤爆的水球，溅了满屏的血浆。诺里手一颤，马上边上的玖鸠就蹦起来，到处张望，咬牙切齿瞪着一个高挑的家伙。
　　这个一头亮紫色闪瞎眼的家伙明显是认识玖鸠的，刚刚被黑了的诺里表示很无辜。玖鸠的反应是立马拔出自己的微电脑，连上诺里的视讯器，然后十根指头飞快地攒动。她也不顾姿势，大咧咧蹲在地上，巨大裙摆拖成一朵花。她只用了三十秒左右，就清除了这个恶作剧病毒，然后像只野兽朝着男人扑上去。诺里原本觉得他要遭殃，却没想到他看起来细瘦，却一把箍住了玖鸠，原地转了个圈，就那么轻松地捧着她举在半空。
　　“你们的软体好似并不怎么样嘛，明天可能几分钟也撑不下去，就像上回那样退场了。”
　　玖鸠恶狠狠地说：“上回根本不是因为我的软体技术好吗？都怪金瑞文那个家伙。”
　　“所以这回换了个小妞？”男人眯着眼，一脸兴味看着诺里，“小姐们，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回家看转播吧。等等……”他忽然瞪大眼，上前仔细看了看诺里的脸，“这张脸看起来好像很熟悉，你是……那个外星球的除虫英雄？”
　　诺里捂脸，“我觉得你认错人了。”
　　玖鸠伸手扳着他的脸把他推远，“离我的驾驶员远点，变态兵痞！”
　　“驾驶员？”他满脸的不可置信，飞快上下看了诺里两眼，这时候又有一个穿着骚气紫的男人扑到他身上，看来这种穿着是他们的团服。这个男人比他壮硕多了，肩宽颈粗，胸前硬实的肌肉能把诺里这样的小个头闷死。
　　这两个男人都是冰河队的队员，高挑消瘦的是软体工程师龙七，而且是……玖鸠的前任……之一。自从她和金瑞文在比赛里闹掰了之后，倒是教前兵痞龙七稍稍攻陷了一下下，但是两个人没羞没臊地热闹了一阵，对于各自软体技术的自傲倒是教两人日渐疏离，两个人都觉得自己的技术更强，所以终于又闹掰了。
　　诺里听完了她的情史……中的一段后，表示：“我相信你身经百战了。克里斯知道这些吗？”
　　“关他什么事……”玖鸠撇撇嘴，“你不用担心，虽然他们冰河队的软体技术是很强，但是明天我会一直锁定你的软体联动，教防火墙比帝国银行的金库还严实。”
　　“我不担心，我们研发了最新式的零秒反锁技术，就算软体联动被黑，被冻结，也只是割离了一部分机体，只要引擎-驱动-控向这条三部件的最简单的系统还在，我就还能跑。”
　　冰河队的人都站成一堆，凑在长桌前喝酒精饮料，他们看起来都是行伍出身，虽然穿着花哨，但是肩宽背阔，身姿挺直。相比之下，沙漠之蝎队的人简直就是一群专业流氓，看得出他们两队长期积仇，相见没两分钟就打成一团，冰河队胜在战斗技巧的纯熟，而沙漠之蝎则喜好阴损，诺里和玖鸠看见龙七捂着裆飞出来，躺着地上五官扭曲了一阵，然后捂上了脸。
　　玖鸠还是有爱地上前了，仔细查看了他两下，然后说：“应该死不了，就不用给你叫救护飞艇了吧？”
　　诺里本来想劝她给龙七留点面子，别教他抓狂了，却看见沙漠之蝎里走出来一个发型最另类的家伙，他生得足足比龙七高出半个脑袋，只用了一只手掌就将兵痞龙七钳在半空。一般人见了这个场面肯定要闪了，唯独女汉子玖鸠竟然插着腰上前，面目狰狞说：“这个小子是我罩的，给我把人放下！”
　　诺里心也凉了半截，赶快攀在玖鸠身上拉住她，“她喝多了，您请继续。”
　　然而玖鸠一甩胳膊，就把小不伶仃的诺里抛出去，她大约是喝了不少，胆气异常雄壮，指着沙漠之蝎的壮汉说：“臭流氓，冲我来呀，老娘我不怕。”
　　诺里又扑上去拖住她，“虽然你每次搏击课考试都拿A等，但是我不觉得你打得过他。”
　　这个壮汉，是沙漠之蝎的头牌呃……一号驾驶员，好像注射了什么生化武器一样壮硕，头上短短的发毛染成砂子一样的浅黄色，皮肤异常粗糙，强光闪过时，还能看见几块鳞甲般的病变痈。
　　“怖罗狄，”沙蝎队又出来一个家伙，一条胳膊搭在壮汉的肩上，这个人也比较丑陋粗野，但是不像怖罗狄的阳刚野蛮，而是走阴邪一路。“这两个小可爱要撩骚你吗？我跟你们讲，怖罗狄这个家伙可没有任何情趣，还不如跟我这个精通各种技术的机械师耍耍。”
　　“是么？”玖鸠也阴阴地笑了，“真巧，我也是一个机械师，我觉得我的技术你一定想领教领教。”说完她就提起膝盖，一举撞向对方的□□方位，但是她远远没有料到长期浸淫搏命技巧的流氓，灵活度与力量高出女汉子很多，他一把抓住她的膝盖端头，狠狠地钳制住了玖鸠。
　　玖鸠傻眼了一秒钟，同一秒诺里已经转了许多个想法，她直接拔出镭射激光刀来，尽量冷酷沉稳地说：“放我们走，不然我弄死你。”
　　山徳冷冷地笑了笑，他冲着边上的怖罗狄挤挤眼，手指轻动，打了个队内的暗号，怖罗狄一脸了然得意，然而他一抬头，却忽然变得僵硬。
　　诺里和玖鸠迟疑着回头，就看见真.冷酷脸的斐尔卓无声站在后头，他就像一只大冰柜，汩汩冒着寒气。亚当的脸比宇宙第一红的甜美歌手小甜甜还要红，主要是因为复印着他的形象的产品更多。即便是远居沙漠深处的山徳两人，也认出了眼前这个小白脸非同一般。
　　斐尔卓一言不发，玖鸠先咄咄，“这是我们国家学院的吉祥物……不，第一主攻手斐尔卓，众所周知，他的身体素质是一个普通人的五到六倍，你们两个小混混快点跑吧，省得他把你们打成两个小饼饼。”
　　这句话……槽点太多，诺里在边上已经不知道该从何吐起。不过按照怖罗狄的性格，是绝对不可能掉头逃跑的，他又暗暗冲山徳使了个眼色，忽然冲斐尔卓扑上去，硕大一团人形几乎将下头的斐尔卓完全遮盖住了。
　　另一边的山徳则冲向玖鸠，企图一招制服她，不过他太低估女汉子的实力，每天揣着十斤大扳手的玖鸠硬是顶了十招才被擒住。正当山徳得瑟的时候，却看见另一边的怖罗狄已经被斐尔卓钳住，就像刚才他钳制龙七一样，被举在半空，而斐尔卓消瘦的身形使得这一幕充满了违和感。
　　他一出现就控制了局面，诺里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冲他道谢。玖鸠又先出来，大方回应了斐尔卓一句，“谢谢你哥们，这次算我欠你的，以后肯定还你。”
　　斐尔卓好像懒得看她，而是把眼刀射向诺里这边，“你怎么总是能变着花样地让自己落入危险？”
　　诺里一摊手，“我……我的运气不太好。”
　　他点点头，“看得出来。”
　　鉴于上次见面就不太愉快，所以现在的场面十分尴尬，诺里的眼光四处乱转，最后终于用低低的声音说：“谢谢你，主攻手先生。感谢你不计前嫌的仗义。”
　　“你很奇怪。”他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诺里忍不住问：“我到底哪里奇怪了？”
　　“你让我有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他说话时的表情，带着一些犹豫和迷惑，这是平时很难见到的。
　　“明天的比赛，你小心点。”斐尔卓冷冰冰地抛下这一句，诺里则是无奈地苦笑，“对呀，还没比赛呢，就把几个未免冠军得罪了个遍，幸亏我们那辆魔轮的外壳是装甲规格的。”